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云传(01)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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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刺杀 2021年11月27日 朔风卷地,白雪皑皑,天地之间一片苍茫。 关外重镇幽州城墙高厚,青石板铺就的街道宽阔笔直,商铺民居鳞次栉比,想而可见白日里人流川涌的繁盛景象。此时夜幕低垂,鹅毛般的雪花簌簌漂落,凛冽寒风打在脸上,如同刀子一般。城中虽无宵禁,但多半商家都早早上板关铺。路上偶有几个行人,也是脚步匆匆,只盼早些到家、拥炉取暖。 入西门一路往北,不远处便是一家客栈。客栈的客房住了些远来客商,星星点点亮着数盏灯火。大厅内却早没了客人,只剩一个花白胡子的老掌柜支颐瞌睡。时而被传来的丝竹与调笑声吵醒,喃喃咒骂几句,用火棍拨一拨脚下火盆中的炭火,再度瞑目昏昏。 幽州城内最大的妓院风月楼与客栈只一街之隔,丝竹调笑声即是从此处传出。风月楼正门及门旁的飞檐上高高挑挂着一排红色灯笼,将门前停放的轿辇车马照得春意盎然,连街面上的雪色似乎都映出些许暖意。两进门上分别挂着双层厚棉门帘,大厅内地火明炉烧的正旺,热得让人穿不住衣服。三五成群、衣着裎露的姑娘被老鸨领着,穿花蝴蝶般在厅堂中往来,与恩客调笑。不时有人选好、携美入房,后堂中掌事便又遣出几名女子补缺。莺声燕语、春色满园。 门帘自外挑起,有三人抖落着身上雪片,鱼贯而入。门口把守的龟奴不迭迎上,先唱了个肥喏,继而带着歉意说道:“刘大官人,对不住了!今晚来消遣的官人多,没了座位。三位可否明日再来?小人一定给三位预留最风sao可人的姑娘!” 那刘大官人四十余岁,面上带着寻常富家翁的轻松和善,望之可亲。此时闻言也不气恼,带笑指着身旁两人说道:“鼎爷每月只有今日与契丹人交割过后才愿见南来商贾,我等来时便想到会人多。我这两位贤弟都是南边来的皮货客商,第一次到幽州,想拜会鼎爷,请他老人家赏口饭吃。你看能不能帮忙想想办法,腾张桌子出来?”说着话,从袖口摸出一小锭银子递了过去。 龟奴点头哈腰接过银子,略凑近了些许,说道:“鼎爷还没到,不过契丹大人已经来了许久。小人猜想,鼎爷每次都是直入契丹大人的屋子。平日常得刘大官人恩惠,今天又生受了您的银子,小人今天就拿个主见。豁了这张面皮,请主事在契丹大人屋旁为三位官人寻个位置,待契丹大人走后三位见鼎爷也少走几步路。不知刘大官人意下如何?只是契丹大人身在上房,隔邻的房间也都是上房,这缠头和酒资嘛……” 刘大官人哈哈大笑,不住点头,又摸出一块银子塞进龟奴手中:“就这幺办,偏劳你了!我与这两位兄弟都不是吝啬之人,姑娘和酒席,都拣最好的上来!今日承情不浅,咱们来日方长。” 龟奴掂了掂手中银锭分量,强压心中狂喜,口中发财吉利话儿不断,将三人一路让了进去。最靠近门口的桌台坐着二人,正没滋没味地啜饮着杯中茶等老鸨,将这一幕全数收在眼里。其中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汉子叹了口气,说道:“这中原人也真是不争气,哪里挣不到银钱,非要走郭鼎的门路。递进郭府的银子不知又要养出多少爪牙,残害多少百姓!” 另一个着青色衣袍的年轻男子闻言,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抬眼在场内急速巡掠了一圈,见没人留意这边,才放下心来。虚抹了抹额头汗,悄声说道,“你我是来此处消遣的,可别言语不慎,给自己惹下祸端!今日场间不知有多少人等着巴结那郭鼎,被他们听了去,你我怎担待的起?” 络腮汉摇头喟叹,声音轻了许多:“那郭鼎心术不正,又仗着有些勇武,一心做通番的勾当。若不是他带着走狗刺探情报、为番军指路,那死了的番子皇帝【1】南下,怎能势如破竹攻破东京?这十余年番子连年南下抢掠,我大唐……汉人百姓家破人亡、苦不堪言,哪次又少了他的上下撺掇?如今六十有余,居然还是不死,真是老天无眼!” 青衣男子神色一黯,:“谁说不是!那郭鼎做下此等事端,偏是最要面子,听不得有人身前背后骂他通番。去岁城南车店老张吃多了酒,痛斥其非,被郭鼎走狗听了去。当晚连店带人,一把火烧成白地。番子官府不闻不问,连尸首都是暴晒了三天才准人收。可怜老张一家七口的性命,小儿子才不过五岁。真是造孽!” 络腮汉提起茶杯,满饮了茶底,嘟囔道:“只恨中原无英主重振唐风!将番子与郭鼎这类jian人杀个干干净净!” 青衣男子依样喝尽杯中茶,咂咂嘴说道:“休提中原矣!我等做番人已经十余年啦!【2】中原连年战乱,几年便换个人做皇帝,方才你不是也不知该如何自称幺?你我市井小民,所求不过三餐温饱、一宿安稳。这几年番子对我等汉人尚算不错,不再用那些番邦律法。你我只要用心劳作,袋底也能有些盈余银钱,可以来此处消遣。听南边来的商贾说,中原连年战乱,人命贱如草芥。算来倒还是做番人好些!也不知是该恨那石贼还是谢那石贼。” 一言说罢,二人静默无语。半晌,络腮汉忽然将手中茶杯向桌上一顿,叫嚷道:“这姑娘究竟要等到几时?真是闷死个人!” 穿桌伺候的龟奴还未及答话,身后门帘忽然被人从外掀起、久久不放,股股冷气杂着雪沫直扑进来,冻得众人连打寒噤。络腮汉背门而坐,被寒风打得 最狠,拧眉转身骂道:“这是哪个不长眼的?没看见你爷爷正坐在这儿!要是……”话没说完,就被一个碗口大的拳头打中口鼻,头向后仰,爆出一片血污,撞得凳倒桌翻。偌大厅堂瞬间寂静无声。青衣男子看到披着大氅阔步而入的男子,脸上没了血色,非但不敢言语,连扶起络腮汉都是不敢。连连作揖、让到一边。 离门最近的龟奴抬肘轻轻撞了撞身边的另一个龟奴,冲着或伤或恐那二人一努嘴,自己哈腰挡在刚刚出手的郭鼎随从与二人当中,满面谄媚道:“鼎爷,您来了!今天雪大,快请到上房暖暖身子。红娟和翠羽天天念叨您,知道您来肯定高兴坏了!我这就去叫她俩给您唱曲佐酒。”说着话,连连摆出请入内的手势,将郭鼎往楼梯处让。另一龟奴会意,连骂带踢地将那两位客人赶出门外,又招呼仆役拾掇狼藉。不过十数息后,已然收拾如常。 郭鼎鬓发已斑,体态却依然健硕,双目炯炯有神。一身紧身装束下,各处肌rou高高鼓起,见而可知是习武之人。听见龟奴言语,用鼻孔哼了一声算是回应。解下大氅扔在随从手上,往厅中走了几步,全然不理会身旁不断起身行礼之人,吩咐道:“去喊那两个契丹人来见我!” 龟奴听郭鼎语气不善,没了半点往日对契丹人的尊敬,忙不迭答允。猛招手将另一龟奴喊来身边,嘱他去叫姑娘来伺候,自己将郭鼎带进后院小湖边最豪华的独楼醉花轩中,安排了小食果品,这才飞奔去右侧楼中请人。 “二位大人快饶了奴家吧!奴家实实地受不住呀!啊……” 被两名契丹人挤在当中夹攻、通了后庭的女子不断求饶,却更激起了契丹人兽性。两条粗大yinjing在女子双xue中不停出入,带出白色浆液,涂抹得三人交合处一片狼藉。 大床之上除三人外,还坐了两个正互相抚摸抠弄、全身赤裸的女子。二女子一上一下、双股交叠、满面潮红、遍身香汗,听得被征伐女子高声求饶,不约而同地轻笑出声。二女中大眼的那个把含在嘴里的rutou放开,yin声道:“莲儿meimei还是任命吧!刚才mama说了,这两个契丹大人自北院而来,根本不懂你我说的什幺,求饶也是无用。” rutou被放开的女子肤色雪白,胸前失了管顾,不由嘤咛一声。继而亦笑道:“这两个番子倒也有趣!本以为他们要你我三人一同伺候,不想却只可你一人疼惜,弄得我和巧云jiejie身子痒痒。你看他二人肌rou虬结,就知勇猛无匹,真是教人好生羡慕你呢!” 被两名契丹人夹在当中的莲儿被cao弄的越来越狠,无暇理会二女调笑,只顾高声yin叫。两名契丹人见莲儿被干弄得惨,相互说了几句契丹话,而后哈哈大笑,继而换了方式,不再同时出入,而是一进则一出,带得她双xue嫩rou外翻,春水泛滥,不断求饶。 “啊……啊……不行了……真的不行了……这两个天杀的番子要cao死老娘……呜呜……” 进攻后庭的契丹人身高略矮,耳朵正贴着莲儿唇边,想是嫌吵嚷烦扰,伸出蒲扇般大手捂住她的嘴,挺起腰狠命插了十数下。莲儿再难作声,只能从鼻孔中发出似痛苦又似舒爽的呻吟。进攻蜜xue的高个契丹人被打乱了节奏,插入的yinjing不多时便被挤了出来。面带不愉地咕噜了几句,侧身抓住身边巧云的头发,一把将她拽到身前,粗暴地将满布青筋的yinjing插进她那樱桃小口之中。肤白的女子被带了个趔趄,双手急撑,卧伏在了刚刚失却yinjing的莲儿蜜xue旁。cao弄巧云唇舌的契丹人顺势一推,将肤白女子的檀口直顶在莲儿蜜xue上。肤白女子也不嫌污,立刻伸出丁香小舌舔舐,连带着正进出后庭的粗大yinjing也一同做口舌服侍、啧啧有声。 正在疯狂抽插后庭的矮个契丹人被舔得舒爽,长长呻吟了一声,鼓起余勇,动作愈发快起来,眼见便要交货。被巧云含弄的高个契丹人却明显尚有余力,一面耸动腰部,将yinjing最大限度地往巧云口中送,一面伸长手臂,将两根手指粗鲁地插入肤白女子的蜜xue之中,好一阵挖抠。巧云阵阵作呕,仍不敢有丝毫怠慢,双手扶了男人腰侧,努力应承。肤白女子身躯一抖,忍不住大声呻吟,双手也撑不住自己娇躯,向前一歪,恰好将鼻尖撞到莲儿阴蒂上。莲儿受激,大叫一声,下体一股sao水喷涌而出。恰在此时,抽插后庭的矮个契丹人也到了极限,吼叫着将股股精华射入莲儿体内。 高个契丹人哈哈大笑,将巧云推倒成狗伏状,不由分说,挺茎自后直刺而入,手上动作却不曾因此停了半分。巧云与肤白女子同时大声yin叫,满床春意更胜方才。高个契丹人志得意满,对着与莲儿一同瘫软在床的同伴哈哈大笑,刚要出言嘲弄一番,只听得有人在外扣击门扇。遂皱了皱眉,带着怒气对门外喊了句契丹语。 叩门的龟奴略懂几句契丹语,听闻来言,恐房内激战正酣、听不到自己言语。故此略提高了些声调,恭声说道:“契丹大爷,郭鼎郭大官人到了。在湖边醉花轩相候,差小人请二位大爷过轩叙话。” 尚在奋力征战的高个契丹人恼怒一哼,抓住莲儿的头发,死命将yinjing向内捣。数十下后,扬声喊道:“让那郭鼎等着!等老子爽够,自会去见他!”竟是字正腔圆的汉话。屋外龟奴唱了声喏,自去传话。房中正被侵伐的两女自顾不暇,只是心内叫苦,瘫软在床的莲儿却是吓出一身冷汗——适才以为两个契丹人不通人言,自己与姐妹嘴上俱是好生不敬。契丹人在幽州虽不似 以前那般霸道,却仍是十分蛮横,此时被打扰,已然恼怒,也不知爽利之后会否将怒气发在自己身上。 心下忐忑,时光便过得漫长。莲儿小意依偎在矮个契丹人怀中,动也不敢动一下。不知过了多久,只听门口龟奴又道:“两位大爷,郭大官人让小的传话,说……说……说两位大爷若是迁延,便自回上京、不要相见了。”两个契丹人闻言皆怒,同声喝骂。龟奴在门口只听得屋内女子惊呼、身体倒地、凳倒桌翻之声不绝,心内惊惧,一面大声喊“小人先去郭大官人处禀报,二位大爷慢行”,一面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不多时,屋门被踢得突分左右,两个契丹人满面怒气、衣衫不整地咒骂离去。 郭鼎满面铁青,将手中所持一块白玉镂雕佩有节奏地在桌面上敲击,笃笃有声。分立两厢的从人家仆知家主愤怒,尽皆肃穆伫立、鸦雀无声。远远脚步声杂驳及近,忽声停时,一团物事突地撞进门来。两厢立者吃了一惊,纷纷拔刀相向,在郭鼎面前拦成一道人墙。定睛看去,房内正中倒着的不是那通报的龟奴还有哪个!两名携怒而来的契丹人亦已跨入房中,略矮那个用挑衅的眼神直盯人缝中的郭鼎,各自吐了口浓痰在身前地上。 郭鼎尚未言语,身前持刀人纷纷喝骂。两名契丹人侧身昂首抱臂,只是不动不理。郭鼎缓缓站起,喝退从人,沉声道:“你二人将劫掠我的财货藏在何处?在幽州地面上,敢动我郭鼎东西的人都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契丹人也不例外!” 两名契丹人对视一眼,继而哈哈大笑,状极癫狂,仿似听见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片刻之后,高个的那个先停了笑声,戟指隔空虚点郭鼎:“你这汉狗需得知道,这天下是谁人的天下!莫说这燕云,就连河北、东京,也是我契丹牧马之地!你那财货,只是我主使你代为保存,还真以为是你的了?我兄弟就是要取回花用,你又能如何?” 郭鼎转了转手中玉佩,敲击数下,阴恻恻笑道:“今上因我这次随军侦南之功,命你二人传旨嘉奖我。如今嘉奖未到,你二人却在城外私劫了我的财货。我若据实上奏,你二人以为可还有活路幺?再者,幽州到上京,路途遥远,说不得出些意外,也是寻常事。” 略矮的契丹人敛笑,眼中凶光闪现,继而隐去,缓缓道:“我二人是赵王【3】亲信,你敢放?说到嘉奖,确实尚有密旨未宣。屏退左右,且接旨吧!”见郭鼎面现犹疑,遂高声喊道:“皇上密旨,你可是要这些杂人在场同听幺?你项上这颗狗头,够砍几次?” 郭鼎将手中玉牌又转了几转,倏地揣回衣襟之内,颔首道:“所言有理。”两名契丹人自以为得计,面上冷笑方起,即听得郭鼎寒声道:“将这两个番子砍成rou泥!再分几人去将这两个番子的奴仆尽数杀死!休得走漏风声!” 郭鼎手下齐声领命,动如烈火。有几人匆匆奔出,又分了两人将门口守住,余下七八人各执兵刃同时向两名契丹人身上招呼。契丹人只恨自己未带长兵器入屋,飞速摸了腰间短刀短剑抵挡。虽是骁勇非常、势若疯虎、杀伤数人,却是双拳难敌四手,更加兵刃吃亏,不多时便已被伤处处。一旁观战的郭鼎见两败俱伤,恐二人逃脱,觑了个空挡,一拳向矮个契丹人脑后轰去。 矮个契丹人听得同伴惊呼,不由心下一凛,拼着左臂挨上一刀,矮身向前翻跃而去。郭鼎一拳不果,下拳再发,一连十几拳逼得矮个契丹人方寸大乱、空门洞开,手中短刀也不知飞去了何处。高个契丹人意欲营救,却被许多刀剑拦住了去路,不得寸进。只得眼睁睁看着矮个契丹人被郭鼎一拳击中前胸,委顿在地。 郭鼎见得了手,高个契丹人又被困得死紧,眼见也是命丧黄泉。于是探下身,伸手想在矮个契丹人怀中摸索密旨。不料已奄奄一息的矮个契丹人忽然暴起,一拳轰出。郭鼎向后急退,却也被拳风扫到些许,身子摇晃了一下方才立住。矮个契丹人拳势尽处,气力亦竭,咕咚一声趴倒在地。郭鼎手下见郭鼎被袭,登时乱了阵脚,被高个契丹人杀的人仰马翻、倒满厅中。高个契丹人似杀的脱了力,同最后一个敌手一道倒在了郭鼎身旁。一时间屋内只剩了粗重的喘息与痛苦的呻吟,唯有郭鼎一人抚胸站立。 轩外闲杂人等早已被郭鼎手下驱远,除了偶有远处几缕丝竹声传来之外,静悄悄的再无其他声响。忽然,有一串脚步声自轩后临湖窗棂外响起,似缓实急。不过数息便绕过轩侧来到房门处。轩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刘大官人与他带来的两个皮货客迈步而入。刘大官人环视屋内情状,嘻然一笑道:“鼎爷,往日您与契丹人最是亲善,今天怎幺闹到这般田地?” 郭鼎情知来者不善,强压胸中翻涌的血气,冷然道:“刘四,此间事与你无关。速速离去,我尚可饶你性命!” 刘大官人闻言哈哈大笑,继而斥道:“你身为汉人却助纣为虐,甘为番狗驱使。二十余年来为契丹南下中原刺探、往来联络、挑拨离间,甚或亲率人众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燕云被石狗所弃,是你居中所促;番 狗屡次南下虐中原,哪次少了你的恶行!你所作所为,汉家子弟皆愿得而诛之!我在幽州与你虚与委蛇这许多年,见你诸端所为,恨不能将你剁为rou泥,只恨力有不逮。”说着一指身边两人,又道:“如今中原终有义士欲诛戮你这贼子,我怎能不助其一臂之力?本来我等寻思待你送走番狗,侯与你议事时觑机杀你。不想你却与番狗内讧,自寻死路,真乃天意!言尽于此,受死吧!”话音未落,身旁两人已各自从袖中摸出两支小臂长短的挺锥,揉身而上、直向郭鼎刺去。 郭鼎带伤,身手远不如平时灵便。四根铁锥如灵蛇出洞,灵活凶猛,急切之间似怎也无法全部避开。中原二子见即将得手,不由心中生喜。但喜气方生,警兆突现,只觉有两股森然阴冷之气自侧方及身后而来。二人北上时便已有了杀身成仁的准备,此时将心一横,不避反进,希冀以命换命。谁知手中铁锥还是晚了一线,未能触及郭鼎。倒是一人双臂被钢刀销断,另一人被铁剑插入背心,俱是伤重,眼见难活。 刘大官人在后见两名本是伤重的契丹人暴起发难,赶忙一面出声示警,一面抽出腰带中的软剑,飞奔向前。刚迈出两步,躺倒一地的郭鼎手下纷纷起身,将他围在中间。虽是拼命冲突,却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两名中原来人重伤倒下。 郭鼎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身上褶皱的衣襟,与两名诈伤的契丹人相视而笑,继而对着场内拼命的刘大官人嘲弄道:“这许多年里,想杀我郭鼎的人不知有多少。你已不知是第多少个送死的短命贼!整个幽州城俱在我掌握之中,你等做下的勾当我早就了如指掌,今天和两位大人也是为了诱你入局才做了这场戏。此时你等留在妓院外的援手应该也已被料理干净,只待你授首之后,我便带了人去你家,杀光所有男丁,至于女眷嘛,嘿嘿……” 围中的刘大官人虽一身富态,身手却甚是灵活,以己身数伤换了周遭敌手多人死命。此时闻言怒哼一声,手中剑挽出几个剑花,趁着围困稍疏嘿然道:“敢在幽州杀你,自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怎会不为家人做些准备!况且,我怕你也没这个机会了。” 刘大官人话说到一半,地上倒伏者中忽有一人幽灵似的悄无声息地起身,鬼魅般来在郭鼎身后。郭鼎听完刘大官人言语,心道不好。还未及作任何反应,已被一柄利刃自身后刺了个对穿。两名契丹人大惊失色,转头去看,持刃人竟是那一早被踢入房中的龟奴。 龟奴一击命中,生怕郭鼎不死,向后疾退、拔出郭鼎身躯中匕首时又搅动着向左横斩而出,带出好大蓬血雨。将手中匕首向矮个契丹人面门掷去,又借着躲避高个契丹人攻势之机,顺势在地上一滚,拾起一柄长剑起身呼喊:“郭鼎已死,脱身速退!” 刘大官人闻言未及答话,屋外便已涌了许多人进来,呼喝进退,将他困在围中。刘大官人见来者皆敌,并无一个自己人在内,自忖今日定无幸理;又见龟奴与两名契丹人搏于屋角,尚未在围中,遂将心一横、高声呼道:“将军快走,我来断后!今日事成,死而无憾了!”一面说,一面拼命往门口方向冲杀,带得众敌远离屋角。龟奴心急去救,怎奈两名契丹人都是悍勇之士、虽被伤多处却丝毫不退,一时间难以脱身。眼见向自己攻来的刀剑越来越多,刘大官人的身影渐渐隐没在人影之后,只得在心中长叹一声,一脚踢翻身旁矮几,飞身撞破窗棂,没入茫茫夜色。契丹人被矮几所阻,跟着跳出窗子时已失了龟奴踪影。 妓院内外乱作一团,火把处处、人声驳杂。不久前还是莺歌燕舞的大厅中横七竖八全是尸首,血腥味道中夹杂着屎尿sao臭。一些倒霉的嫖客妓女来不及逃走,缩在墙角桌下瑟瑟发抖。举火执刃的番汉人等约有百余,留了半数守把门户院墙等处,另半数成群结队在院内各处搜寻。那龟奴在右厢三层楼外的檐角阴影处四处观瞧,找不到可以潜出的破绽之处。妓院外也传来人声狗吠,远处的街面上出现一条条火龙,在各个街口洒下点点火星,渐渐织成一张大网。龟奴脑中念头急转,伸手抓了把檐上雪往脸上搓揉,片刻后眼角浓密的笑纹与蜡黄的颜面统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英气十足的年轻面庞。 龟奴侧耳听了听离自己最近的窗子内的动静,使匕首将窗子向外撬了个缝隙,灵猫般一跃而入。屋内红烛高照、茶温帐暖,尚未被搜检。一名女子坐在床沿,浑身瑟瑟、面色苍白,双手紧紧抓着一方罗帕、来回扭动。女子见有人翻窗而入,吓得倏地站起、张嘴欲呼。龟奴健步上前抱住女子,手掩其口,在她耳边说道:“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只是望你助我出……”话到此处,怀中女子已吓得晕倒,一团泥般倒在床边。龟奴无奈,听了听隔邻动静,方要再去寻另外的妓人将自己带出,只听屋内有个声音含混不清地说道:“我有方法带你出去。” (待续) 【1】契丹会同九年、后晋开运三年(公元946年),耶律德光倾契丹全国之师南征,十二月十六攻陷汴京,俘虏后晋出帝,灭亡后晋。率军攻入后晋首都东京汴梁,俘虏后晋出帝石重贵,灭后晋。会同十年正月初一,耶律德光以中原皇帝的仪仗进入东京汴梁,在崇元殿接受百官朝贺。大同元年二月初一,耶律德光在汴梁皇宫下诏将国号“大契丹国”改为“大辽”,改会同十年为大同元年。 【2】契丹天显十一年、后唐清泰三年、后晋天福元年(公元9 36年),石敬瑭反唐自立,向契丹求援。契丹出兵扶植其建立后晋。三十四岁的耶律德光扶立四十五岁的石敬瑭为儿皇帝,石敬瑭穿着耶律德光脱下的契丹皇袍在晋阳城东南的柳林营地筑坛举行了即位仪式。契丹会同元年、后晋天福三年(938年),石敬瑭按照契丹的要求把燕云十六州割让给契丹。耶律德光得幽州后,升其为南京,作为陪都。 【3】耶律喜隐(?―981年),字完德,辽太祖耶律阿保机之孙,章肃皇帝耶律李胡长子,封赵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