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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大脑一片空白,刀锋仿佛剜过皮肤,发冷的刺痛着。直到手机从口袋里跌了出来,在床铺上翻了几个跟头,大概是被单上的褶皱蹭了过去,通讯录被打了开来,一长串的名字里,简远两个字突兀的出现在了顾云开的视野之中。现在已经晚上八点了,顾云开不确定对方在不在忙,也许在跟团队练习,也许是在做音乐会的准备,也许是……顾云开将手机捞到了掌心里,疲惫的仰卧着,忽然感觉到一阵畏惧与瑟缩,像是久居黑暗的人第一次接触光明,难免感到有点小心翼翼的无所适从。他从没任性过,连同这种机会都极为难得。毕竟这个晚上已经够糟了,他实在不想再经历些更糟糕也更尴尬的事。绿色的通话键在顾云开游移的拇指下巍然不动,他生平第一次知道原来只不过是打个电话都是如此艰难,当那举酸的拇指不堪重负的垂落与触屏相触碰时,顾云开多少有些吃惊的撤回了手指,却无端从中滋生出一种窃喜般的侥幸与忧虑。振铃声响了数次,顾云开沉默的看了看,却迟迟没有挂断。大概是有一分钟——或者是铃声不断的响了六七次左右,顾云开几乎都要绝望了,他将手机丢弃在枕边,静静等待着应有的系统女音冷冰冰的回报无人接听的结果。那头却忽然接起了电话,可以听得见那头声音嘈杂,像是许多乐器混在一起似的。“我打扰你了吗?”顾云开本欲出口的倾诉与惊喜顿时一道卡住了,他沉默了片刻,谨慎又迟疑的说道,“很抱歉。”像是乌龟小心翼翼的将脆弱的头缩回了坚硬的龟甲之中。不对劲。通话与视频截然不同,正因为瞧不见模样,才会尤其注意到声音之中的差别,简远看不到顾云开是什么样子,可是他听见那声音里的疲惫与无力,那很不像是顾云开平日里的模样。他记得这位先生向来彬彬有礼,对自己的要求一丝不苟,每次见面与交谈,他就理性的好像是一台严丝合缝的机器,浑身上下运转流畅,找不出半点毛病来,哪怕是陷入困惑需要求助的时候也是如此,依旧冷静得无可挑剔。无论接受什么样的角色,他都会在那些狂乱、诡异、具有可怕吸引力的感情之中挣脱出来,用理智分析人物的情感与性格。可现在并不是这样,他听起来像缺了油,少了零件,没了动力,脆弱而迷茫,仿佛迷途的路人在道路上徘徊犹豫,急需要黑暗中的烛光指引迷途。仿佛瞬间从理智的机器化身成了无助的人类。“啊——事实上……我正想摆脱这一切。”简远打定了注意,于是撒了个无关紧要的小谎,他冲老乐师们打了个招呼,将手机夹在肩膀与耳朵的空隙之中,双手合十,求饶般的对这些合奏的音乐家们眨了眨眼,露出乖巧又诚恳的模样来。“去吧。”稳重的乐师长无声的说道,又比了个九的数字:“记得回来。”没问题!简远俏皮的抛了个媚眼,急急忙忙的从这金碧辉煌的音乐殿堂之中脱身而出,来到了安静无比的阳台边缘处继续进行他们的对话。他暂时不参加练习,可也不能影响任何人。那一头的顾云开似乎有点失笑,他低沉且沙哑的嗓音带着点伤感,又仿佛斟酌过似的开口:“你好像总会在恰当的时候跟我站在一起,我很感激这一点,真的。”“我已经答应过您啦。”简远看着天上的月亮,愉快又温柔的说道,“我愿意做您的丘奇,也愿意在适当的时候做加西亚,假如我做不到的话,那我就不该对您这样轻易的许诺不是吗?这本就是理所当然,既然是我应该做到的事情,那又有什么可感激的呢?”顾云开又在手机那头笑,声音出奇了的低,可是很清晰,不至于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但是通常人们许诺的时候,都是很真心的,我相信……起码在那一刻,只是做不到而已……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忘掉的,无论是许诺的,还是被许诺的。”“为什么呢?”简远多少有些不解,他琢磨了会,仍旧选择追问道,“为什么答应自己做不到的事?”“也许……他们以为自己会做到吧。”顾云开叹了口气道,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毕竟这种事实在是常态,“或者是出于安慰,客气,跟一种同情心衍生的关照。绝大多数人都不会当真的,他们当时听了很感动,然后没过多久也就忘了,又也许,我们都觉得自己不该那么麻烦别人。”简远沉默了会儿,下意识摇了摇头道:“我不太明白,别人答应的事情,为什么您要考虑麻不麻烦呢?”“这通常就是人类烦恼的根源了,会不自觉的过于在乎别人的想法。”顾云开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哀乐,“假如有些人快活的只用做自己,不必考虑别人,永远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人们又都爱着他,那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简远忍不住笑了起来,从善如流道:“那就好办了,你起码在我面前可以做一个没什么可担心的人呀。”顾云开似乎被噎了一下,他忽然生硬的转开了话题:“我真的没打扰你的演奏或者练习什么的吗?”他又再度确认了一遍。“等打扰到的时候,我会告诉您的。”简远笑道。顾云开似乎也笑了起来,他缓缓道:“跟你聊天总是很开心,我不怎么常有这样能放下一切可以随便聊一聊的机会跟对象。”他听起来还像是有些什么事情郁结于心,可比起刚刚打电话来时要好得多了。“那现在您应有尽有了。”简远的声音依旧平和而包容,仿佛支柱般稳定住了顾云开的心情,假如别人说出这些话来,难免会有些虚伪与过于甜腻的奉承,可是简远不会,他吐露出的每个字都像他弹奏出的音符那样动听与真实。“对了,你不必再对我用敬称了,既然我们是朋友,更何况你打字的时候都已经变成你了。”顾云开故意说了一段无关紧要的小事放在前头作为铺垫,他的疑心又再攀爬上来,片刻都不得安宁,那问题仿佛毒液与冰渣似的戳刺着他的舌尖,叫他咽回腹中;又好似地狱里的岩浆般熊熊炙烤着他的心脏,恨不得顷刻间就吐出来。“我不明白。”顾云开轻轻的叹息道,“我是如何成为这个幸运的人的?”简远的沉默长久的几乎令人有些不安,顾云开却不曾后悔,他如果无法刨根究底得知这毫无由来的好意,即便此刻欣然接受,也迟早有一日会惶恐不安到怀疑对方的目的,他也许会后悔对人生的抉择,可对自己做出的决定,却少有反悔的时刻。“这件事,说起来其实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