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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天黑地转,呼吸不畅,先是吓了一跳,后手忙脚乱扒拉下毯子,环顾车里不见秦嬗的影子,此时车马已经停了。他掀开帘子,只见秦嬗带着人往官道旁的河畔走去,一个婢女笑眯眯凑到窗下,道:“驸马你醒了公主说这一带风光极好,叫停下来歇息一会呢。”孟淮准备下车,那婢女忙道:“公主吩咐了,驸马身子不好,可以不必作陪,好好休息便是。”孟淮回头看搭在自己身上的毛毯,手指摩挲半晌,嘴角微微上勾,他仿佛能看到秦嬗咬牙切齿把毯子按在自己头上的场景。“我好了,”他笑道:“不碍事。”那婢女被他这抹笑晃得花枝乱颤,激动到结巴,搭了一把手把孟淮抚出来,一路搀着孟淮到了河边。“公主,”孟淮叫了一声。秦嬗回头,还未说话,眼神落在那婢女和他相叠的手臂上,她才刚一蹙眉,那婢女触电般闪身躲开。秦嬗御下严格,手下的人都很是识相,那婢女虽然并没有做什么,但在她看来就是出格了。繁星看出秦嬗的不满,把那婢女叫到一旁带走了。“公主,这是做什么?”孟淮问秦嬗。“没什么,”秦嬗道,“我只是要跟驸马说话,不愿意旁人再侧而已。”“她又没做什么。”孟淮道。秦嬗不想跟他讨论这个问题,她只问:“驸马觉得如何?身子可好些了。”“并无大碍,”孟淮说的有些生硬,“劳公主费心了。”他别过脸去,并不看她。秦嬗紧抿着嘴,沿着河岸往前走,孟淮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正是秋后收割忙的时候,放眼望去小河两岸,金黄色的麦田收割了一般,烧麦秆的青烟淼淼,直上青天。放牛的孩童三三两两在树下玩闹,一只蝴蝶大风筝忽地乘风而起,歪歪斜斜朝着秦嬗飞过来,眼见就要砸到她身上,孟淮叫了几声,秦嬗都不让一让,无奈他快走几步挡在秦嬗跟前。好在那风筝已经很破烂了,没飞多远,栽倒在脚下。“驸马,你怕什么,真砸到又不疼。”秦嬗白了他一眼。孟淮无语,把风筝捡起来,指着那些没有修剪圆润的倒刺和骨梁,争着说:“公主看看,就算东西不重,划到脸怎么办?”哟呵!秦嬗挑眉,还顶嘴?“怎么会划到脸,它不是掉下来了吗?”“万一,我说的是万一。如果方才不是我提醒公主,公主再往前走,它就砸到你了。”“要你提醒吗?”秦嬗背着手道,“我没有眼睛啊。”二人正争辩时,一个小男孩含着手指站在他两中间,傻愣愣地看着。还是秦嬗先注意到这孩子,她吓了一跳,退后一步。但想想自己是公主,该有亲和的风范,便脸上扯出一丝笑意,问道:“你谁家小孩啊。”“我?”那小孩约莫八、九岁,粗布麻衣,一看就是附近农户,“我是我爹我娘的孩子啊。”秦嬗:“……”这样回答也不是不可以。“那你过来干什么呀?”秦嬗又问。“过来?”小孩指着风筝,“你拿我风筝了,我当然得过来啦。”秦嬗:“……”她板着脸起身,孟淮抿嘴偷笑,秦嬗瞪他一眼,孟淮装作没看见,蹲下身来,把风筝交到小孩手上,摸摸他的头,道:“去玩吧。”那小孩开开心心地跑开,秦嬗冷冷道:“怎么他对你,不说一句堵三句啊。”孟淮道:“公主高高在上,旁人难免敬而远之。”强词夺理。秦嬗鼻子里哼了一声,回身要走,却听到几声惨叫。她与孟淮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往那小孩方向跑去。没走几步,只见其他的孩子手里或是拿着树杈,或是拿着石头,朝那小孩身上打,一面打还一面骂道:“小奴隶,燕人狗!”孟淮一下子愣怔住了,脚下似有千斤重,仿佛那些人骂的不是那孩子,而是他本人。秦嬗见他面色不佳,亦觉得话语粗鄙不堪,便出言喝止。那群孩子见有大人来了,一哄而散。秦嬗上前,学着孟淮的样子蹲下来,将倒在地上的孩子扶起来,拍拍他身上的泥土,道:“他们怎么欺负你,还这么说你?”“因为我是燕国人啊,”那小孩说的天经地义,“走到哪儿都有人说我们是亡国奴,燕人狗。”秦嬗看了看孟淮,他还站在原地,单薄的身形有些发颤。“以前是这样,但现在应该有政策,你能跟其他人一样上学读书了吧?”“政策是什么?”那孩子天真地问,“上学是什么?读书是什么”秦嬗一愣,“怎么,你还没入学堂吗?”那小孩终于懂了,上学就是入学堂拜老师。“没有,”他道:只有魏国的孩子可以上学,我,还有几个陈国、梁国的孩子,是没法上学的。”“胡说,”秦嬗喝了一句,那小孩吓得缩了缩脖子,嘀咕着“本来嘛,村长说的。”他接着道:“我和我爹娘还不能跟村民住在一起,只能住在村外的茅草棚里。”“胡说八道!”秦嬗猛地起身,道:“朝廷早有政令,各国族人一视同仁,怎么会这样。”那小孩当然不懂秦嬗在说什么,一溜烟跑了,那风筝也忘了拿。只见那小孩跑到村口,又被其他的孩子扑倒,几人翻打在一起。秦嬗弯腰捡起风筝,才发现那是只被丢下不要的,那孩子捡回来当做宝贝,还玩得不亦乐乎。可怜可叹,不怕上有政策,就怕下有对策,虚与委蛇,面子做得好,里子烂透了。秦嬗回过身,但见孟淮低着头,双拳紧握,她叹了口气,走到身旁,将那风筝递给孟淮,道:“…回去吧。”她紧走几步,没听到身后动静,秦嬗没有去劝慰他,她知道方才那些孩童的话刺到了孟淮的心里。一句亡国奴,一句燕人狗。虽是童言无忌,但说的是燕人在魏国真实的处境。他在未央宫,虽是牢笼,但好歹精致,虽遭人折磨,但好歹锦衣玉食。如今出了长安,才看到什么是真正的人间。最可怕不是被人奴隶,是明知被奴役了,还不懂反抗,言语间满是理所应当,逆来顺受。秦嬗看看天,要变了,她回到车上,繁星问:可要请驸马回来。她道:“不必了,他心情不好,我们在这等等吧。”入夜,一行人投宿驿站。驿站主事提前得到了消息,已然腾出了干净僻静的客房若干。此地细雨绵延半月,一楼甚是潮湿,所以秦嬗和孟淮的卧室就安排在了二楼。前几日他们二人都是分开睡,然此地偏僻,只有一家驿站,今日还都人满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