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清楚覆水难收
她很清楚覆水难收
意识到林衢珩只是在查探她是否喝酒的瞬间,林姝瑛有种难以言说的落寞,这份戚戚迅速泯没掉她尚未饲育出的杂乱心思,也消磨掉了她少有的驯顺。 “干什么!” 她抬手打掉弟弟逾越的右手,没有意识到他们再次回到了剑拔弩张的状态之中——像他们整个成长过程一样。 “看你是不是喝得要死要活啊”, 林衢珩稍稍退后半步,低头看着她的眼神转而有些晦暗不明, “看你是不是像爸一样喝得快不省人事啊?” 这显而易见地激怒了林姝瑛,她并不在意这粗粝刺人的话语之下其实有着珍贵的关切,更遑论其实是她事先做出了不能兑现的按时回家的承诺。 “我什么时候和爸一样了!?” 她其实更痛恨的是他这一句,太伤人了。 “我什么时候像他一样那么醉过?” “去年十一月二十三号”,林衢珩嘴角浮上一点轻蔑的笑,在她搞不清到底是月光还是灯光的映耀下,半侧脸显出极干脆极锋利的棱角,另半侧脸颊则藏在阴影里。他竟然记得这么清。 “在你上一个还是上上个男朋友——我记得是校队那个——庆祝他们省长杯夺冠那天。” 她看见那点冷峻的笑容消失不见,像无踪影的夜风一样弥散在如水的月色中。 “还用我提示你更多吗?比如你喝了什么?我打了多少电话才找到你?还是你那人模狗样的前男友怎么打算对你动手动脚?” 她听见他语调中自己疑心的玩味完全消弭不见,转而染上一点不易辨别的失望和疲惫,眉心微微蹙起,眸光也随着夜色愈发黯然。 她害怕他沉郁思绪里对她的估量,匆忙地反驳他, “他又没真碰到我,是你一口咬定人家图谋不轨硬要打掉他一颗牙,而且那毕竟是我第一次真的喝酒,我怎么知道我的酒量到底……” 他却只是就那样地看着她,没打断,没驳难,她却再无法挤出辩白的话,她知道他全然不肯相信她。 她不敢再去看他的眼,低了头绕开他逃走,却即刻被一只有力的手拉回, “你这里怎么回事?” 她不用抬头,也知道他意指再明确不过。 “你明明知道。” “所以,你关了机晚回家是这个原因。” “我没有!我手机确实没电了。我没回来是因为他……” 她余光里感受着没有侧身的林衢珩,有种百口莫辩的无力感, “算了,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什么叫我爱怎么想怎么想”, 林衢珩终于肯正身面对她——或者说,还是不肯放过她。 “林姝瑛,你都不知道自己爱惜自己吗?” 又来了,她讨厌听见他这句话。 他从哪里得来的想法认为自己该补父亲的位!长兄如父,他一个做弟弟的,比她还少吃一年饭,每天告诉她该怎么做人做事,胳膊未免伸得太宽!天大的本事! 她气急败坏地推搡他, “什么叫爱惜自己!你让我怎么爱惜自己!为一个不知道的谁谁谁守身如玉吗?最后像妈一样,天天天真地活在幻想里,等到半老徐娘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老公在外面偷腥了多少年?!” “还是像你一样,抱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念想,连向喜欢了几年的女生的表白的勇气都没有,天天只知道在写那些酸涩的‘程什么什么…你是我凝滞梦境里唯一扑闪的星光’!你非得要我和你们一样吗!” 她囫囵地把这怒气发泄完,感受到身边少年颤抖的瞬间,才意识到讲出的话有多么伤人。 林衢珩艰难地开口, “你…偷看我日记?” 她追悔莫及,可也明白覆水难收。 “你什么都不和我讲,我总要有知道你在想什么的办法。” 窥探不被容许了解的内心是很失礼的事,但以非常规的方式了解弟弟的少年心事,恐怕只能称得上是一个过分的jiejie会做的事,她才没做错什么。 她为自己辩白,却也明白她只是把他们彼此推得更远。 她再也无法忍受——忍受自己,忍受他的沉默,忍受他们之间渐行渐远的关系。 她抽身离开,留下难堪的月色,和她凝滞现实中寂灭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