五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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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虽停,可天空依旧阴沉。空气中弥漫着的水汽依旧使人难受的紧。阿煜临时离开,说是要去询问暂住据点的弟子是否准备出来训练。 方棠待在先生身边,两人坐在房间中间的凳子上。 “先生。” “嗯?” “阿煜也许不是坏人,是我多虑了。长歌门...一定是个很好的地方。” 杨青絮默了片刻:“方棠。” “我知道的,先生,我不会再因为那件事影响自己。”方棠看着他的眼睛,“我答应过您的。” “...”杨青絮的眼神动了动,“好。”他抬手替方棠整理耳边的碎发:“你若是愿意,我可以带你回门派一观。与长安,洛阳皆有不同。” “先生带我去,我便去。”说到长歌门,地处扬州以南。方棠思绪一转,神色变了变,“先生,关于燕绯身上的图腾,我已经让翎歌回扬州去寻父亲了,再由父亲送信回东海。因为路途实在遥远,翎歌带伤飞到扬州已是勉强。” “等母亲那边消息回来,可能还需好几日。” “我知晓了。既然提起,我昨日就想问你,你认为那图腾是何物?” 方棠有些犹豫:“...先生,我认为并不乐观。大部分图腾都涉及生死,说是专吸人血的咒术也不为过。就算现在不发作,也不保证以后。” 杨青絮不忍皱起双眉:“竟是如此...” “说到底燕绯究竟何时被人添上这个图腾,他自己看上去也不知情。昨日之语只是叫他图个安心,再加上我并不能确定图腾的意义。若是现在就闹得人心惶惶,恐怕对事情不利。”方棠补充道。 “我明白你的做法,此事怕是不简单。只得待你母亲回信再好好研究一番。” “那先生,这事...要瞒着师父吗?” “一样,等回信以后。” “我知道了,先生。”方棠歪着脑袋,眼神盯着地上的石砖缝隙。他并不认识几个东海的图腾,只是在看到那纹样的第一眼便有了这个想法,并且根深蒂固。这样奇怪的巧合与灵感,再加上翎歌的态度,绝非寻常,还是问下母亲比较保险。他正想着,又听先生继续说道: “不过无论结果如何,我们还是要先去西北。我已在寻人做向导,路途算不上远,却要途径沙漠。马车难行,只能靠骆驼。” 比起杨青絮前半句说的困难,骆驼这两个字显然更吸引人一些。方棠朝他眨了眨眼:“先生,我还不曾骑过骆驼。” “我也不曾。”杨青絮浅笑着应道,“唯一的问题,是我害怕到时在沙漠中寻不到路。” “为什么会寻不到,先生。不是请了向导,我们还有听风铃。” “话虽如此,但这些玄妙机关你我皆不熟悉。且此物是衍天宗独有,我们拥有已是意外。因而在使用听风铃时,还需避开那位向导。” 方棠似懂非懂地收回目光:“那似乎是要麻烦不少。”他想了想,“先生,此次翎歌不能与我们同去。” 方棠没有继续解释,但这个消息对杨青絮来说也算不上意外,仔细一想便可知晓其中的缘由。海雕本是栖水而生的鸟类,初来长安那时已经要她适应许久,再进沙漠,岂非要搭进去半条命? 若是真的不慎遇险,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连他们都不一定能发挥出十成的功力,谈何一只海雕,到时还不知会是帮助还是拖累。 “她的事情一向由你决定,我不会干涉。”他抬起自己的宽袖,稍稍顺了顺皱起的布料,“好了,今日可还有什么想看的?” “差不多了,若是阿煜等会说能进训练场,那便去看一眼。”方棠朝门口的方向望去,“先生,晚些时候还要回去换药。” 杨青絮点点头,又突然笑了一声:“说起换药,你可知燕绯那几日在家中,阿雯寻他换药,他为了躲避,甚至敢硬闯我的书房。” 方棠有些惊讶:“怎可这样无礼?” “燕心对她弟弟看似严厉,实则爱护得很。纵使他的道歉不痛不痒,我也不好多说。” “先生...”方棠低声唤了一句。杨青絮拍了拍他的手背,随后站起身。方棠跟着站起,却看见先生凑近他的耳畔:“这样同你说话,可觉得比之前轻松些?” 方棠呼吸一滞,他偏过头别开目光,小声开口:“先生,您是主人...” “嗯,我是主人。”杨青絮重复了一遍。方棠抬起头,脸上多了些错愕与不解。 “前辈,公子,训练场已经可以开放了。”阿煜的声音从门外响起,两人自觉分开了些距离。 方棠跟在阿煜身后,杨青絮跟在他的身后,三人在连廊中走成一排。 刚才被雨声所掩盖的人声此刻才显出来,远远便能听见几位弟子谈话的声音。 据点内的训练场比方棠想象的要大得多,除了常规的木桩与高台,还有一些专供长歌弟子所用的器具。 纵使阿煜介绍的相当详细,方棠也只能记下其中一部分,常有记上忘下的时候。 ... 两人从据点离开之时已是午后,等回家用完午膳换完药,天上的云散了,见了太阳,又开始闷热起来。 杨青絮坐在椅子上闭目摇着扇子,方棠在他身侧,从刚才换药之后便按着先生的命令,没把衣服穿上。 膝盖的伤口还未痊愈,只能侧坐在塌上。手也无法背后,否则难以保持平衡。 方棠想着先生在据点时说的话,却依旧不得其意。先生正在休息,开口打扰便是僭越。 许久,杨青絮才用扇子轻轻敲了他的头。方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唤了句先生。 “这么好睡。” 纵使杨青絮的语气毫无责备之意,方棠还是坐直了身子:“我错了,请先生责罚。” “方棠,这里是别人家。”杨青絮伸手拍了拍他的脸,“身上还带着伤,今日的罚就免了。” 方棠原本还未消散的睡意散了个干净,先生的眼神带着久违的压迫感让他彻底醒过神。 如果先生几日前被自己控诉的那份“拘谨”是出于自我反省,和对自己的歉意。那如今事情已结,误会两清,走出这段过往,没有了对本性的压制,这才是原来的先生,作为主人的先生。 先前的话也许不为别的,也许就是一次小小的预告。 他突然感受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还有一些...难以遏制的兴奋。他开口应了一句谢谢先生,本应因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而自省,此刻面上却是带着点笑意。 见方棠这般,杨青絮用手中的折扇轻抬起他的下颌:“待你养好伤,数罪并罚。” 方棠一愣,默默收回了那些小心思:“我知道了,先生。”他无意识地偏了偏身子,像是被看穿后,一下xiele气。 昨夜欢爱时留下的痕迹还未消去,先生在意,因而红痕并非斑驳丑陋,倒是将那些该显眼的地方衬托的恰到好处。 可即便如此,手臂与膝处的伤痕就算被绷带缠绕,透出的血痕也依旧触目惊心。等养好这些伤口,还要再抹去疤的膏药。 除开这些,先生说原本房屋的修葺也需要时日。 这一等,便是月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