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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近人情

    身后的男人胸膛很宽,隔着薄薄的春衫传递有些高的体温,让广陵王觉得后背发烫。

    说真的现在这个场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

    但有时候偏偏就是这样凑巧,蜂使的任务过半,正巧途径雒阳,就来补充物资,顺便汇报一下情况。

    然后他就吃了被水银蒸透的点心,倒在了广陵王的书房里。

    广陵王急忙忙找人给他送去看诊,得到了华佗一句“没救了需要开膛才行”。

    然后蜂使就交到了华佗手里,起码十天半个月不能出门。

    所以这个任务的收尾兜兜转转又落到了广陵王头上。

    其实按身量来说,阿蝉也合适,但她好像有些排斥,加上阿蝉性子憨直,在人情世故上简直可以说是完全不通。所以广陵王只能自己去遛董卓的人。

    阿蝉则改换容貌,以广陵王的身份称病留在王府修养。

    蜂使艰难的爬起来给广陵王易容,将他的眉毛修的细而弯,又用了些不知名的染料,让他本来有些清浅的唇色变得春桃一样粉嫩。

    本来就不明显的喉结被涂涂抹抹,rou眼看起来竟然寻不到一点破绽。

    明明没做怎么大的改动,但本来清俊出尘的样貌,一下子变得生动娇美,活脱脱是个怀春少女,粉面桃腮,唇红齿白,偏偏一对长眉微微蹙起,眼下有一点不太明显的乌色,给清纯鲜妍的样貌增添了几分疲惫惆怅,而凤眸里的水光就像花瓣上滚着的晶亮露珠,让人见了便生出怜惜。

    这很符合“陈娇耳”离家出走,孤身一人在外逃亡的形象。

    广陵王揽镜自照时心中不免惊骇,虽说气质不一样,形貌也有些区别,但五官面容却和自己的本来长相有五六分相似了,究竟是郭嘉给出的画像不可靠,还是说董白一事另有蹊跷?

    蜂使画完也有些觉得懊恼,他不忍美玉有瑕,故而在改换广陵王容貌之时有些收着手,依旧保留着他如玉皮肤,没有涂抹脂粉,因此气质上还是有些不同。

    他用难以洗掉的颜料给广陵王眼下点了一颗小痣,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殿下……虽然是遛对方几天就够了,不必正面冲突,但难免有碰面的时候,届时殿下需得做少女情态,娇蛮却柔弱一些才好,万事不可强出头。”

    广陵王当时点头应下,还想大不了就是不说话,拿袖子捂脸就哭也就是了,这有什么难?

    谁曾想来寻人的却不是什么寻常府兵,而是陷阵营的将军,丁原的属官吕布。

    广陵王只是来帮忙收个尾,他本来有不少的据点可以接应自己,但不知道这人到底是是属狗还是属鹰,不论怎么甩开都能很快跟上来,连接几次是堪堪躲过。

    但他高兴的还是太早,气还没来得及喘匀,突然后颈一痛,整个人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再睁开眼,他就被自称吕布的男人搁在马上,心中不免有些懊悔,斟酌许久不肯轻易发问。

    吕布的名讳他不是没有听闻过,传闻中此人弓马娴熟,骁勇善战,虽然出身苦寒贫瘠之地,但也是相貌堂堂的英武丈夫。

    闻名不如见面,今日一见吕布,广陵王便觉得此人并非池中之物,虽然是做武将打扮,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样貌却又生得十二分的俊朗,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唇瓣则红润微丰,有一种气血充沛,阳气内蕴而显于眉宇之间的美。

    换句话来说,就是此人不仅生得看起来漂亮,连广陵王这个半吊子都能看相得出此人命中主贵,乃是人中龙凤。

    他其实挺想找个机会跑了就算,但眼下根本跑不掉就是了。

    广陵王算得上高挑的身形足足比吕布小一圈,在他看来着也许就是是一个娇小的少女,对方没怎么防备的让广陵王坐在他的身前,两人同乘一骑。

    于是广陵王可以在颠簸的路途中感受到吕布像一座小山那样坚实可靠的身躯。他试着去问话,但吕布只是说奉主公之命迎你回西凉。

    所以是哪个主公?

    广陵王把嘴边的话咽下去,下定决心要跑。

    他已经跑了一次,趁着吕布去饮马的时候,悄悄的溜走,伪造了自己朝山间小路奔跑的假象,窝进了山间野蛮生长的荆条花丛里。

    广陵王觉得只要自己有耐心,那就是是有机会的,但是没过多久,马儿不耐烦的响鼻在他头顶炸响,吕布很平静的用长戢拨开灌木丛,单手将广陵王拎了出去。

    广陵王一颗心悬起来至今未落到实处,这也是他现在大气也不敢喘的原因。

    吕布并没有因为广陵王逃走就动粗,反而一句话都没说,替他拍了拍头上残叶,又递过来水囊,让他喝了些水。

    在一旁刨蹄子的骏马也没有想象的凶,搞得广陵王有点难以适应。

    他不觉得吕布是什么好相处的人,也担心这是一种暂时的容忍。假设他有再一再二,恐怕就不可能有再三再四。

    眼下便按耐住心中计较,扮演起陈家的养女来。

    春寒料峭,广陵王的衣衫又稍显单薄,兜头盖脸的凉风吹着,他也有些受不住,喉间有些发痒,捂着脸咳嗽几声,一件还带着体温的披风就扔在了他身上。

    动作称不上温柔,但无疑是很体贴的。

    广陵王悄悄抬眼去看,吕布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自己,只好将披风穿在身上,抬手系了颈间带子。

    一路上走了不知道多久,马儿不停,广陵王从开始的正襟危坐,到有些神游天外,再次清醒就发现自己已经靠在了吕布身上,对方还腾出一只手虚护着他。

    看起来很不近人情的男人身上有种微妙的香气,像是皂角糅合了皮革和金属,混着一点淡淡的香草味。

    香叶子是军中拿来提神的,吕布也许是常年待在军中,但是很干净,并没有难闻的“人味”。

    他和广陵王的身材差距太大,广陵王靠上去稳稳当当,妥帖的体温熨得他有些骨头发软,迎面是萧瑟冷风,身后却又暖和可靠,实在是有些消磨人的意志。

    广陵王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反正也是俘虏,“陈娇耳”性格娇蛮,能独立离家出走,也不是忌讳男女大防的世家小姐,索性便侧身找了找更舒服的位置,歪头睡了。

    反正马一停他也能察觉,何必苦着自己装模作样。

    待到广陵王呼吸渐缓,显然已经睡过去,吕布才垂眸审视,眼神里有些探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