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彪悍的重生(96-100)

    第九十六章:将死

    东大附属病院,五楼赤本的病房内。

    宫下北屈膝跪在病床前面,眼睛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赤本。

    此时的赤本戴着氧气罩,随着他的呼吸,发出「呼哧呼哧」的轻响,床边的

    各种医疗仪器,也带着嗡嗡的轻响,时不时还有嘀嘀的声音发出来。

    看看手上的腕表,已经是夜里8点多钟了,算算时间,他已经在这里跪了将

    近一个小时了。

    平素,赤本每天七点钟的时候会醒过来一次,宫下北等的是这个时间,可是

    今天运气不太好,沉睡中的赤本竟然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有醒过来。

    负责照顾赤本的两个小护士躲在病房角落里,看上去非常局促,她们也在那

    儿站了一个多小时了,一动也不敢动,腿都站麻了。

    给赤本做特护收入很高的,不过,这个工作可不是那么好做的,不仅累,而

    且危险性比较高。

    「嗯……」熟睡中的赤本突然发出一声闷哼,随即又是两声堵着浓痰的咳嗽。

    两名护士赶紧跑过来,俯下身去看他的状况。

    幸好,赤本只是咳嗽了两声,之后就没了动静。

    两个护士刚准备悄悄地退开,就见赤本浮肿的眼皮动了动,干瘪的额头微微

    一皱,原本平放在身边的右臂缓缓抬了起来,像是要去摸脸上的氧气罩。

    「父亲,」宫下北赶紧膝行上前,握住他的手腕,同时轻声说道。

    赤本的眼皮抖动两下,缓缓张开,露出明显有些泛黄的眼睛。

    他扭头看了看宫下北,手腕挣动了一下。

    宫下北明白他的意思,伸手替他将脸上的氧气罩挪下去,又问候道:「父亲。」

    「是良一啊,」赤本叹了口气,声音沙哑的笑道,「现在是几点钟了?」

    「八点钟,」宫下北又看了看手表,说道,「过了一刻钟。」

    赤本点了点头,缓缓闭上眼睛,但很快又睁开,他看了看宫下北,问道:

    「是不是有什么事?」

    「是有些事想请父亲做决定,」宫下北点头说道。

    「你很为难?」赤本看着他,干瘪的嘴唇抿出一丝笑意,「让我猜猜看,你

    是准备让我退休啦?」

    宫下北鼻子一酸,下面的话却是没能说出口。

    这老头尽管命不久矣,但脑子却一直很清醒,但对于一个重症病人来说,这

    也是最可悲的,他什么都明白,什么都知道,但却什么都做不了了。

    这个老家伙不是好人,就像中村美和所说的,他禽兽不如,没什么所谓的道

    德,他贪婪、狠毒、卑鄙下作、无耻狡诈……几乎所有的贬义词都可以用在他身

    上。但宫下北却很清楚一点,这个世界上可能没人亏欠这老家伙,只有自己是真

    的亏欠他很多。

    人不能没有良心,所谓大义灭亲才是真的下作。

    「我等你开口等了很久啦,」赤本似乎看出了他的难过,老头笑了笑,将手

    从宫下北的手里抽出来,又在他手背上拍了拍,说道,「良一啊,你要认清自己

    啊。」

    「这个世界是公平的,它给了每个人选择的机会,」赤本手干枯的像是鸡爪

    子,上面已经布满了老人斑,「但这个选择的机会只有一个,你要嘛选择做善人,

    要嘛选择做恶人,这两种人,任何一个做到极致,都能获得稳固的地位。而那些

    做善人,又忍不住为恶,或是选择了做恶人,却又不够心狠的人,是最容易被这

    个世界淘汰的。」

    轻轻咳嗽了两声,赤本又继续说道:「良一啊,你呢,看似凶狠,可实际上

    却只是个披了一层凶狠外衣的家伙,你还做不到极致,我真的不放心你啊。」

    宫下北默然不语。

    「起来吧,别跪在地上,」赤本把手收回去,说道,「做人呢,有时候总是

    免不了要下跪的,但千万记住,别把下跪当做解决问题的唯一手段,那会让你抬

    不起头来的。」

    宫下北双手扶着床沿,缓缓的站起身。

    「如果你们两个连搬把椅子过来的事情都不会做,那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赤本眼珠转动,看向躲在角落里的两个小护士,语气虚弱的说道。

    两个小护士吓了一跳,赶忙搬了一把椅子过来,送到宫下北的身后,随后弓

    着腰,退出了无菌病房。

    「良一啊,党产的事情,你也接手一段时间了,有头绪了吗?」看着两个小

    护士退出房间,赤本才继续说道。

    「算是有些头绪了吧,」宫下北如实说道,「不过也只是一些皮毛,我感觉

    这件事似乎很复杂,其中有很多问题想向父亲您请教。」

    「你不是想请教我,你是担心做不好这件事,心里没有底气,」赤本看着他,

    微笑道。

    宫下北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点头说道:「是,父亲您

    说的是。」

    「不用担心这件事,」赤本又拍了拍他的手背,说道,「要想把这个工作抓

    在手里,其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困难,你只要懂得一个制衡的道理就……咳咳…

    …咳咳……就可以了。」

    见他咳嗽的厉害,宫下北赶忙给他倒了一杯水,服侍着他喝了一口,润了润

    嗓子。

    「这个世界啊,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有利益的地方就有分歧,这一点,到

    任何时候都不会变,」喝了水,赤本明显舒服了很多,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自民党这些年一家独大,在日本的政坛上说一不二,可在内里,党内派别的纷

    争却是日本,不,是全世界所有政党中最复杂的。这种斗争的残酷性虽然不高,

    但仇怨却一点也不浅,而这种纷争,就是我们可以利用的关键点。」

    语气顿了顿,他压低了些声调,说道:「这份工作,我做了将近三十年……

    三十年啊,首相都不知道换了多少届,党内派别的起落更是数不胜数,可为什么

    我能始终站在那儿?」

    「就是因为党内那些政客们,永远都达不成统一的意见。有人提出一个新的

    提名,肯定会有两个人来反对他,我不需要得到所有人的支持,甚至不需要大多

    数人的支持,我只需要一部分人支持我就够了。至于什么人会支持我,呵呵,无

    所谓,对于不同的人来说,他们在政治上可能会有立场的区别,但在对待钱的问

    题上,不会有任何区别。」

    「既然是这样,那您为什么想让我和石桥家的女人结婚?」宫下北忍不住问

    道。

    「良一啊,那是因为我不希望你一辈子都和我一样啊,」赤本叹口气,说道,

    「我希望你能有一个新的目标,你应该比我走得更远,也是让赤本家走得更远。」

    目光朝门口的方向看了看,赤本紧接着又说道:「自民党安逸的几十年,现

    在已经出了问题了,过去掩藏在内部的斗争,如今正在向外膨胀。我感觉得到,

    没错,我感觉得到,有些人已经准备好自立门户了,这会是一场轩然大波,但对

    我们来说,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谁说赤本家的人就只能躲在幕后做些腌臜的事

    情?谁说我赤本原介就只能做一条守财的狗?!我等着一天已经等了将近三十年

    了,可惜……」

    「嘀嘀嘀……」

    床边的仪器突然发出报警的声音。

    「父亲,父亲,您别激动,别激动……」看着赤本涨红的脸,宫下北都快给

    吓死了,他急忙安抚道。

    几乎就在同时,外面有医生冲进了病房,飞快的去了消毒室。

    「去找智京,告诉他,东西该交给你了,」赤本粗重得喘息着,却还不忘抓

    住宫下北的手,「他的事情做完了,顺便告诉他,别让我失望。」

    七八个医生冲了进来,宫下北一脸木然的被推到一边。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无菌室,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了病房,只

    知道当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在走廊里站着了。

    整个走廊里脚步声嘈杂,大批的医生、护士往来奔忙,宫下北面无表情的站

    在窗户边上,视线透过凝了霜的玻璃向外看,却是什么都看不到。

    他不知道赤本这次会怎么样,但他很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一旦这个老家伙抗

    不过去,就这么走了,那么两世为人,除了生养他的父母之外,唯一一个真心对

    他好的人就要去往天国了……或许这老家伙连天国都去不了。

    「先生怎么样了?」身后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是叶山智京。

    宫下北摇摇头,转身看了他一眼,目光停在他满是胡渣、憔悴不堪的脸上,

    半晌才说道:「父亲有话让我转告你。」

    叶山智京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随即一脸释然的说道:「我明白了,

    咱们现在就走吧。」

    「走?去哪儿?」宫下北愕然,「父亲他……」

    「先生提前交代过,只要你来找我,就立刻把该做的事情做了。」叶山智

    京面色平静的说道,「是立刻!」

    宫下北有些迟疑,他想等等消息,至少要等到一个确定的结果出来。

    「走吧,你在这里什么事都做不了,」叶山智京说道,「做事要果断,现在

    不是你想那么多的时候。」

    第九十七章:荒城之月

    大田区新莆田一丁目。

    紧挨着环八通线的一家园林绿化用品商店门口,宫下北的车缓缓停在路边。

    宫下北看着身边的叶山智京推门下车,这才跟着他下了车。

    车外,细碎的雪花还在飘个不停,落在衣领后的脖颈里,凉丝丝的,却会带

    给人一种莫名的快感。

    宫下北紧了紧衣领,扭头的时候,就看到在车的另一面,叶山智京正举着一

    只手,接那些从天上落下来的雪花。他直挺挺的站在那儿,腰背一点弯度都没有,

    脸却微微仰着,看向东南方向的夜空,似乎是在回想着什么。

    「怎么啦,叶山君?」宫下北从车后绕过去,站在他身边,问道。

    「知道吗,三十年前,我就是在这里遇到的先生,」叶山智京扭过头来,看

    了他一眼,微笑道,「那时候还没有这条环八通线,只有一条小巷子,周围都是

    木棚屋。当时,我的哥哥叶山敏人欠了一笔高利贷,追债的人来家里烧房子,我

    们一家人都被锁在屋里,眼看就要被烧死了。」

    他嘴里说着,朝一边走了两步,然后抡起胳膊做了个砍人的动作,这才继续

    说道:「当时先生正好带人从这里经过,他就这么拿着两把刀,把那些家伙一口

    气砍翻在地。一个人,先生就一个人……」

    叶山智京说的很兴奋,就好像是回到了30年前一样:「一个人砍翻了六个,

    然后他告诉那些家伙,说:我是赤本原介,这里是我的地盘,这里的房子只有我

    一个人能烧!」

    「那一年,我14岁,」握了握宫下北的肩膀,他笑道,「从那一天起,我就

    跟着先生。有人说我是先生养的一套狗,呵呵,我觉得,这三十年,我做这条狗

    做的很满足。」

    话说完,他也不等宫下北开口,抬手朝那处园林绿化用品商店指了指,说道:

    「走吧,这是我家,你还是第一次来呢。」

    几乎送到嘴边的话,又被宫下北生生咽了下去,他看了看那栋立在公路边的

    二层小楼。

    小楼定然是有些年头了,从外观上看有些残破,而商店的门扉也很小,是那

    种老式的铁门,门的上方有一块牌子,写着商店的名字,而在门侧还有一个小牌

    子,上面写着「叶山」两个汉字。

    叶山智京走到商店门口,很自然地掏出钥匙,将店门打开,又回头朝立在原

    处的宫下北招了招手。

    宫下北迟疑了一下,看到随行的保镖们都围了过来,这才朝商店的门口走去。

    不过,宫下北在走进门的那一刻并没有察觉到,包括梁家训在内的九个保镖,

    没有一个人跟他走进商店,这些人走到离着店门约莫五六步远的地方,就那么直

    挺挺的跪倒在雪地里,像是九尊跪姿木偶一般。

    店内的门面很小,里面的东西摆放的很凌乱,看起来像是很长时间没有人规

    整了一样。

    「你一个人住在这儿?」看着叶山智京走向后晋的房门,宫下北有些好奇的

    问道。

    「还有我太太和儿子,」叶山智京头也不回的说道,「不过他们现在不在国

    内,去了加拿大。」

    「哦?」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通往后晋的门内,宫下北迟疑了一下,回手摸

    向腰后,那里藏着一把枪,是他一直随身带着的。

    今晚叶山智京显得有些不正常,宫下北不认识自己是多心了。

    后晋有一条走廊,不是很深,七八步长而已,尽头处有一道通往二楼的楼梯。

    「来吧,东西在地下室,」叶山智京没有上楼,他站在楼梯侧面,说道。

    「这里还有地下室?」宫下北故作轻松的笑道,同时缓步走过去。

    「专门建的,」叶山智京笑了笑,走到楼梯下的斜面内,掀开地上的一块铁

    板,当下走了下去。

    宫下北跟着他走到入口处,却见下面已经亮起了灯光,他回头看了看,见自

    己的保镖竟然一个都没跟过来,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叶山智京从入口的阶梯下方探出头来,表情诧异的看着他,说道:「怎么啦,

    害怕我会暗杀你吗?」

    诧异的表情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浅笑,只不过这抹浅笑从他那副金丝眼

    镜后面投过来,在经过灯光的照射,竟然给了宫下北一种狰狞的感觉。

    「如果我想杀你的话,来的路上就动手了,不会等到现在,」仍旧是那副笑

    容,叶山智京说道,「下来吧。」

    知道这家伙说的不假,宫下北也没有再犹豫,他也不再遮遮掩掩,索性将腰

    后的手枪拔出来,这才迈步走下阶梯。

    很意外,阶梯下面竟然是个很宽敞的地下室,足有二十多畳的样子,里面堆

    放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大都是园林绿化方面的工具什么的,因而显得很杂乱。

    叶山智京走到靠近东墙的一侧,开始挪动摆放在那里的一些杂物,他就像是

    没有看到宫下北手里拿着的那把手枪一样,一边搬着东西,一边自己絮絮叨叨的

    嘀咕。

    「不管在别人的眼里,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在我的眼里,他就是父亲,」

    叶山智京也不用宫下北帮手,自己一个人一件件的挪动那些杂物,「他资助我上

    学,资助我出国,

    他把我生活中的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帖帖,我这一生都是他给的,

    你说,我怎么能让他失望呢?」

    宫下北冷冷的看着他的背影,他琢磨着,如果自己不出现的话,叶山智京恐

    怕就是赤本的继承人了,现在一切都变了,三十年付出等于白费,别说是对方了,

    这种事摊到自己头上,恐怕都会心存不忿。

    「过去的三十年里,像我一样死心塌地跟着先生的,还有几个人,」叶山智

    京开始挪动堵在墙边的一个柜子,这个柜子对他有些沉重,挪的很费力气,他有

    些微微的气喘,可还是在那儿不停地絮叨,「这些人替先生打理着方方面面的事

    务,我负责将所有一切做汇总。」

    柜子终于被推开了,显露出柜子后面一扇老式的保险门。这扇门是个铁门,

    样式和监狱里的牢门差不多,门上打满了铆钉,上方还有一个长方形的探视口。

    「先生需要我交给你的,并不是什么遗产,而是这些人,」叶山智京将铁门

    打开,示意宫下北跟他进去。

    宫下北走过去,站在门口,朝里面看了一眼。

    门内是个不大的房间,摆放了四五个高度达到屋顶的大书架,书架上摆满了

    一份份的文件匣,都是按年份摆放的,弄得很规整。

    靠近门边的位置,有一方书桌,桌上有一些摊开的账本,一个老式的三洋录

    音机,还有一包抽了一半的香烟,很明显,这里是经常有人的。

    叶山智京站在书桌边上,从桌上拿起一张相片递给宫下北,笑道:「这是我

    太太理慧子和我儿子有京,她们现在去了温哥华,在列治文镇,相片背面有她们

    住的地址。」

    宫下北接过照片,没有去看,他有些疑惑,叶山智京给他这东西做什么。

    「这些书架上的东西,都是过去三十年里先生经手的一些事务记录,」叶山

    智京也没给他解释,只是转过身,扫了一眼房间里的几个书架,「它们对你来说

    没有什么价值,先生的意思是让我把它们处理掉。」

    「啊,对啦,」他似乎想到什么,自嘲般的笑了笑,走到一张书架边上,抽

    了一份档案匣出来,「这是先生需要我交给你的,凡是其中涉及到的人,你都要

    单独约见,不要让他们碰面,这也是先生定下的规矩。」

    档案匣很厚,也很有分量,匣子上有个铜锁扣,是自弹性的。宫下北把档案

    匣接过来,抱在怀里,正想开口问他些问题,对方却先开口了:「良一啊,先生

    这一辈子都想振作赤本家,可上天却总是喜欢跟他作对。现在,他将全部的希望

    都寄托在了你的身上,你……不能让他失望啊。」

    宫下北茫然的点点头,他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听对方这话的意思,不像是要

    对他不利啊。

    「好啦,」叶山智京显然不想再多说什么,他拍了拍宫下北的胳膊,说道,

    「你先上去吧,我要把这里的一切都好好收拾一下。」

    宫下北也没多想,他点点头,抱着档案匣走出了房间,而后顺着来路走回去。

    厚重的铁门咣当一声在他身后关上,他回头看了看,皱了皱眉头。

    就在他走上地下室的阶梯时,身后有音乐声传来……「春日高楼明月夜,盛

    宴在华堂。杯觥人影相交错,美酒泛流光……」

    是日本挺有名的民谣小调。

    宫下北心头一震,丢下手里的档案匣,转身就往回跑。

    厚重的铁门已经被反锁了,从探视口看进去,叶山智京正叼着一支烟卷,拎

    着一个红色的铁桶在密封的房间里转圈,清澈的液体从铁桶里涌出来,淌的满地

    都是,汽油味从探视口涌出来,浓的刺鼻。

    「叶山!叶山智京!你在干什么?!」宫下北脑子里轰的一声响,他什么都

    没想,只是砸着铁门,大声喊道,「你把门开开,给我把门打开!」

    第九十八章:一场大雪

    叶山智京扭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而后又拎着油桶转了半圈,直到将油桶

    倒空了,这才不紧不慢的走过来,坐在桌前的椅子上,将脸上的眼睛摘下来,一

    边揉搓着眼角,一边说道:「先生走了,必须有人陪着啊,他的脾气暴躁,做事

    冲动,我得看着他。」

    「你先把门打开,有什么话咱们开了门再说!」宫下北看着他,近乎暴躁的

    大声喊道。

    叶山智京却不再开口搭腔,他闭上眼睛,随着音乐声轻轻摇晃着脑袋,似乎

    整个人都沉醉在乐曲声里了。

    宫下北用力撞了两下铁门,铁门纹丝不动,他退后两步,而后加速冲过去,

    一脚蹬在门上,自己被门反震的摔了个屁蹲儿,那厚重的铁门却依旧纹丝不动。

    「叶山智京!你他妈的混蛋,给我把门打开!」翻身从地上爬起来,宫下北

    冲

    到门边,大声喊道。

    叶山智京仍旧不理他,只是坐在椅子上摇头晃脑,偶尔吸上一口烟,看上去

    一副美滋滋的样子。

    宫下北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在身上摸了摸,这才想起手枪刚才被他连同档案

    匣一块扔了,有心回去把枪捡回来,又想到房间里都是汽油,开枪等于是杀人了。

    心头乱如麻团,宫下北正想着再冲探视口里喊两声,可还没等他凑过去,就

    听轰的一声响,灼热的火舌从探视口扑了出来,满屋的汽油终归被引燃了。

    「叶山智京!」被灼热的热浪逼退了数步,宫下北目眦欲裂的大喊一声,随

    即转身朝外冲了出去。

    此时的宫下北完全失了方寸,他的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救人,想办法

    救人,外面还有他的保镖呢,人多了总能把人救出来的。其实他也知道,那样的

    大火,即便是现在把门砸开,人也救不回来了,可他就是想要做点什么,必须做

    点什么,或许只有那样才能稍减他心中的愧疚。

    跌跌撞撞的冲出用品店,店门外的雪地里,包括梁家栋在内的九个人还跪在

    雪地里,雪花已经将他们覆盖成了雪人。

    「梁家训,跟我去救人!」宫下北在门前喊了一嗓子,转身就往回跑,可跑

    了几步才发现,后面根本没有人跟上来。

    恼怒的转回去,宫下北才发现这些人仍旧跪在地上,只不过刚才是跪的挺直

    挺直的,现在却全都趴伏在了地上。

    「你们在干什么?!」心里的怒火腾地升了起来,宫下北冲过去,照着跪伏

    在地上的梁家训踹了一脚,同时怒声喝道,「给我滚起来,救人去啊!」

    梁家训被踹的歪倒在地上,但他立刻又爬起来,重新跪伏在地上。

    宫下北又是一脚踹过去,他还是爬起来跪伏在那儿。

    往复几次,宫下北几乎将九个人逐一踹翻两三次,直到他自己都累了,这些

    人还是跪伏在那儿,一动不动。

    「啊!混蛋啊!」把自己折腾出一身汗,宫下北总算是冷静下来了,他瘫坐

    在几个人面前,歇斯底里般的怒吼一声,不动了。

    细碎的雪花打在脖颈里,冰凉刺骨,宫下北看着地上被践踏的泥泞不堪的落

    雪,脑子里闪过一副副记忆中的画面。

    「宫下君,上午好。」那是在中村康二的工厂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叶山智

    京文质彬彬的笑容里带着令人心寒的阴毒。

    「宫下君没事吧?」……「我送你。」那是在替吉冈错复仇之后,自己受了

    赤本的惩戒,去道歉时遇上了叶山智京。

    ……「知道吗,三十年前,我就是在这里遇到的先生,」不久前,就在这里,

    就在那辆车的旁边,他用手接着雪花,微笑着说道。

    「……我觉得,这三十年,我做这条狗做的很满足。」那是一脸满足的笑容,

    简单一句话,实际上就是对他一生的总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