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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饭食远胜从前。热腾腾的饭菜香气钻入鼻间。杨夫子这才惊觉自己饿了。“快些吃饭。”顾山长微微笑道:“有什么话,等吃完饭再说。”天大的事,也不及吃饭重要!杨夫子忽地想起顾山长曾说过的“至理名言”,不由得笑了起来。是啊!世间所有的难题,总要等填饱了肚子再去应对。……吃完饭后,杨夫子收拾了食盒,然后低声道:“早上的事情,山长应该都知道了吧!”顾山长略一点头:“早已知晓。你未曾向我求救,想来不愿我出面。因此,我便当做不知。”在知悉江家一切的顾山长面前,实在没什么可遮掩的。杨夫子苦笑一声:“我实在无颜向山长求救。”这般不堪的婆家,这等羞辱的场面,令人尊严全无颜面扫地。她有什么脸求顾山长出面?“莲池书院是何等清静高贵的地方?因我之故,江家人竟到书院外喧闹。我……我真不知该以何颜面面对山长!”看着杨夫子目中泛起的水光,顾山长心中涌起怜惜:“非你之过,你何苦将此事背负在自己身上?”“世道不易,对女子犹为苛刻。你夫婿病故,初嫁由父母,再嫁由自身。你想再嫁或是为夫守贞,都由你自己。是你自己放不下,才由得江家这般作践羞辱!”短短几句话,犹如利剑,深深地刺进胸膛。杨夫子全身一颤,泪水簌簌落下。是啊!她想改嫁并不难。她生得貌美,精通音律,才学颇佳,又是莲池书院的夫子。她想嫁个男子做续弦不是难事。可是,她心中从未忘却过亡夫!更舍不下年少的女儿!“江家不肯将女儿给我。我若改嫁,便得舍下凝雪。”杨夫子哭道:“我实在舍不得她……”“可你现在这样,也太过委屈了。”顾山长叹了口气:“江家人刻薄寡恩暂且不提,便是凝雪,也对你满心怨怼。”半大的孩子,常年被江家人教唆怂恿,早已和亲娘离心。便是杨夫子再隐忍委屈再满心疼爱,江凝雪也如被遮了双眼一般,根本看不见。想到江凝雪临走前含恨的目光,杨夫子心如刀割,泪如泉涌。……顾山长沉默下来。一边是脱离江家的自由快意,一边是唯一的女儿,如此两难的抉择,也怪不得杨夫子这般痛苦。便如她当年一般。家中长辈执意为她定下一门所谓的好亲事,她拒不肯嫁,准备了一丈白绫以示决心。谁若逼她嫁人,她便用白绫了结性命。气急败坏的父亲红着眼睛怒骂:“顾娴之!你简直是冥顽不灵!俞莲池早就死了,俞家为了皇后之位,生生逼死了他!他便是在世,也不是什么良配!更何况,他早就死了。”“你为了一个死人不嫁,说出去简直荒唐可笑!”“俞家当然高兴的很。巴不得你为了俞莲池一辈子不嫁人。俞莲娘待你是好,可她将来便是做了皇后,也给不了你什么。你不是俞家儿媳,独身不嫁也不算是守节的节妇。这般作态又是何苦来哉!”“我是你亲爹,一切都是为了你着想。替你挑的亲事,也是千挑万选。你嫁过去,便是当家主母,有何不好?”“你怎么就不开窍!怎么就想不明白……”亲爹为她挑的好亲事,是给陆阁老的幼弟做续弦。其中所存的私心,她不愿深想,只简短地重复:“我不嫁人!逼我嫁人,我宁可死!”父亲忍无可忍,怒骂道:“你若不嫁,就给我滚出顾家。我顾怀远没有你这个不孝的女儿!”她定定地看着父亲,缓缓说道:“我今日便走。”从那一日起,她便离开顾家。之后二十年,再未踏进过顾家门槛一步。哪怕数年后父亲心生悔意,三番五次地让侄儿顾清来找她,她也从未松过口,更未回过顾家。斩断亲情羁绊,坚持本心。两难抉择,于她而言,亦是彻骨之痛。只是,她心性坚韧,到底撑了过来。而杨夫子,要想抛开一切,面临的痛苦犹胜过她。女人做了母亲,总是更易心软。……敲门声忽地响起。杨夫子还在哭泣,顾山长亲自起身去开门。站在门外的,赫然是季夫子苏夫子和廉夫子。三人显然是听闻早上江家人来闹腾的事,特意联袂而来安慰杨夫子。没想到顾山长也在,三位夫子齐齐一愣。“你们先进来。”顾山长低声道:“杨夫子情绪激动,一直在哭,你们暂且什么都别说。”夫子们对视一眼,各自点头。季夫子和杨夫子平日时常较劲争锋,互看不顺眼。不过,都是些口角罢了,并无真正隔阂。此时看着杨夫子满面垂泪伤心自苦的样子,季夫子心中沉甸甸的。苏夫子和杨夫子私交甚好,坐到杨夫子身边,用干净的丝帕为杨夫子擦拭眼泪。杨夫子哭了许久,情绪已渐渐平静。见众人一起来探望自己,心中更是感动,低声道:“我没事……哭了一场已经好多了。多谢你们来看我,我真的没事了。”廉夫子直截了当地说道:“告诉我江家在哪儿,我今日便去一趟。保准以后没人敢再来烦你!”第139章抉择廉夫子一脸杀气腾腾,右拳紧握,摆明了是想去江家揍人。杨夫子感动又感激地抬头,一双眼眸已哭得又红又肿:“不必了。过几日,我自会回江家一趟,和她们分说清楚。”廉夫子素来信奉“能动手就绝不多嘴”的原则。杨夫子这般软弱可欺,廉夫子十分不以为然:“和江家人说得再多也没用,根本就说不清楚。听我的准没错,他们就是见你软弱可欺,有意欺辱于你。将他们揍上一顿,他们就老实消停了。”杨夫子面上露出一抹苦涩:“图一时之快,以后凝雪在江家要怎么办?”廉夫子哑然无语。苏夫子接了话茬:“去江家揍人,确实痛快,不过,却不能解决根本问题。还是由杨夫子自行定夺吧!”廉夫子嗯了一声,不再多言。一直闷不吭声的季夫子忽地张口问道:“杨夫子,若你好说歹说,江家人就是执意要银子,你又要如何?”杨夫子默然不语。季夫子眉头一皱:“你该不是打着出去兼差赚银子的主意吧!”被说破了心意的杨夫子,脸孔陡然掠过羞愧的暗红。莲池书院里的夫子,大多家境颇佳。十两银子的束脩对平民百姓来说是个大数字,对出身名门的季夫子廉夫子来说,只够一身新衣罢了。众夫子中,真正依靠束脩度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