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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哈哈,笑声如银铃:“唉呀,容大少爷,真是请都请不到的人物啊!”“咦,这不是许老板吗?好年轻啊!”“快快快,这边请坐。”柳儿在女子面前分外拘谨,不敢乱看。当下眼观鼻,鼻观心,象木头人一样的坐了。容雅不动声色,笑道:“早听说秦兄是上海滩出名的风流人物,果然名不虚传。”秦殿玉闻言哈哈大笑,神色之间十分得意。却见这秦殿玉取了他适才拉过的京胡,笑嘻嘻道:“今天在坐的诸位可是好耳福了,当今第一的名琴师在这里,是不是无论如何,也得请容大少爷给咱们露一手,拉一曲?”他身边几位娇滴滴的女子首先拍掌叫好,茶楼其余的客人也都纷纷鼓掌。容雅见推辞不过,只得接了琴,拉了一段小开门,一曲即毕,周围更是轰然叫好,掌声雷动。这时有一紫面皮的中年汉子,在另一桌拍着台子,cao着天津口音叫道:“好琴法!好!大爷喜欢,再来一曲!”柳儿听他出言不逊,皱了皱眉,上下打量那人,只见那人身形高大粗壮,衣着华丽,鼻子上架着一副圆圆的黑太阳镜,指间戴着老大一粒翠玉指环。容雅还了琴,淡淡道:“不巧得很,在下今日还有些俗务,是一定得告辞了。这位先生若有兴致,下次再容容某献丑如何?”那人面露不悦之色:“容先生忙,我金某人难道不忙?大爷难得来一次上海,幕名而来这清音桌,刚有了点兴致,容先生何必如此扫兴?”容雅还是水波不兴的回答:“金先生今天好雅兴,容某今日却兴致不高,真是不巧得很。”“如此说来,容先生是不肯赏脸罗?”金老大把脸一沉,他身边的喽啰们嘴里已经开始不干不净的骂了起来:“不就是一个臭场面吗,别不识抬举!”“今天你弹也得弹,不弹也得弹!”“好好看看咱们老大是谁!”秦殿玉左右一看,场面有点僵了,急忙打了个哈哈:“金先生,您平时贵人事多,难得来一次上海,大概不清楚容大哥这人,他平日里已经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今天能见到金先生,二位已经是有极大的缘份了!”又向容雅道:“容大哥,您是世外高人,不食人间烟火,但也应该听过名震天津卫的青帮金老大的名头啊!他可是天津卫上数一数二的京戏票友!这一次是慕名来到这茶楼,等着捧你二弟场的,谁知道把您给等到了,您说,这不是缘份是什么?!哈哈!”金老大哼了一声,脸有得色。容雅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极力忍住没有露出半点表情。秦殿玉粉脸堆笑,周旋道:“这样吧,一位是咱们上海的第一琴师,一位是天津卫的票界名宿,不如合作一曲,好琴加好手,这不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么?”金老大清了清喉咙,露出踌躇之色。他手下的人为了拍他的马屁,当然早已经拍烂了巴掌。秦殿玉知道容雅心高气傲,在这边压低了声音对他说:“容大哥,请你好歹无论如何也应酬一下吧。这人可是青帮的,得罪不得。交个朋友,以后江湖上也好相见,若是多了个敌人,不但你自己多一份隐患,恐怕这茶楼的老板今后生意也难做。大家都是中国人,何必如此较真呢?”不知是秦殿玉哪一句话打动了容雅的心肠。容雅略一沉吟,cao起琴道:“即然蒙金先生不嫌弃容某技疏才浅,容某就陪金先生玩一曲,略助雅兴。不知金先生想唱哪一出?”“好!”金老大一拍桌子,站起身来,仰天道:“俺,伍员。指望吴国借兵,谁知昭关难过。幸遇东皋公方便,将我留在后花园中。一连七日,未见计出。思想起来,好不焦燥人也──!”秦殿玉第一个叫好:“好!好!好一出文昭关!”金老大带来的那一帮喽啰跟着谄辞纷纷:“金大哥好嗓子!”“云遮月呀!”“麒麟童大概也不过如此了!”这边叫好声未停,容雅铿锵激越的琴声跟着就追了上来。如一鹤冲天般,立时将金老大那毫不专业的破锣嗓子抛到九霄云外。京戏票友中也时有高人,藏龙卧虎。但金老大天生不是唱戏的料,又性格刚愎自用,从来听不进意见。一生全凭豪强霸道,人人畏他如虎,人人给他十分的面子,如此才捧得他洋洋自得,分不清东西南北,还真的以为自己一把破锣嗓子是“云遮月”,连麒麟童见了面也要拜自己为师。以容雅的琴技之高,就算专业的戏子,若状态不好,演唱效果欠佳时,也会被他的琴声给夺了风头,更何况这个根本不入流的所谓“票友”?两个人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那情景就有点象一位国际性的钢琴大师,在给一个刚入门学唱歌的孩子伴奏一般。若那大师有心迁就,弹得随意一点,简单一点,指导性强一点,那场面也许还没有这么难看,可惜容雅一支胡琴无意收敛,弓法娴熟,技艺如神,速度极快,象万花筒似的令人目醉神迷。与那破锣嗓子正如云霄泥壤,高下立判。一开始的时候,金老大手下的人还在勉勉强强的叫着好,拍着手,慢慢的,个个都觉出不对,面面相觑起来。慢慢的,金老大的嗓子没了声音。秦殿玉万万想不到容雅竟然用这种手法当众去刮金老大的胡子,看着金老大渐渐阴沉的脸色,神色局促,俊脸微汗,不知如何是好。到最后,只剩容雅的琴声独奏,茶楼里鸦雀无声。一曲终了,容雅放琴起身,向四周围一抱拳:“献丑了。”金老大一双眼睛从黑眼镜后面死盯着容雅,脸色铁青,没有说话。茶楼里也没有人说话。柳儿虽也讨厌这姓金的仗势欺人,但看这阵势,也不禁心里有些害怕,不知今天这一出怎么收场。虽然容家兄弟在上海一直有黄老爷子保护着,可眼下远水救不了近火。这时容雅轻轻的拍了拍柳儿的肩头,好象在告诉他,别怕。柳儿暗地里吸了口气,握紧拳,他并不是害怕打架,是男子汉免不了遇到这种时候,只是今天这样子,是无论如何也输定了,是好汉,有时也免不了吃吃眼前亏。这时一个掌声慢慢的响了起来。“啪,啪,啪,啪,啪。”一下一下,极清晰,有力。在这一片沉寂的环境中,显得异常刺耳。金老大铁青的脸色骤然涨成猪肝色,重重一拍桌子,满桌的杯盘狼藉都跟着跳了一跳。他环视周围,暴怒喝道:“谁?谁他奶奶的在拍手?!”一个彬彬有礼的声音从楼梯转角处传来:“是我在拍手。”说得很慢,很斯文,只是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奇怪的口音。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影出现在楼梯转角处。他还在不紧不慢的鼓着掌。他身边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