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一章 不装了,摊牌了,爷,投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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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港宣慰司,被大明军团团围住,这里的地形是南北为高地,东西为坦途,按照一般的做法,应该是围三缺一,留下一个缺口,防止敌人做出困兽犹斗,在敌人撤退的时候追击,不断的消耗敌人的有生力量,完成最后的收尾,获得最后的胜利。 仗打到这个份上,就是考虑怎么赢的最多。 可唐兴和刘永诚并没有留下这个缺口,而是选择了四面合围,在两岸高地上架设炮台,在东西出口安营扎寨,穆西河穿城而过,大明军在河道上拉起了铁索,铁锁横江,旧港里的人,插翅难飞。 而此时的陈氏家主陈寿延终于慌了神,找了几个伶牙俐齿的汉人,带着金银财物来到了大明水师的军营之中,唐兴和刘永诚见过了使者,在经过了一番友好、深入的交流之后,这几个使者带着金银财物回到了旧港城内。 “有道是勐龙不过江,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大明水师如此强横无礼,蛮横霸道,当我们是吃素的不成?”陈寿延年过五十,长得一副凶神恶煞的嘴脸,他把桌子砸的砰砰作响,怒气冲天的喊着。 勐龙不过江,过江便成虫,而此时大明摆出了一副强龙硬压地头蛇的态度来,让陈寿延颇为火大。 这便是为何唐兴和刘永诚没有围三缺一,这次的旧港之战,就是立威之战,不仅要打,而且要打出大明的实力来,无论是侵略如火的刘永诚,还是稳扎稳打的唐兴,战线迅速推进的背后,展现出的是大明的实力和底气。 梅州李氏的家主李成武端起了茶盏,抿了一口蒙顶甘露,才颇为感慨的说道:“老人家火气不要那么大,我记得大明天使唐国丈遣人和陈老谈过,我素来听闻,大明皇帝做事讲究事不过三,第一次和你谈的时候,那是好声好气,道理说透,好话说尽,你最好答应下来,因为那是条件最优厚的,第二次谈的时候,条件还算过得去,大家都有面子里子。” 陈寿延余怒未消的说道:“第三次呢?” “没有第三次。”李成武看着陈寿延颇为诚恳的说道。 “没有第三次?”陈寿延瞪大了眼睛,眼神里皆是惊讶。 李成武再次郑重点头说道:“没有第三次,此刻大明提出的条件,虽然看似苛责,可还是留下了一条活路的。” 陈寿延再次拍桌而起,在这堂前走来走去说道:“什么有面子有里子?说的什么狗屁倒灶的鬼话!那什么唐国丈让我投降,随船去锡兰(今斯里兰卡),连带着一家老小,永不回旧港。” “我陈氏祖祖辈辈都在这里生活,他让我走,我就走?凭什么?” 李成武两手一摊说道:“咱们脚下的这块地,本来就是大明的,永乐年间明王入朝,这地方就名正言顺的成了大明的地界,大皇帝要收回自家的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正统五年满者伯夷国兴兵,到了正统九年,这旧港才归了陈老。” “陈老,这里没外人,咱们讲话,不妨讲明白些,祖祖辈辈四个字,谈不上吧。” 旧港宣慰司脱离大明的统治,正统五年到景泰十一年止,才仅仅二十一年,而黎利叛明安南国立,到大明皇帝亲征,再次郡县安南,却过去了整整二十四年。 李成武的父亲从梅州来到了旧港,就投靠了梁道明,当地人都称梁道明为明王,这有些犯忌讳,可后来大明文皇帝招安并不在意此事,只要梁道明肯入明,文皇帝这点度量还是有的,而李成武做了家主之后,一直以梅州李氏自居,在李成武看来,这陈寿延就是吃砒霜上吊,赶着投胎。 大明天使在爪哇的时候遣人沟通,客客气气,礼数周全,若是那会儿陈寿延答应下来,怎么也能到天津卫混个三佛齐国王当当,朝中处置旧港事儿,还给他陈寿延打个招呼,给他这个三佛齐国王面子。 陈寿延怎么做的?驱逐了大明使者,拒绝沟通,一副老子就是地头蛇,你能拿我怎样的态度。 李成武再饮一杯蒙顶甘露,品了回甘之后,不得不赞叹不愧是大明贡茶,他继续说道:“咱们这地方,西接西洋,南接万里海塘,这地方多重要?你要是大明皇帝,如此机要之地在别人手里,你能安心?” “大明皇帝要开海,这地方不拿回去,开海事又如何推进?大明在郡县安南的时候,我就对你说,大明必然南下,勐龙必然翻江倒海,你偏不听,今日被人围城,又埋怨大明强横无礼,蛮横霸道是何道理?” “你到底哪头儿的!”陈寿延愤怒无比。 李成武颇为惊讶的说道:“陈老,我一直是大明那头儿的啊,您又不是今天才知道,不用发这么大的火儿,你们抢劫大明商舶的时候,我李氏不肯同流合污,你们霸占大明在旧港设立官厂,我李氏从没有参与半分,你们虐掠汉人之时,我李氏庇佑无数,大明遣人沟通,你驱逐人家,我以礼相待,我现在喝的茶,就是唐国丈和刘大珰送我的,你现在问我,哪头儿的?”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大明军就在城外,李成武直接就不装了,摊牌了,爷,投明了! 李成武一番话语,可是把陈寿延的肺都给气炸了,可是陈寿延还不能拿李成武怎样,这旧港城里,陈寿延陈氏实力的确强横,可李氏也不弱,眼下李氏直接跳反,陈寿延要固守‘坚城’谋求投降待遇都成了妄想。 “陈老,要我说,你就答应下来,这都火烧眉毛了,大明水师就给了三天的期限,三日后攻城,那时候陈老就是陈祖义那等海盗了。”李成武再劝陈寿延投降,这陈祖义就是当年三宝太监郑和在旧港这地界平定的海盗。 陈祖义这是被大明给平了,成了海盗,在此之前,陈祖义在这马六甲海峡上称王称霸的时候,可没人说他是海盗。 三宝太监已经不在了,可是这大明水师里的天使刘永诚,可是从建文年间打到了景泰年间的太监,一样难缠,也不知道永乐年间的太监,这没了铃铛的男人,为何这么多的勐人。 李成武语重心长的说道:“陈老,咱们同文同种,都是从中原来的,就中原地少人稠的样子,你让大明皇帝怎么办?你若是大明皇帝,就眼下的大明局势,也只有一个选择,开海,若是不开海,那就只能把中原弄成血rou磨盘,把老百姓扔到那磨盘里,敲骨吸髓。” “可这么做,老朱家的江山又能坐几百年?饿疯了的刁民,会讲仁义礼智信四书五经吗?” “那既然要开海,这旧港就是个绕不过去的地方,大明皇帝无论是强取还是豪夺,都得拿回去,才能对大明内外交待。” 林氏家主疑惑的说道:“强取和豪夺有什么区别吗?” “额…”李成武满脸笑意的摇了摇头。 而另外一位黄氏家主笑着说道:“没有区别。” 这一打岔,陈寿延总算是不发火了,思前想后说道:“那要不就答应下来?” 李成武和其余两位家主,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陈寿延若是肯答应,这件事就简单多了,把那个满者伯夷国的王孙一绑送到大明军营,再上演一出百姓哭诉满者伯夷国的暴行,把过去劫掠商船、虐掠汉人这些事,一股脑推到这个王孙的头上,便出清了旧账。 而后李成武出面,告诉旧港百姓,他们过去受的罪都是因为这个满者伯夷的王孙,是他请大明天军前来主持公道,王孙伏诛,天公地道,大明军来了,青天就有了! 什么?昨天还在一起称兄道弟?这王孙何人?真不熟。 剧本李成武已经写好了,就等着陈寿延主演,把这出大戏唱外收尾,皆大欢喜,锡兰虽然没有旧港富硕,可锡兰盛产宝石,陈氏就是到了锡兰,那也是这南洋、西洋海面上数一数二的势要豪右。 这边是大明第二次谈判,给的条件,面子里子都照顾到了,搁置争议,大家向前看。 在李成武看来,大明在做人这块实在是太做人了,明明实力那么强,一指头摧枯拉朽的碾死就是了,非要谈两次,两次条件虽然有差别,但都能用丰厚来形容。 李成武的剧本并没有如期而行,因为陈寿延一直在犹豫,这一犹豫过了三天的期限,大明军就开始攻城了。 而旧港宣慰司第一次见识到了新大明水师的攻城方法,概括而言,就是给老子炸! 从攻城开始,这炮声就没听过,轰隆隆的声音如同天雷滚滚,始终响彻在旧港的上空,这还是唐兴收着劲儿,主要以实验军备在湿热天气中的适用性,而不是真的为了攻城。 大明在旧港有夜不收,探寻到陈寿延态度松动后,唐兴打算给陈寿延一些犹豫的时间,宽限几日,让陈寿延在阵阵炮火声中想明白。 城池总是建在易守难攻的地方,要攻城便会有伤亡,唐兴和刘永诚本来就有火器实验的职责在身,正好先威慑一番,况且攻城之后处置起来,想要获得政治胜利就会困难几分,毕竟刀剑无眼,有了血仇,就有了冤冤相报。 这炮火声着实是把李成武给吓得够呛,李成武连夜找到了陈寿延的侄子里挑外撅了一番,陈寿延若是再不答应,这个侄子会逼得陈寿延答应。 李成武这番里挑外撅并没有起到作用,因为次日清晨,陈寿延就将满者伯夷的王孙绑到了大明军中,陈寿延也到了大明军中,见到了唐兴和刘永诚。 “这距离约定之日已经过了两日,这是第五日了,陈老又来投降,是不是晚了些?”刘永诚话不客气,还是下令停了今日的炮轰,也没什么好轰的,旧港的土城墙都被轰塌了,再轰只能轰民居了。 陈寿延早就没了那股地头蛇的豪横劲儿,伏低做小的说道:“大明天使让我陈氏迁徙锡兰,我陈氏繁衍众多,统计不便,这便误了两日,还请唐国丈、刘天使宽容一二。” “念在大家都出门在外的份儿上,宽限两日就宽限两日吧。”唐兴看刘永诚不说话,出来打了个圆场。 大明军说到做到,军中无戏言,说三日不投降,就攻城,的确攻城了,土城墙都给炸没了,还不算物理意义上的攻城? 但变通的活儿刘永诚做不来,唐兴只好做这个变通的人。 陈寿延万万没料到宽限两日这一关就这么轻松过了,就是出门在外这四个字。 唐兴笑着说道:“大明要复设旧港宣慰司,而后还要复设官厂,可是这趟出来,没带那么多的银子,我唐某给陈老宽限两日,陈老也不要让我为难才是。 陈寿延一听就明白了,吃了败仗那就得赔款,名目是助军旅之费还是复设宣慰司不重要,他跪在地上,忙不迭的说道:“好说,好说,唐国丈,草民听闻,这南洋商贾,可以到市舶司寻求护助,而且子嗣还能返明就学,不知道陈氏到了锡兰西洋地界,还能不能寻求市舶司宣慰司护助,子嗣返明就学。” “你陈氏到了锡兰,就不是我中原侨民了吗?自然可以。”唐兴明明白白的回答道,这是陛下圣旨里给南洋西洋侨民寻根问祖的承诺,唐兴当然要把政策解读清楚。 陈寿延犹豫了下再问道:“这助军旅之费,不是,这复设旧港宣慰司,要多少银子啊?” “五十万银财货,给银蠲免一成,就是四十五万银。”唐兴报了个数,这到了讨价还价的环节,刘永诚就更不擅长了,端好架子做天使便是,空着的椅子是李宾言,这奏疏到了松江市舶司,李宾言也要签字落印的。 “那我尽快交割,谢唐国丈、刘大珰不杀之恩。”陈寿延犹豫就是怕到军营投降,唐兴和刘永诚把他给砍了,陈寿延就是单纯的怕死,若是早知道唐国丈这么好说话,也不会拖这两天了,眼看着城墙都没了,左右都是死,陈寿延才心一横来到了大明军营。 唐兴看陈寿延答应的这么爽快,立刻就觉得自己要的少了,四十五万银,是根据夜不收的情报定下的,大抵是陈氏八成家财,唐兴以为是夜不收没有完全盘清楚陈氏的家财到底几何,其实夜不收盘的非常清楚,陈寿延来投降是做好了自己死换宗族绵延的打算,能破财消灾,完全是喜出望外。 唐兴看着陈寿延的背影,满是遗憾的说道:“还是要少了。” 刘永诚甩了甩袖子,离唐兴远了一些说道:“堂堂皇亲国戚,如此市井小人做派,羞与为伍。” “你清高!你了不起!”唐兴竖起大拇指对着刘永诚比划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我本就是市井小人,这番做派怎么了?这四十五万银省出来,给大军做犒赏不好吗?给咱们水师每人二两牛rou不过千银,这四十五万银能切四百五十次了,水师一人一天二两牛rou,能吃一年多,市井小人怎么了?” “看不上我这等市井小人就别看,把眼睛闭上!” 刘永诚还真把眼睛闭上了,思忖了片刻才睁开眼,平静的说道:“李成武怎么办,这等偏僻之地,狒狒龇牙的地方,居然还有这么个把局势看得这么清楚的人物,这骑墙的本事,可是比兀良哈三部强太多了,沙不丹要是有李成武三成的本事,也不会天天挨揍了。” 大明复设旧港宣慰司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郡县化,这李成武看得太明白,现在是大明军助益,日后就是大明军的阻力了。 “送到天津卫去?”唐兴也是有些犹豫,这旧港宣慰使悬而未决,本来李成武是个不错的选择,可这个人是个大明白,唐兴和刘永诚都有些犹豫,用还是不用,这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