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魏老三
魏老三叫魏禕，和容盺同岁，两人从小就玩在一起，长得高高帅帅又挺结实，个性不难相处但比较沉默寡言。 魏家祖上就是从事教职相关行业，一堆“师恩泽厚”、“春风化雨”之类的匾额多到放仓库，没有什么事业要继承的，于是对孩子的教育也是怎么顺怎么来。 魏禕的父亲是公立中学主任，母亲是大学美术系教授，家里有三个孩子，前两个都出社会在上班了，剩老三才刚要上高中。 容、魏两家从曾祖父辈就住这一带，两家相处和睦，虽然晚辈们念得不是同所学校，但一起玩一起长大，感情都不错。 容小五小时候特爱溜到魏家玩，因为魏家常常没大人在，魏禕的哥哥姊姊大他们八九岁，念书时课业忙碌，出社会后工作忙碌；魏爸爸和魏mama三不五时有会要开，或是要带学生观摩实习和备课什么的，常常忙完回到家也很晚了，所以魏老三年纪小小就学会照顾自己，负责大部份家务，懂事又早熟。 每当容小五不想被管束时就会跑到魏家躲一躲图个清净，魏老三就会负责他的餐点饮食，好生伺候这位小少爷。 虽然两人年纪一样大，但魏禕却总觉得容盺像弟弟似的，倒也疼着他。 手机响起时魏禕正在冲澡，他有晨跑的习惯，早上起床会先到附近运动公园的cao场跑几圈，然后回家冲个澡再吃早餐。 听到专属于容小五的铃声，他匆促地擦乾身体，下半身围条浴巾就走出来，没想到才刚出浴室铃声就断了。 他想现在暑假才刚开始，对方或许是间着无聊想找他，故而没立刻回电，打算先回房把衣服穿好再说。 去厨房把晨跑前放到电锅加热的皮蛋瘦rou粥拿出来放在餐桌上，又去热了杯牛奶，把早餐准备就绪后他才按下回拨键，开了扩音。 「喂？」开完家庭会议的容盺这时已经回到房间正要重新补眠，躺在床上昏昏欲睡中。 如果不是为了表达自己抗争的决心，一般来说假日他都是睡到自然醒的呢！ 「你找我？」魏禕一边吃粥一边和他讲电话。 「唔……没事，今天起得太早，本来想去找你，不过我现在又想睡了。」 「嗯，那再睡一下，我中午去找你。」 「等我睡醒再跟你说，别先跑过来了啊！」 「好。」 按照惯例，魏禕若自己没有急事的情况下都会等对方先切断通话，不过这次容盺却迟了好几秒才切断。 不是他太敏感，只是长久的相处让他很熟知对方的习惯，这次迟疑的几秒让他觉得哪里怪怪的，或许是因为爱睏吧？ 吃完早餐把杯子跟碗洗了之后，魏禕坐到客厅沙发上拿起手机查询自己预校考试的成绩和榜单，不意外地录取了。 接着再查了查录取后的注意事项和该备妥的资料文件，一项项条列下来以免错漏。 笔记写到一半时手机又响起来，是容家老四容眙。 「三姊早。」魏禕狐疑地接起电话，容三姊会打电话给他通常都是要出卖容盺，这回又发生什么事了？ 「早呀魏老三！」容眙朝气蓬勃地打招呼，接着问道：「听说你要念军校啊？有去考吗？」 「嗯。」魏禕可不相信对方是特别打来关心他的，回答得特别小心翼翼。 「哦～真的啊？听爷爷说有去考的话这两天放榜，你录取了吗？」 本来想直接回答“有”的魏禕话到嘴边瞬间转了个弯，回道：「还没查，怎么了？」 容眙也没多想，霹靂啪啦地把早上容盺与容老爷子的对决全说给对方听，说得那是声情并茂、生动活泼，让魏禕脑海中出现一帧帧的画面，彷彿身歷其境似的。 「现在听来很好笑，不过那时我怕得要死，深怕爷爷那一拐杖真的打下来。」容眙边说边笑，但还是补了句：「不过打下来也没关係，小五我护着呢！」 魏禕听完只是浅浅地笑了声，不是笑当时容老爷子要打人的那个画面，而是被容三姊最后那句要护着小五的话暖笑的。 「所以小五确定要去我爷爷办的那间学校了吗？」魏禕问。 「嗯，是吧！去别的地方我爷爷也不放心啊！」容眙正躺在床上靠着墙抬腿，脸上还敷着面膜，「我大姊他们其实也是担心的，不过小五想去嘛，在安全的前提下让他出去享受一般高中生的生活也不错，反正不管他将来怎样都有家里兜着，这三年就让他任性一下囉！」 「嗯。」 「好啦！我只是打个电话关心你，顺便跟你分享一下容小五的革命过程，你快去查榜单吧！虽然我觉得你肯定没问题。」 「谢谢三姊。」 掛掉电话，魏禕若有所思地盯着手机，过了十分鐘后毅然决然地下载了预校官网上的放弃录取资格声明书，接着列印出来将表格填好，放在客厅桌子上用纸镇压着等魏爸爸回来签名。 ＊＊ 到了晚上魏爸爸回到家，看到自家老三拿着声明书给他签时满脸不可思议，再三跟他确认真的要放弃吗？ 他知道老三为了考预校而做的准备，这两年坚持不懈保持运动的习惯维持体能，也很努力地让学科成绩保持一定的水准，怎么这下子说放弃就放弃了？ 「我当时想念预校是因为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什么，所以想说在预校维持好成绩，毕业后升军校正期班，直接当个军人也能省去思考将来找什么工作的烦恼。」 「那你现在知道想做什么了吗？」 「不知道，但我想试着给自己其他可能。」 魏禕说的是实话，他觉得人活着就是该读书时读书，该工作时工作，对自己负起该负的责任就好。 考预校这件事他没跟容盺他们说，就是因为当时他对自己没有想法，觉得这是个省事的途径而已。 念军校虽然累，但他自觉有能力承受，所以就做这个选择。 而且，原本他就认为虽然和容盺两个人是朋友，但未来要走的路毕竟不同，不同的家庭背景注定让他们没办法有更深的交集，既然如此那就选个自己能走的就好。 可是现在，容盺却为了自己的梦想和容老爷子抗争。 容盺也没想好以后要做什么，只知道现在想念普通中学，当个普通的高中生享受高中生活，因为他很确定以后不想走家族给他安排的那条路，他想自己找另一条路走。 魏禕想：那我自己呢？ 我也没想好以后要做什么，只是因为担心茫然失措的未来所以找了一条目的地最显眼的道路向前走。 可是，会不会有一种可能，其实自己放弃的另一条路，那尽头却有更美丽的风景？ 他很喜欢容盺这个朋友，活泼大方不拘小节，总给自己的生活带来许多乐趣，如果可以和他一起上学，在这三年製造两人共同生活过的回忆，总比平平淡淡地走完那条路好。 就算毕业以后两人的交集又变少，但见面聊天时还能把高中生活的事拿出来笑笑，有共同话题连接着彼此，那么这份情谊是不是就不会淡去？ 魏爸爸当然不知道自家老三简短的一句回答里暗藏那么多心事，可他也明白这孩子的个性，有勇气说出口就有勇气做到，索性也不再多问，直接拿起笔签名。 他将声明书递给魏禕后微笑道：「人啊，可以有很多可能，也可以有很多条路走，爸相信你。」 「谢谢爸。」魏禕将声明书收进资料夹，难得有些彆扭心虚地开口：「爸，我已经决定跟小五到爷爷的学校念书了，预校录取过的这事你就别跟任何人提起。」 魏爸爸讶异地看着三儿子，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答应。 ＊＊ 容盺得知魏禕也要去念同一所高中吓了好大一跳。 两人的入学手续都办好了，直到要开学的前一个星期，容盺还拉着对方直问道是真的吗？ 「你预校真的没上吗？这怎么可能？」容盺坐在魏禕房间床上，抱着一颗黑白条纹长抱枕揉啊揉的，直到现在还不敢相信好朋友落榜的消息，语气失落的跟他自己落榜一样。 「嗯。」魏禕应了声，他正一边阅读学校住宿须知一边整理行李。 没办法，学校在山上，虽然也有不嫌麻烦的学生愿意搭校车上课，但他们的家离得太远了，来回往返太费时间，住学校宿舍能多睡点，不用把自己搞得那么累。 「欸，你看着我，你每次回答都没看着我，是不是有内情？」容盺丢开抱枕跳下床，一屁股坐到魏禕旁边死盯着对方看。 魏禕不得已只好放下手边的工作，偏过头看向容盺，缓缓开口道：「我本来想当飞行预备生，可是我双眼裸视不到0.8不达标，就算用矫正后的视力也只能选地勤或政战预备生，所以想想还是算了。」 「啊？你近视变深了？没见你戴眼镜啊！」容盺听完对方的解释后歪着头更凑近了些，就好像近视度数能靠这种方式看出来似的。 「日常不戴不影响，没什么常常要看远的时候，不过上课后就得戴了。」怕容盺不信，他起身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拿出了眼镜盒和日拋的隐形眼镜给对方看。 容盺看着对方手上的眼镜盒好半晌，才把视线转到魏禕脸上。 他撇撇嘴道：「好可惜啊……你都准备两年了，居然因为视力的关係放弃了。」 魏禕淡淡笑了一下，把眼镜盒和隐形眼镜顺手放进行李箱。 「不可惜，难得有机会跟你上同一所学校，我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和你当同学了。」 「说的也是，我们邻居当那么多年了，还没当过同学呢！」容盺表情由阴转晴，马上忘记刚刚还在感慨对方上不了预校的事，语气有些兴奋地说：「如果可以的话，搞不好还能上同一所大学，你说是不是？」 「嗯。」魏禕看着容盺，他就喜欢对方这么容易满足的样子，好哄又听话，一点也没有少爷脾气。 「嘿嘿……」有魏禕在，容盺忽然对平凡高校的生活充满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