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月色
今晚的月色
原本不想再去医院的温馨,没想到到了下午四点多,还是被送去了医院。 杨长生在仓库找到个取暖器,落满了灰,他拆开看了后发现不能用了,要买个新的,擦干净手,提着素素留给温馨的袋子,上了二楼,找到温馨的房间,敲门:“是我。” 温馨吃过饭,又吃过药,吸氧一阵,躺着睡一会儿醒一会儿,拿起体温计测一下,还是低烧,温度没有往上,但是也没退下来,精神不上不下的,四肢肌rou酸软得厉害。 “睡着了吗?”杨长生不紧不慢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睡着了。”温馨笑,脸色懒懒的,站起来开门,“睡着了怎么给你开门?” 杨长生见她这样,把袋子递过去,拿手背碰了一下她的额头:“再去一趟医院吧。” “不想去,懒得动。”温馨有点想赖,她确实觉得累。 “换好衣服,我在楼下等你。”杨长生没有进她房间,只是看着她,很认真的表情,让人不能拒绝。 温馨也看他,两眼相视,似乎在比赛谁能更坚持。 最后是温馨屈服,嘟着嘴:“去就去嘛。”门也不关,回过头去穿衣穿鞋,拿上包和氧气瓶。 杨长生低下眼眸,帮她把门关上,先下了楼,交代阿禾一声,就到门口把车开出来。 温馨不是拖拉的人,她动作很快,换好衣服,这个钟点,太阳出来了,阳光重新铺满大地,她还是戴上了一顶针织帽子,这里早晚温差大,要是晚些回来,还是会冷的。 杨长生见这姑娘打扮得学生气,嘴角扯了扯,让她上车,两人一路到医院,竟没有说过一句话,好像不熟悉的人之间,许多话不说也行。 医生拿着听筒听了会儿温馨的心跳,抽血做了检查,看着报告单说:“不是高反,有点炎症,发烧了。挂点滴好得快,吃药慢一些,选哪个?” 温馨选了打点滴,杨长生去把费用交了。 点滴挂了两个小时,外头的天已经转黑了,空气里凉飕飕的,温馨的手又凉起来,杨长生下去把自己车上的大衣拿上来,盖在她身上。 毕竟年轻,挂了点滴,温馨的精神马上就好多了,她眨着眼睛,看陪在自己一边的杨长生,逗他:“杨老板,你是对每一个房客都这么好的吗?” 杨长生坐得很直,身材板正,两个小时了,脊背也没有垮下来,他转过头去看温馨,能贫嘴,看样子是好了,也不回她的话,把氧气瓶盖盖到她脸上:“这几天小心别再缺氧了。” 温馨马上大力吸一口氧气,也不再问他了,滴溜着黑白分明的眼睛说:“杨老板,我饿了。” “挂完盐水,就去对面街吃碗面。”杨长生把氧气瓶收好,站起来去找护士拔针。 - 对街的小面馆门面不大,排队的人却多,有点人声鼎沸的场面,大概是老字号,有当地人也有游客,店里头播放《康定情歌》,一个激扬喜庆的女声在唱:“...世间溜溜的女子,任你溜溜地求哟...世间溜溜的男子,任你溜溜地爱哟...” 两人排了会儿队,杨长生点了面,交代老板,一碗要辣一碗不要辣,然后掏出手机付款,给温馨找了个位子坐下,自己到对面一个小超市去买了个取暖器,车开出来了,停在面馆的路边,过了一阵,买到了新的取暖器,杨长生打开后备箱放进去,再进店去找温馨。 挂了盐水,肌rou不酸软了,头也不痛了,温馨有了精神,食欲都回来了,面前两碗面冒着腾腾热气,她在等他回来。 过了一阵,杨长生回来,手上还拿着个灰扑扑的东西,待走前一看,才看到是暖水袋,已经充好了电,热乎乎的。 温馨一手抱着热水袋,一手把面推到杨长生面前:“杨老板,把钱算到我的房费里吧。” 杨长生吃了一口面,抬起头看了对面白净的姑娘一眼,正想开口说不用,又听到一句音调平淡的话:“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吃吧。”杨长生把那句“不用”咽下去,又看她一眼,他也饿了,吃得很快,呼噜噜的声音,听起来这个面很好吃,把温馨的胃口都带起来了,盆儿大的碗,吃了一小半。 吃完面,要回客栈时,天色已经黑了,温馨也跟着他车里的音乐哼歌,还是那首热情洋溢的《康定情歌》,她的嗓子有点哑,歌喉冲不上去,低低的声音,夜里行车,听着也别有一番风味。 杨长生的车是一辆开得半旧的牧马人越野,银灰色,常年停在室外,铺了一层灰,更接近深灰,像他的人,简朴、宽大、平稳,略有些粗糙,车行驶在没有路灯的夜里,全靠车灯照亮。 像是漫漫银河中漂浮着的一粒细沙,川西可真大啊。 路上黢黑一片,偶尔对面也会飞驰过几辆开着大灯的车,今天是十六,月亮很大,很圆,清辉冷凝,照在看不见的山川和公路上。 杨长生专注开车,偶尔看在唱歌的她一眼,两人的话始终不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默契和暧昧。 温馨看着外头的夜晚,深沉到以至于有些无望,有人陪伴,她突然希望这条路永远不要到尽头 过了三十多分钟,外头逐渐有路灯和人家,快到客栈了,路再长也是有尽头的,温馨把头靠在车窗上,呼出一口气,在车窗上画了颗心,又歪过头对杨长生说:“杨老板,等会儿我们加个微信吧。” “嗯。” “杨老板,我还想喝碗姜汤。” “嗯。”杨长生单手握住方向盘,一只手倚靠在车窗上,分了个眼神看她,又点头。 再打转向灯,往前面开几百米,已经看到发着光的大鹏客栈四个字了,一楼的灯大亮,还没到门前,就听到有客人的笑闹声传出,应该是阿禾见他没回来,在帮忙招呼客人,还没回家去。 杨长生把车停好,拿出手机,跟温馨加了微信。 温馨点开杨长生的头像,是贡嘎山的远景,一座遥远的冰川大山。 “你先进去,等会儿我把取暖器拿上去给你。”杨长生估计有其他思量,让温馨先走,自己隔几分钟再进去。 “杨老板,你这人...可真有意思啊。”温馨开了车门,一阵冷风出来,赶紧抱紧手里微温的暖水袋,听了杨长生这话,又忍不住坐下,把车门“砰”一声关上,靠近他,两个影子无限交叠在拥挤的车厢里。 杨长生听到温馨一起一伏的呼吸声,他没动,一个大个子,仿佛被这个小女子给定住了。 但最终温馨什么都没说,看了看杨长生在黑夜中的脸,偶尔有斑驳的灯光闪在两人中间,她浅浅笑了一下,有种说不出的动人,打开车门,进客栈去了。 杨长生略紧的背脊松下来,靠在皮椅上,目送她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