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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平时为人亲厚,很少刁难臣子,今日怕是真的怒极,不然断不会背了往日风范。退了朝,不少大臣都暗自吁气,唯恐一个不留神儿,将自己亲手送上断头台。不少人亦是颇有幸灾乐祸之意,等柳断笛出丑的人,绝不在少数。出了正殿,才觉冷风刮得刺骨。此季辰时尚还未闻曦云,掩掩淡赤与素白交织在拂晓天际。延外的宫人手中点提油灯,灯芯将要燃尽,浓风肆虐微稀蜡苗,恐是要灭了。正宁宫廊下,俨然而砌的台阶,每阶高不过五黍许。于日日早朝的官人来说便是习以为常。正数九十五阶,显是根据‘九五至尊’由来。中间余出来约有十来丈,旁道些窄,通常早朝便是从旁道列队而入殿内,若是差意踱错了正阶,便是大不敬之罪。柳断笛走在最后,平日走来轻松的路今日反倒颇有不顺。不过他也不急于随波逐流,只是慢慢跟在后面。不少人忙着上去阿谀奉承,凑在柳断笛身旁言喧个不停。好不容易将人打发走,四皇子便瞅了时机贴过来,碰巧听到柳断笛压低声音低咳一阵。四皇子皱皱眉,“不是都好全了么,你这又是怎么了?”柳断笛停歇了咳嗽,刚要行礼,却被四皇子一伸手拦下来:“得了得了,你我之间不必使得这个调调。”柳断笛望他一眼,也不答话,只是自顾自地走路。四皇子赶忙跟上去追道:“你今日怎么了?不舒服么?”柳断笛停了脚步站在原地,半晌才挤出一句:“皇帝钦点,派我去筹南赈灾,你跟着瞎凑甚么热闹。”四皇子一听便笑了,“原来是这事,我还道甚么呢。怎地,我请旨跟你一同办事,你不高兴?”“古人长云‘清者自清’,到你这儿却是反着来了。”柳断笛道。“清者自清尚还不知,但这‘秋花遮暮屏风灿,留与闲人听一弦。’的理儿,自然还是懂得。”柳断笛盯他一会儿,不由放缓语气:“……真是歪理。去那险僻之地,又怎比得上京城安逸。”四皇子丝毫不介意,只是一笑而过。然后便同柳断笛一道去了柳府。柳断笛的府邸在京城许南面,几近城郊,也不止一次被四皇子打趣,‘你堂堂从一品的朝廷大员,竟奔波忙碌地比市井常民还来的辛劳。’,但他生性喜静,纵然有力,也改不掉这般性子。再者,居这处似乎有两年了,于情于私都不想另建府邸,四皇子便也默许,不再劝数他。清晨的巷景是极好的。摊贩为了养家,早早起来架火灶,淬火燃。而彼时炉烟还未烧熟,没有铺天盖地地黑气。偶有几人低语,但不嘈杂。一副飨客协协,人也乐得其所。稍有沕穆之息,却也不甚察觉。几片碎叶括在马车顶上,发出簌簌声。柳断笛向来不雇轿夫,一是觉得全然不需,二则因为步涉半个京都,轿夫实是不便。四皇子坐惯了步辇,马车极为颠簸,见柳断笛祥装不知便也不好开口,只得忍了。柳断笛瞧着四皇子狼狈不堪的样子却是极为受用,于是便使眼色给自家车夫,叫他牵了马车在京都内故意多绕几圈。不绕则以,一绕便耽搁了时辰,等三人驱车回府,门口的官轿已然备着多时。轿旁那人持着拂尘,似乎有些焦急。见柳断笛回来,便急忙迎了去。当见到柳断笛身边的四皇子时,他显然有些奇怪,然后便又更加殷勤地上去问安。能够出宫来,又识得字的公公,本就不多,应是父皇身边的贴身太监,这倒也不怎么怪异。四皇子不认得他,却依稀记得跟在他身边的小公公,好像是叫福顺的,前几月才晋上来的少监。“四皇子与柳大人这一上午都去哪儿了,可教奴才好找,您看,我这儿还急着跟陛下那里复命呢。”四皇子刚想发作,却被柳断笛拦了下来。柳断笛也不恼,只道:“皇宫抵柳府,我瞧着沿途风光不错,所以才误了时辰,还请公公莫要见怪。”公公连忙道,“岂敢岂敢。”然后便接过福顺手中一直小心翼翼捧着的那卷金灿灿的布状物,拉开宣读:“——四皇子、户部尚书柳断笛跪下听旨。”四皇子与柳断笛答过后,才继续念道:“大苏开朝,民聊及乐矣。而今天下触难,筹南连日洪灾不断,梁生均未平,屡赈不吉。灾困况显,朕恐及天下安,故钦差工部尚书柳断笛亲赈筹南,特准四皇子偃随行辅办。望爱卿平复灾况,不枉朕疾。钦此——”二人叩首接了圣旨,公公上来唠了两句,说些恭维话,便识趣地反宫了。任职钦差后通是二月限。从京城至筹南,抛去日绎不歇的行程外仅仅剩一个多月,筹南一事极为棘手,不知何时才能平缓,所以越快启程越好。又因筹南如今风雨猖獗,多人毕竟不便,便不带过多人手随船同行。几名大内侍卫武艺不可小觑,苏偃亦能通得一身武学,护柳断笛一人足是绰绰有余。一路殿后官运赈灾物资的御林军不在少数,安危基本不成问题。苏偃虽然担心柳断笛身子是否真无大碍,但时间紧迫,再加之柳断笛一直强调自己无妨,苏偃只得依他。一路除去每日必有五个时辰的休憩,几乎不曾休息。后几日连苏偃都甚觉疲惫,更何况大病未愈的柳断笛。好在并未出何差子,路途虽远倒也平顺,一行人与五天后抵达筹南府门。城门前候迎的兵卒早已得知钦差是皇帝钦点派来视察民况的,与区区地方官大为不同。听说四皇子这次随行办差,筹南府衙内的人自然不敢怠慢,但摸不清这两位大人的喜好,便从往日招呼官僚一样,好酒好rou地盛情款待。当筹南巡抚满脸堆笑,捧奉上据说珍藏了有五十年之久的‘女儿红’时,柳断笛不禁脸色微变,四皇子亦是怒气满膛。柳断笛暗下扯了扯苏偃的衣摆,才将他想要砸酒坛的冲动抑下。苏偃不免嘲讽道:“巡抚大人这儿好处真不比京城少。本官现在有些混淆了,来筹南究竟是赈灾,还是吃你们的官宴。”巡抚楞了笑容,不明白皇子的用意,僵持片刻便接着赔笑:“是是是,四殿下说的是,下官自然极力去办。”然后转去柳断笛身边,“柳大人,下官如有不周之处,可万万见谅呀。”柳断笛笑说:“巡抚大人太过谦礼,你我同朝为官,实在不必如此。”筹南巡抚心中诧异,却又无可直言,只得唯唯诺诺地道:“那便好。”柳断笛望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