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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沉默半晌,他涩然一笑望向对方。「皇兄,倘若君后被害身亡,却有人要你与害他的人同床共枕,你能做到么?」萧陌一愣,尚未回答,却见蔺无缺自房内出来,恰将此话尽数听去,甚是尴尬。萧陌自蔺无缺身上收回目光,缓缓沉声。「倘若是我,只要能为阿玠复仇,同床共枕又如何?卑躬屈膝又如何?」萧阮大约未料到他会如此作答,不由愣怔。蔺无缺拾阶来到两人所在轩轾,道。「王君有话要与你说,你听了再做决定不迟。」萧阮看向紧闭的房门,面上阴晴不定,又隔许久,他迈开步履,万般不情愿地向他的王君走去。萧阮在蔺无殇的房中停留了许久,他们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外人无从知晓,但是萧阮出来的时候,两眼红得可怖,他的目光散乱神情呆滞,如遭重创。而房内的蔺无殇则躺在榻上一动不动,他的身下一片懦湿,显然己破水,人却是昏死过去。韩霖针药齐下将人唤醒。蔺无殇人虽醒来,神智却似仍不清楚,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意,目光迷离空放,竟似是全无挂碍之貌。韩霖心中暗道不好,这样下去,他必定无力产娩,也无心求生。萧陌询问发生何事,萧阮却只是垂头呆坐,不发一语,任凭兄长如何追问只不开口。萧陌心知这个弟弟看似放浪不羁,心中实是自有坚垒,若不能言语切中要害,是无论如何难以令他转念的,不禁长叹。「你这副样子,朕倒不知今日来此是对是错了。」萧阮听了却幽幽一笑。「对错?以为是对的,却未必是对的……」他喃喃地说着,神思又不知飘去何处。萧陌看得皱眉却是无可如何。破水之后收缩加剧,饶是蔺无殇强项也禁不住呻吟不止。他心中悲戚之情牵连胎儿,于是胎儿更急,疼痛更剧,人也越发凄惨。因是早产,胎儿本未入盆,位置靠上,他又不肯令人助产,只凭腹中收缩之力,胎儿降的极是缓慢。发作已两日,韩霖午间测胎儿的位置还只刚刚入盆,此时再测,却己降下许多,胎头距产口已不过一拳的距离,他与萧阮显已有过一番公雨之事。自韩霖处得知此节,蔺无缺倒更不知缘由了,他只是察觉,蔺无殇午前似乎尚有执念,可此刻已是全然放弃求生之望。「殿下尚未复原,切勿太过cao劳。」韩霖见他满面倦容,忍不住提醒道。蔺无缺缓缓摇了摇头。「我无碍的,只是阿玧走时,怕仍是盼望郡王在侧……」「殿下信不过我么?」「你不必安慰我……对于这样的结局,我早已有所觉悟。」蔺无缺站起身,走至窗前。天色渐喑,越发敁得这间屋子死气沉沉。就像幼时他与蔺无殇一同修行的那间殿堂,每次将要下雨的时候,都布满潮湿而阴郁的气息。蔺无殇幼时骄纵,不愿在殿中循规蹈矩的受训,总被处罚,每次处罚完也全无悔意。十二岁那年,他竟还胆大包天的偷跑出去,外宿多日。最终自是被祭祀殿寻回,而他也依然是那般桀骜不驯,不知悔改。以至后来,当蔺无缺闻知要将他配于颍川王时,反问蔺止犀是否听错,而当蔺止犀告诉他那是蔺无殇自己的请求时,旋即释然而笑。那时候,他以为蔺无殇配得所爱,自是千般万般的美满——那时候,他也以为自己与萧陌两情相悦,只羡鸳鸯不羡仙。蔺无殇已是油尽灯枯的身体仍然在痉挛里做着垂死的挣扎。韩霖道他尚非药石无医,可他不肯服药,那便任谁也是束手无策。萧阮一直等在房外,他似乎并非全然无心,可他不肯陪在蔺无殇身侧也是枉然。蔺无缺道:「阿玧的生死只在你一念之间,即便是全不相识的人也当救助,何况他是你结发之人!」萧阮却摇头。「他的生死与我无关,如今这样的境地与人无尤,既是缘浅,本就不该强求。何况……活着也未必就更好一些。」蔺无缺听了不禁心寒。「傅长离难产身亡,你便也要阿玧如此以命相抵?——你倘若是个有担当的人,就拿起长剑去和祭祀殿相抗!可你却只敢在这里说些风凉话,要爱你的人在绝望里一心求去,只为自己心安——懦夫!」这番话听得萧阮刺心。蔺无缺气急攻心,脸色变的苍白。萧陌轻叹一声扶了他坐下,对萧阮道。「只盼你将来不会为今日之事后悔。」萧阮闭上眼,仿佛又看到那日他匆忙赶去长离身边,他已然气绝,却兀自睁着双眼等着他的到来。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难掩心中激荡之意。蔺无殇的情意令他不能不为之动容,可有些错既已发生,便也只能将错就错,又能如何?他与长离的感情岂能因那短短几日就全盘否定,而他与祭祀殿的对立,也无法因为那一时的心动就一笔勾销。只是旋即,他想起大婚那日,蔺无殇一袭红衣云发高悬的模样。他在礼傧的牵引下,一步一凝地走向他,美好得如同稀世珍宝——明亮得如同星曜的眼睛,那样期待着他与他的未来。如画的面孔渐渐与十几年前那个骄傲的少年重叠起来。他原以为那张脸庞已然模糊,却竟才知,依旧清晰如昨。那一日,他与兄长置气,甩开随从独自溜出王府,恰遇见躲在角落里裹伤的少年,那少年脸上乌漆麻黑的看不清相貌,可身形单薄,顿时激起他的侠义之心。许是传奇看得多了,他将过路人当作追杀对方的恶霸,硬拉着人躲进附近人家的柴房。夜晚的风凉飕飕的,从门缝里钻进来,冻得人瑟瑟发抖。他自觉英雄气概的把外衣披在对方身上,那家伙原本傲慢得正眼也不瞧他一下,却竟没拒绝他的好意。他一面捂着对方的手脚,一面接连打着喷嚏,可被那少年一双明亮的眼睛那么瞧着,他便浑然忘了身上的寒冷。天亮之后,他睡眼惺忪地醒来,少年已是不见踪迹。他追着去寻,有人告诉他看见一个如他描述的少年去了傅府。于是他想方设法地接近了去,终又再见到了他,他已是改头换面,成了傅家锦衣玉食的公子。他依旧对他冷冰冰的,却不再似那晚一般傲慢,这令他颇觉纳罕。但是后来,他在花园的角落里发现了自己那时披在他身上的衣物,它被埋在土中,埋得很深,似是害怕被人发觉。于是他这才释然,想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