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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她却执意不肯,而后鲍二老爷命人厚殓死者,厚恤死伤,我又去她家中探望的时候,她母亲口口声声说是很满意抚恤,我却又注意到,田姑娘一面孝服在身,一面却又不忘用脂粉,手上身上也还戴着金玉。”雷稽古那是最注重礼法的人,本来还觉得阿莹为兄诉冤颇为勇敢,可听汪孚林说到这里,他不禁细细往其身上看去,一眼就发现她果然在这种时候还薄施粉黛,手腕上还戴着一个黄澄澄的金镯子。无论是赤金还是鎏金,可显见这种为兄服丧,又是上公堂的时候,真正悲痛欲绝的妹子还能记得这些?见其满脸惊惶,似乎想要辩解什么,他却听见汪孚林又开了口。“我只觉得,一面为兄长鸣不平,一面却在灵堂上如此做派,实在有些不寻常,就让人打听了一下。原来,田家母女乃是嫡亲母女,死去的田家子今年刚刚十六岁,却是田姑娘伯父之子过继膝下,在家中被田母朝打慕骂,做牛做马,动辄以去衙门告忤逆为胁,逼其多拿银子回来。此次田氏子之所以会前去应募械斗,正是因为田母以为女儿置办嫁妆为名,又勒令索要十两银子,因此田氏子虽瘦弱,却还是硬着头皮去应募了。”“你胡说!没有这回事!”阿莹终于慌乱了起来,声音一时更加尖厉,“雷青天,分明是他们欺凌我等贫苦……”“雷侍御,田家母女在新安街也算是有些名气,据说常有不三不四的人出入她们家中,若不信请尽管前去访查。”汪孚林说到这里,发现雷稽古看阿莹的眼神已经不再是之前的怜悯和激赏,而是深深的嫌恶,他方才拱了拱手,岔开了话题:“此次械斗之惨烈,确实要严加惩处,然而,如何让深刻的教训成为日后的警钟,却不是光严惩两个字就够了。”“就是如此!”周县尊立刻意识到,这是自己表现的机会了,当即慨然说道:“此次械斗事发之后,本县曾经令县衙快班诸多捕快,以及刑名马师爷亲自下去查访当初械斗的详细情形,内中十数名尤其凶暴者已经记录在册,当枷号示众,而后依法论处!至于徽帮和洞庭商帮,本县判处各输银五百两,在汉口镇上修路桥,以惠及此前受惊吓的百姓。此外,所有人等轮流清扫汉口镇各街道,总计一年。所有人等为死伤者披麻戴孝,以示哀悼……”周县尊张口就是一连串判语,恰是条理清晰,思路明确,就在雷稽古觉得处置太轻时,就只见这位汉阳县令猛地又砸下了惊堂木。“然则这一切的基础,全都在那挑唆者!如若挑唆者确实存在,就如此问决,否则一切都是空的。”说到这里,周县尊却突然看着雷稽古说:“今次事情发生在汉口镇,雷侍御可要和本县一同去一趟汉口镇?一来继续审理这桩大案,二来也可便于雷侍御仔细访查,如此方可不听片面之词!”雷稽古此刻却看着突然蹦出来的汪孚林,隔了许久,他才惜字如金地说道:“好。”第三六零章雷厉风行汉阳县衙门前,当洞庭商帮一行人进去不多久,秦班头突然带着快班一群正役副役匆匆出动,邵芳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同寻常。然而,他毕竟不是本地人,来的时间虽说不短了,可大多数时候都在武昌府和汉口镇,在如今早已没有从前那般地位的汉阳城中并没有投注多少心力,县衙的三班六房就更谈不上有什么了解了。而且,县衙门前的门子突然再没有传里头大堂上的消息,这也让他有些警惕,想了想便决定让一个随从跟那帮经制役去汉口镇看个究竟。然而,这边厢人刚走大约两刻钟功夫,衙门里头却传来了一阵sao动。不消一会儿,一个一身黑的皂隶快步出来,扯开嗓门叫道:“县尊有令,这桩案子牵涉广大,接下来到汉口镇上继续审理,湖广巡按御史雷侍御也将随行监理!”这一次,邵芳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头了。他想都不想带着随从立刻就走,当从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中挤出县前街之后,后头已经有鸣锣开道的声音,分明里头的人已经出来了。此时,那个跟了他几十年的随从便牵马上前,低声问道:“邵爷,我们先回武昌府上的客栈?”“不,先等等。”邵芳摇了摇头,等到在路边看了片刻,发现出来的竟然不是四人抬的轿子,不论周县尊,还是雷稽古,竟然全都是骑马,而徽帮和洞庭商帮亦都是骑马而行,他心里那种不确定的感觉就更深了。沉吟好一会儿,自忖见惯了风雨的他还是艺高人胆大,最终沉声说道:“跟在那些看热闹的人后面,去汉口镇!”主管汉口镇的汉阳县令来了,巡按湖广的监察御史来了,一时间,汉口镇上赫然鸡飞狗跳,乱成一团。哪怕那些之前看着徽帮和洞庭商帮斗得如火如荼,暗地里幸灾乐祸的其他商帮,此刻也是上头一连串命令发给下头,吩咐约束手下,免得在官府人士的眼皮子底下捅出什么篓子。而周县尊最担心的便是秦班头此行扑空,因此,刚到汉口镇不多久,差役便匆匆过来报说,掮客风六已经抓到,他登时如释重负。待转头往汪孚林看去时,却发现这位自己前门馆先生的独子正被雷稽古问东问西。他自己是品尝过雷瘟神那犀利语如刀的,忍不住替汪孚林捏了一把汗。但这会儿结案最重要,他也只能暂且不管汪孚林的处境,当即沉声说道:“既如此,就借用洞庭商帮的洞庭会馆,本县和雷侍御一同审问此人!”汪孚林这一路上方才真正体会到,能够让贪官闻风丧胆全都称之为瘟神,百姓却感恩戴德称之为青天的雷稽古,到底有多难缠。雷稽古一直都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探问他的底细,也许是法官当惯了,审问的语气到没有,可诱供的趋势很明显。偏偏他还不能对这位高拱的爱将太过分,毕竟高拱现如今还是首辅又没下台,更何况雷稽古不靠高拱说不定也能够继续立足。因此,他只能耐心应付,用心敷衍,装傻卖萌各种招数全都用上,这才支撑到了洞庭会馆。他长舒了一口气暗道终于解放了,可雷稽古背手跟着周县尊踏入洞庭会馆的时候,何尝不在暗自称量汪孚林的滑头?不过,他须臾就顾不上汪孚林此来到底是不是汪道昆的意思,究其根本是什么目的,他就完全被正事给吸引了注意力。却原来,此时此刻土生土长的宝庆府邵阳人风六被人押着一跪,继而磕头如捣蒜地说,自己也是听了旁人挑唆方才给人出的主意。听到这一个个家伙全都把事情推在别人头上,这位以断案如神,秉公无私出名的铁面瘟神终于忍不住了。“谁挑唆的你?给的你什么代价?此人如今身在何处,你言说是他挑唆你,又有什么证据?所有种种,全都给本宪从实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