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血(2)(强响欣)
安欣不是第一次在李响身上闻到烟味了。 上一次是在他车抽屉里看到了一包还剩一半的利群,他还以为是谁呢坐他车抽烟留下的。但是这一回,是他自己的衬衣上有烟灰。 这深秋,他到哪里去脱了外套和毛衣,粘上别人的烟灰? 但转念一想,自从上次打架之后,李响真的好很多了,也不再去不三不四的地方酗酒。甚至在床上,李响好像是莫名其妙开了窍,有时候流里流气的,让安欣都会感觉像是老树发新芽了,又缠人又坏。 李响说,他最后一次喝醉之后做了一个梦。 梦里面有好多好多个各种各样的安欣围着他转,他一个一个抱着亲啊亲,就这么cao过去,他才学会了怎么爱伴侣更多。 “我上半身三十岁,” 李响让安欣骑在他腰上、搂着他的腰,把他整个人箍在床头,仿佛是个巨大笼子,动作有些生疏但是安欣觉得和他磨合的过程很有趣,爱人的声音漂浮在耳畔,由远及近,最后化成耳垂的一抹颤抖, “下半身二十岁。” 这种仿佛回到刚谈恋爱时候的纯情和纵欲,甚至都让安欣不怎么想起高启强了。 他们生活会越来越好的 吧? 可是烟灰还是太奇怪了,李响下午离开警局也没带别人,想问下他的行踪,但是张彪他们知道了,又要呜呜渣渣老夫老妻还查岗。直接问他,等下又吵架,李响再出去喝酒,就得不偿失了。 把李响和他的衣服放进洗衣机开始洗,安欣拿出手机看一眼时间,收到了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记得去针灸。小兰导师说你好久都没去了。” 安欣没有存这个电话号码,也从不回复,他看完就删掉了,假装那个人从来都没有关心过他。 也便假装自己当时在按摩馆里没有意乱情迷。 从阳台门口望客厅,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李响在一边吃晚饭一边看球赛,也在回短信。饭桌上的人似乎察觉到了安欣的目光,抬头也看他,不知怎么的,神色有些慌乱似的。 李响其实也没关心京海队被灌了几个球,他刚才给高启强回了消息,没想到刚放下手机,就对上了安欣的目光。 傍晚的夕阳已经被扑灭,深紫色的天野铺散开,把他所爱的人映成了暗色。李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玻璃窗后面的人,好像离他很远。 李响会想起他们在警校的日子,一开始只是知道名字的点头之交,可却总能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嘈杂喧嚣的篮球场,和混杂紊乱的现场,恰好捕捉到彼此的眼神。那时候天大地大,风云际会,他的世界里只有安欣,只有正义。可现在,在同一间屋子里zuoai生活,他却有些看不清安欣的脸了。 歉疚是地衣,沿着他心里的阴暗处生长。 李响下午的办事的时候在旧厂街见到高启强。 高启强本来想带着唐小虎收拾人,可见到警车,放了手下人一马,顺便叫李响去他的茶室喝水。 鲜泡陈皮很香,但是没有高启强身上浅浅的薄汗香。 饮过青柑普洱的唇,会咬李响舌头,渡给他一口蒸腾的清冽,在他脑海里凭空建起一座填满了情欲的蜃气楼。他们互相取悦,用掌纹摩挲彼此性器官的脉络,然后沾上涎水的异质,舔舐后突入喉舌,以求在沉默中勃发。 高启强又很重的烟瘾,zuoai的时候往往出神点一支,然后才开始发疯,尼古丁带来的冷静和性器官引起的失神,便会反复拉扯他的动作频率。身下的人往往因为这种若即若离,享受到超越一般性爱的体验。 李响也咬了一支烟,回头才发现不小心踢开了打火机,身下被高启强日着,根本够不到。高启强发现李响的小动作,扭过他的头,就着自己没烧完的烟嘴,就点着了他口中的那支。 火星飘到李响的衬衣上,却引燃了他心里怪诞的情欲,不自觉地开始迎合高启强颇为冷漠的cao弄。 最后还是那样,高启强在他屁股缝里塞满了红彤彤的钞票。 “我又嫖了李队一次。” 李响没有回答他,却也没有拒绝每次合jian后高启强给他的钱。他总觉得这样也比单纯的出轨好些,不谈感情,就是成年人之间那么些交易。好像这样他的心就还是只属于安欣的。 “谁说zuoai只能爱人之间做,zuoai了就要相爱呢?不过我和李队也做不了朋友,我们还是做生意吧。” 他们没有一句对话,不过李响觉得离别时却有些不舍。 以至于回到家洗个澡换了衣服,李响都还在看高启强给他发的那些消息。说旧厂街的事儿,也说李响关心的赵立冬。 可这一刻他面对自己的伴侣,才意识到这段时间的心猿意马,好像慢慢的改变了他。 安欣从阳台走进屋子,说:“怎么傻乎乎地盯着我?” “我好久没这么认真看看你了。” “倒也是,我们各自都有很多事。” “李响,你是不是抽烟了?你衬衣上有股烟味,还沾着烟灰,你下午干什么去了?”安欣是个耿直人,他还是没忍住,直接问了出声。 “去旧厂街和一个线人接头。他那边有一些地下赌场的消息。” 旧厂街。 安欣顿了顿,他知道李响没骗他,他们在想办法跟唐小虎的生意,那边的事儿确实也是李响在负责。可是只要是沾上那个人的信息,安欣就会惶恐,也会不安,他一度很怕高启强落网,从他嘴里说出什么。 “烟呢?” “我不抽烟的,但是和那些人混,免不了……” “你穿着外套和毛衣,你衬衣里怎么弄上的烟灰啊?” 李响和他的爱人,都是刑警来着。 “给人看刀疤。我说我也混过,他们不信,就脱衣服给人看。” 李响曾经答应过安欣,永远不骗他,但是第一个谎话说出口,是那么的流畅。 这片刀疤,是安欣的心病。 他们当时偶然遇到一个恶性伤人的罪犯,都没有配枪,手无寸铁的李响为了保护他,硬生生的吃了那家伙一砍刀,胸肌上狰狞的疤痕,记录着他们最热血最相爱的岁月。 所以安欣不会深究的,那些鲜血是真的漉湿过他的睫毛,被爆裂的血雾蒙蔽双眼,倒也算是一种海誓山盟般孤决的成全。 但鲜血总会凝结,要么被无情的冷雨冲散。 那天夜雨真的大,雨滴锤在引擎盖上,啪啪啪地敲啊敲。敲得车里的人心烦意乱,脑袋充血。 两个小时之前,杨建给安欣电话,说是有卖yin贩毒窝点的确切消息,要借人手,安欣立即和郭局通气,组织了不少人力参与计划。 但是他们赶过去,那地下酒吧只剩下了一片荒yin的废墟。甚至那些人聚众yin乱的体液和散冰毒的吸管和塑料杯子都还残留在地板上,可一个人影都没有了。搜查之后,不过是抓了两个非法经营的小喽啰。 杨建说线报是一定没有问题的,又是警局的内鬼透露了消息。安欣甚至没有和陆寒通气,具体任务细节只有几个人知道,郭局他杨建和李响,再有就是郭局的上级了。 可是郭局说,他电话通知李响,李响没接电话,短信息也没有回,安欣给他打了一百个电话他都没有接。 安欣多希望李响只是又去哪里酗酒了,他在醉梦里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明天一早回家,还要自己注动跪搓衣板。可是见杨建那功败垂成气急败坏的样子,不像是会泄露消息的人,郭局也不是他安欣能考虑的人。 夜雨,淋湿了安欣的意志,浇灭了他心里很多刚刚燃起的火。 他打着伞离开杨建的车,去一个角落拨通了那个号码。 “喂,安警官这么晚不睡啊?” “羊市街的场子是怎么一回事?” “我现在守法公民……哎……什么都不知道的。” “我们做交易。” 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 话筒里的气音隐隐让安欣觉得高启强此刻正在做那事儿。可安心能怎么样,他如果不能知道来龙去脉,他该怎么去挽救李响? “今晚不行,我这里有客人了。不过欣欣你也不要担心,都小事儿。” “我担心什么?你都知道什么高启强,你最好给我说清楚,不然我绝不放过你!” “还记得我们上次在枫丹白露聊了什么吗?我可是诚实守信的人。” 大雨滂沱,安欣不太能听见杨建叫他,惶恐和不安疯狂在他脑海里生长,以至于没有拿稳手里的伞,被风雨吹走,所有倾泻的雨水便把他彻底吞没。 上一次在枫丹白露的大床上,高启强把安欣做的根本直不起身,只能像是一只小兽一样一边抖一边求饶。 “欣欣,你遇到事儿可以告诉我,一夜夫妻百日恩,我欠你的恩情多着呢。”他就是不要脸的,一边说着恩爱,一边还能就着安欣跪伏的姿势,恨不得把蛋都挤进去。 “滚,快完事儿吧。” “那我自己猜了。李队长很能喝吧?” 也没有什么预兆,安欣的肌rou狠狠咬住了高启强的几把,他就知道说中了怀中人的心事了。这倒也不需要高启强什么预判,安欣和李响在局里这段时间好几次请假都是因为李响宿醉,完了还打架,就张彪那大嘴巴,唐小虎三杯酒敬完他就都吐噜出来了。 安欣咬了咬唇,他现在胳膊上的肿还没好全,谁能知道李响喝麻了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关 你 屁 事。” “我告诉你,能救酒鬼的不是家里永远宽容的妻子,而是能把他变成女人的父亲。 ” “那你去给李响找个爹。” 所以这段时间李响真的是迷途知返了吗?还是说高启强那时候不是开玩笑,他真的对李响做了什么? “高启强,李响在哪里?你tm干了什么?” 免提电话里撕心裂肺的嘶吼,却没能唤醒被rou欲彻底吞没的男人。 李响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可是他有点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大脑,内啡肽和性激素带来的极乐冲破了他本就残破不堪的底线,刺激得他止不住地泪流。咸腥的液体顺着眼睑流到面颊和嘴唇上,带来了某种熟悉的味觉。 血、jingye、眼泪、汗水、尿…… 人类的体液,都有这样的口感。 腥sao而怪诞。 大概酒精就是为了模拟这种令人厌恶却欲罢不能的味道,才能像是寄生虫一样寄宿在肝脏和大脑,时时刻刻折磨着迷途的羔羊。 一边哭一边被高启强cao,他已经听不见爱人的哭泣。 冰冷的雨水击打着安欣的天灵,耳边的话筒里传来的是久久的沉默。尽管他不相信,甚至绝望地害怕,这迷乱的沉默里,有滴滴的布谷鸟叫声—— 是闹钟。 他们第一次去京海市动物园鸟语林约会买的纪念品。每到早上和晚上九点整就会布谷布谷地钻出来叫。 高启强在他和李响的那间卧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