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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发,看到她的眼睛才发现她并没有睡。他收了手就要站起来,却是被她拖住了。嘘——他无声地对她说,这一次却是笑着的,甚至连她环着他的脖颈吻上来的时候,也没有多少错愕。她其实一点都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是不自觉地张了嘴,纵容他进得更深。那一瞬,他心里便是重重的一顿,她是喜欢他的。但随之而起的那些念头又叫他有些微的负罪感,他于是只抱着她,一只手抚摸她的头发,另一手在她背上,试图止于这一吻。她猜出他的意思,却不肯作罢,两只手已经去解他的衣服,他呼吸已然乱了,一把将她抱起来放到膝上,咬着她的唇吻下去。分明是她先招惹了他,但见他这样,却又怕起来,猜到他要做什么,手不自觉地抵挡,但这动作反倒愈加激起他的欲望。黑暗中,他一直看着她,细细地吻她,既是诱哄,也是抚慰,更是在告诉她,他已经想到办法,一切都会好起来。还有,他很爱她。孤岛余生13.2在沪上法政圈子里,朱斯年人脉颇广,一切驾轻就熟。不过几日功夫,沪上华商纱厂同业会里挑头的几家大厂便被人以“cao纵垄断,哄抬市价”为由告上了公共租界法庭。这些纱厂都开在美租界,要么虹口要么杨树浦,宝益也不例外,商事方面都得依着英美那边的规矩——身上有未了的诉讼,一切买卖转让暂不可行。唐竞收到传票,就去锦枫里面圣,将事情汇报给张林海。张林海一张面孔阴了片刻,方才开口问:“是谁告的?”唐竞回答:“几个交易所的投机商。”“他们为什么要告宝益?”张林海又问。“其实也不是冲着宝益来的,”唐竞解释,“这次被告的总共五家纱厂,只要是本地有些规模的都被点了名。”张林海“唔”了一声,沉思不语。唐竞便只得依着原本的打算继续说下去:“从去年起,日本纱倾销,市面上的中国纱销路不好,常年在纱交仓库积着一万多包的存货。一包纱加上利息与栈租,一个月就是四块钱的进出。投机商借着这个机会做长空头,每月坐收其利。本地纱厂同业会因此联合成立了一家贸易公司,专门收买交易所到期积压的棉纱,自行销往外地。这么一来,那些做投机的没了抛空的筹码,断了条财路,这才有了这场官司。”“吃交易所饭的怎么会想到告官了?”张林海问。的确,诉讼耗时漫长,费用也不低,一般只有实力雄厚的地产商、金融家与实业商人才会养着律师做法律顾问,交易所里那些今天不知道明天的,哪里会主动找上这种事。所幸唐竞早已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如实回答:“起诉之前,那边已经来谈过斤头,可惜没谈拢。”“他们要多少?”张林海问。听那意思,如果数目不多,他便是准备出手摆平了。“五十万银洋。”唐竞回答。张林海骂了一句。唐竞也知道那些人狮子大开口,这个价钱远远超出了张帅的心理预期。“一方面是真的没钱,”他继续说下去,“另一方面,纱厂同业会几位挑头的老板都是有些脾气的人,他们不肯出钱买一个‘垄断交易,cao控市价’的名气,宁愿打官司,也要把这件事说个明白。”张林海又寻思了片刻,才问唐竞:“那你觉得如何?”“案子不算复杂,纱厂同业会赢面很大,”唐竞索性把最要紧的说了出来,“只是在这诉讼期间,宝益肯定是不能动了。”张林海听他说完,就看着他,看了许久。唐竞并未回避那目光,只想着自己这么做是为了谁,便什么都不怕了。“原告请的哪位律师?”张林海终于开口问。“一个叫陆榜生的,”唐竞如实回答,“东洋留学生,听说之前在苏州那边做过点小官职,才刚来上海执业,在本地没有多少名气。”张林海又唔了一声,静了片刻,这才挥手打发他出去。唐竞知道这事就算是过了,至少在今日。他穿过张府的几进院子,一路走出去,隔墙传来阵阵仙乐与苏荷油的气息,是张太太请了道士过来,正在替儿子求签问卦。听着那乐声,他不禁又想到那一夜的那张面孔,半开半合的嘴,以及溃散的瞳孔。只一瞬,心中已经没有分毫的侥幸。只要他与周子兮还在此地,便有一只手笼罩在他们头上,随时都可能翻云覆雨。离开锦枫里,唐竞又赶回事务所。车子开出去,远远便看见小公馆的院子,夏日里葱翠的一片。虽然并不见人影,他心里却还是有一时的柔软,在脑中勾出她伏案读书的画面——大约觉得功课艰深,午后又是昏昏欲睡,托着腮,蹙着眉,一幅极为难的样子。就这么想着,他便笑起来。只要是为了她,什么他都做得。说实话,宝益这官司并不难打,本来也是他自己惹上身的,难的是如何一堂一堂的拖下去,又拖得毫无损失,不着痕迹。而且,随便什么官司,只要牵涉到交易所,便有成箱的买卖记录与中外市况电报需要查阅。虽说已经拨出两名帮办过去初筛,留待他亲自核阅的仍旧不少。便是借着这递送文书的因头,谢力每日过来见他一次,不是事务所,便是纱交所,捎带传些消息,比如绍良生几次请了赵得胜吃酒,又通过得胜去找了从前周公馆的司机和用人。而唐竞这边也没闲着,蒲石路那条线,谢力一直跟着,却不曾想越是查下去就越叫人意外。张颂尧在大华舞厅结识冯云,拿着假文凭出去招摇闯了祸,又被父亲发配出去,乃至后来周子勋的横死,如今看起来竟都不是毫无关联的巧合。起初,唐竞还以为是自己小看了邵良生,可再细想却又不是这么回事。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小看了的其实是张颂婷。当然,最叫人佩服的还是乔士京,始终一副置身事外态度,以不变应万变。除了存心卖给他的那一些好,叫唐竞有了一种模糊的推测,他在乔秘书找不到其他任何破绽。一日,谢力过来,进了隔间关上门,开口便对他说:“还好你一直关照我小心着,今天才发觉不光是我盯着那边。”唐竞听见,倒是一点都不意外。张帅那边的人是在张颂尧失踪之后才开始查的,虽说比他们晚了一点,但那样铺天盖地的找法,盯上蒲石路也是迟早的事情。而张颂婷靠着邵良生行事,看两人仍旧鹣鲽情深,如今不知道蒲石路的大概也只有她了。时至此刻,唐竞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张帅或许还在几方嫌疑人之间摇摆,而张颂婷与邵良生那一对贤伉俪却是急于将他除之而后快的。“要不我们先……?”谢力已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