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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互试探了才能真正信任吧。程昶想,便到今日为止,足够了。他归权,不单单是为了云浠,为了父亲母亲。诚如陵王与昭元帝所说,如果他握着权柄争下去,虽然能保自己平安,底下朝臣其心各异,终究会有流血的一日。他不愿流血,亦不愿如陵王方芙兰之流,到了最后凡心入魔,牵连无辜之人。他不是菩萨,也不是妖。他就是一个凡人,这一路行来,挣扎过,绝望过,但他就为拿回自己的一份公道,多的他不要。田泽注视着程昶,片刻,慢慢颔首:“好,既然这是堂兄所愿,本宫便应了堂兄。本宫——”“今日在此立诺,从今往后,本宫的朝堂,必然清正明法,坦荡如砥,不袒护贼人,不愧对忠良,不妄断因果。”不让这二十多年来,从明隐寺里,他的第一声啼哭起,所有错位的是非,被摒弃的善恶,所有的辜负与错付,挣扎与堕落重现。一切由他起,便由他而终吧。程昶从金銮殿出来,天际晴得一丝浮云也无。他本来是打算立刻去西山营的,贺月南所说“三个黄昏”总让他不能安心,他不知道第三个黄昏过后会发生什么,所以想着先去见云浠一面,奈何今日刚交了权,御史台那边还有要务要处理。程昶思来想去,唤来一名禁卫,吩咐道:“你去西山营寻云麾将军,请她沿着官道往绥宫来。”他处理完事务便去与她碰头。禁卫应了声“是”,匆匆走了。陵王的通敌案与谋反案是大案,其中又囊括许多小案,近日三司为审这些案子,各处都是一片忙乱,卷宗堆积得到处都是,成日都有证人、要犯,到部衙来接受审讯。程昶刚到御史台,便见两名衙差押解着一个身着道袍的人去往囚牢。这个道袍人一边喊着“冤枉”,一边惶恐四顾。程昶看他一眼,隐约觉得眼熟,却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于是唤来一名小吏过问。小吏道:“此人是原中书侍郎单文轩单大人请的道人,据说占卦极准,单大人十分信他。陵王起兵的时候,单大人曾找这道人给陵王占卦,这道人便说陵王此行会遇到厉鬼,血煞,大凶。”“单大人还交代说,这道人一直称,两年多前,世子殿下您落水也是陵王害的,陵王因此招来厉鬼,这才缠得他至死不休。”“大理寺的计大人与刑部的刘大人都认为这道人一派胡言,不愿审了,所以把他打发来御史台的囚室里关着。”程昶听了这话,却是微微一愣。他没有去计较这道人口中的“厉鬼”是不是指自己,只觉得奇怪,这么一个道人,他为何会觉得眼熟——他来大绥至今,从不曾跟道人打交道。程昶这么想,便这么问了:“这个道人,我怎么像是见过的?”小吏听了这话,也是纳罕,正好公堂里有一名御史在查此案,听了程昶的话,过来回禀道:“世子殿下或许曾在白云寺见过他。”“白云寺?”“是,白云寺,观音殿。那里的平安符很灵。这道人只是目下穿着道袍罢了,从前却是白云寺观音殿的僧人,专为人开光平安符,到底是信佛还是信道的,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反正他说他信的是天道。后来世子殿下在白云寺失踪,那观音殿也被官府查封了,这道人这才离开白云寺,从此跟着单文轩单大人。”御史这么一说,程昶便想起来了。是了,他第一次堕崖前,曾在白云寺的观音殿里为云浠求了一枚平安符,他堕崖后,这枚平安符也随他回了二十一世纪。后来他就是通过这枚平安符在杭州郊区的山上找到了老和尚,得知了自己“天煞孤星,一命双轨”的宿命。方才这御史说这道人“到底是信佛还是信道的,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反正他说他信的是天道”。贺月南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师门谈不上,我们其实与大多普通人一样,信天道,信因果缘法。”程昶正是愣怔,忽见一直在御史台的等他的吴大夫从里间公堂里出来了。他满头大汗,手里握着一卷医书册子,脸色有些发青。程昶知是他是有话要单独对自己说,遂命周围的官吏:“你们先下去吧。”待众人走后,吴大夫走上前来与程昶一拱手,稍缓了口气才道:“禀殿下,小的……小的似乎知道殿下身上的斑纹是何物了。”他将手中的医书册子递给程昶。册子的一页画着一具尸身,尸身上的后颈、后腰,手肘的肘部,都有斑纹。“人……人死之后,通常会在身体的低部,即血流淤积处,出、出现尸斑。小的……小的今日在御史台,无意中看到一份卷宗里的尸身画像,对比医书上所指,出现尸斑的地方……与殿下身上,大致无异。”“尸……斑?”程昶怔道。“是。”吴大夫揩了一把额稍的汗。他也知道他此刻的言语实在匪夷所思,自己也胆寒得很,稍一顿,既是安慰程昶也算安慰自己,又道:“不过殿下也不必心忧,这一切都是小的妄加揣测罢了。小的已翻过医书,尸斑既为血流淤积所致,颜色通常很深,为紫红色,与殿下身上斑纹的颜色并不一致,殿下身上的斑纹较浅,是青紫色的。”“医书上说,只有溺水之人的尸斑才会呈浅淡的青紫。”“小的上回已问过殿下,殿下上次落水,已是两年多前了。”第一七七章四下风起,明明正值炎夏,程昶却觉得冷。其实他觉得冷有一阵子了。从平南山回来后,他时不时就发寒,原以为是王府中搁了纳凉的冰块,把风送凉了,而今看来,似乎不尽如此。这么热的天,所有人都汗流浃背,他穿着朝服站在烈阳下,浑身上下没透出一丝鲜活的热气。程昶问:“尸斑……除了出现在人体的低部,是不是还会出现在创处?”在小王爷最后的梦境里,他落入水中,脸颊磕在了撑在水里的橹棹上。其实当夜他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