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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远远唤他,具体说了什么听不清晰,但分明是笑出了一脸的褶子。黎之清听见自己兴高采烈地应了一声,正要迈开短腿飞奔过去,身后却有人一把扣住他肩膀,声音低沉地说了句什么。黎之清循声转头,身后却空空荡荡,再把头拧回来,前面的石亭也没了人影。他慌了一下,刚想张嘴去喊,空气里的潮湿水汽突然加重数倍,嚣张地在他周围冲来撞去,让人怎么都睁不开眼睛。他漫无目的地顶风摸索,期间被那个年龄所具有的心理承受能力影响,鼻子慢慢开始发酸,就在即将嘶声痛哭的瞬间,因为忍耐而一直紧绷的额头蓦然一凉,迎面骤然鼓来一堵风墙,气势如覆海移山一般将他用力卷掀出去。黎之清额角紧勒地瞪开眼睛,率先入眼的是一室昏暗,接着是盖在额上的一只手,再就是弯身站在旁边的一道黑影。他登时被唬了一跳,爆着血管就要弹开。黑影伸出另一只手牢牢按住他的肩膀,没让黎之清撞到床头。他往后退开一步站直身体,又很快想到这样居高临下的姿态可能会让黎之清觉着受到压迫,再次毫不在意地屈膝半跪下去,和对方几乎平视。黎之清脑壳差点被吓瓢出去。他借着透过窗帘的微弱晨光看出那是先前的男人,哆嗦两下嘴角才顺利发声:“……你、你就不能……”梦里残留的情绪还在,他声音里带着点哭腔,话没说完就闭嘴咬牙,深吸完一口气接着开口:“你要来就来,就不能说点什么,吱个声也行啊。”人在半梦半醒间本来就不设防备,在光线不足的情况下看到旁边杵着一个不发一言的家伙,心里怎么着也得死去活来好几次。光线明暗对男人的视力没有任何影响,他没放过黎之清在梦醒瞬间的脆弱表情,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指尖在床沿摩挲两下,还是没能抬起来。“我怕惊到你。”男人低声回答。说话或许是会惊到他,可不说话绝对是要直接吓死他。黎之清腰部发力坐起来,满身的冷汗和空气接触后黏得难受。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卧室的床上睡了一觉,薄被是有好好地盖在身上,白天的衣裤却照旧穿着,虽然没被折腾到不成样子的地步,可该皱巴的地方绝对没法多看。黎之清揉了揉发胀的额角,余光瞥到男人跪在床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再次被唬住,忙伸手抓住男人的胳膊把他往上托:“你什么时候还跪下去了,快起来,那边有坐的地方。”以他那点皮毛理解,能够化成人形的精怪肯定是有真本事的,就算心高气傲目空一切也有资本。他眼前的这位绝对不会是卑微的小角色,怎么面对起人类还这么不讲究,即便不倨傲,好歹也该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啊。老用这种类似含情脉脉的眼神看他,黎之清觉得自己如果是个小姑娘,抛开男人不是人还浑身是鳞的身份,肯定能被瞧得春心萌动。他抹了把脸,发现额头已经不烧了,脑子里还记得昨天最后是男人背着他往街口走,再之后……就没什么印象了。男人依言坐到对面椅子上,对于被拉远的这段距离有点不满。他见黎之清歪头像是回想,主动解释:“见过你朋友,我把你带回来。”黎之清已经有点习惯男人言简意可能不够赅的说话方式,明白是男人把他背出老街后见到在街口等他的宋俊麟,接着就直接把他送回店里休息。黎之清把垂到额前的头发撩到脑后,刚要说“谢谢”,就听男人道:“还很早。”“嗯?”黎之清没料到一个说话甚至不及五岁小孩明了顺畅的家伙还会有主动打破沉默的时候,一时没做好听清的准备。“可以再睡。”现在天光乍明,没到黎之清昨天起床时间。黎之清想到自己昨天被他背着,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去就睡得昏天黑地,顿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尖对男人笑笑:“我已经睡得够久了,也不困,就不睡了。”他下床把窗帘“刷”地拉开,清晨时分的光线白蒙柔和,笼在眼前非常舒服。大雨过后的巷道更显素淡,黎之清索性把卧室和客厅的窗户全都推开,干净清新的空气一下就全涌了进来。他站在窗前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到男人也跟他从卧室出来,就站在离他两步之外的地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我去冲个澡,你……”黎之清身上发黏,眼睛往周围扫了一圈,指了指窗边专供躺坐的毛毯,又指了指围成半圆的沙发,“你随意。”说完他走向卧室,临关门时忍不住回头看了男人一眼,直接撞进对方眼底,那种比新生儿瞳仁还黑的颜色顿时震得他心跳一滞,进了浴室眼前还晃着两点黑色。黎之清调好水温,仰头冲了一会儿,手从额头笼到脑后,抓着头发小声嘀咕:“……怎么会有那么黑的眼睛,蛟的眼睛有那么黑吗?”他对那双眼睛在意得厉害,草草洗完澡就湿着头发走出去,在书桌找到手机,不用充电就开了机。他打开浏览器去搜蛟的眼睛颜色,没搜到什么蛟不蛟的,倒出来一堆正对镜头的竖瞳蛇眼,大多是明度不同的黄绿红,边缘贴着紧密的鳞片,齐刷刷地排在一起,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黎之清没翻几页就退出去,颈后差点冒出鸡皮疙瘩。他无意看到挂在自己腕间的黑鳞,眨眼想了想,给唐顺时拨去一个电话:“你无情无义。”“那我无理取闹了吗?”唐顺时在那边笑了。黎之清光听声音就能想象出对方瘫在床上拍肚子的模样:“你见死不救。”“嘿?我怎么着你了小祖宗?”“你老年智障。”“……行我换个问题,你那边怎么着了又?”“昨天宋俊麟给你打电话了吧。”“我昨儿去了山里,哪来的信号。”黎之清自我检讨了一下,把骂他的词都收回去:“铜钱裂了。”“你当那是小酥饼?”唐顺时哼哼两声,明显不信。“真的裂了。”黎之清看向门边,发现自己还不知道男人的名字,“昨天有点小麻烦,但是上门的那位帮了我。”唐顺时静了片刻,黎之清听到他坐起身的声音,看样子是认真了,说的话却还是不正经:“你挖了谁家祖坟了?”现存的天成元宝折十钱乐观估计不超五个,剩下几个十有八九还是假的,只有黎之清身上这枚是确定的旷世珍品,到他手上之前又被那位很有功德的老先生温养多年,只要黎之清不作死,保他平安还是能做到的。黎之清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