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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夏老板的消息,我怕是被人骗了。”嬷嬷听她声音带着几丝哭腔,她自己也派人去夏老板家里找了两次,次次都没能入夏府,夏老板对胡殷儿的态度模棱两可,也未给出个准确的答复来,说不准胡殷儿这次真是被骗了,可她只要在万色楼里没被人赎走,那就是万色楼的摇钱树。嬷嬷好声好气地劝了胡殷儿两句,胡殷儿道:“嬷嬷放心,为情所困也不是我这等人能做的事儿,只是这两日眼睛哭肿了,脸也哭肿了,太难看,不便见人。”“是,这不是让你休息了几日?你若还难受,我再给你三天时间。”嬷嬷伸手挥了挥鼻前熏香飘来的烟,忽而一缕难闻的腥臭味儿钻入她的鼻息里,嬷嬷眉头紧皱,瞥了一眼胡殷儿床下放夜壶的地方,嘀咕一句:“这些小丫头还真是不干事儿,你休息这两日怕死没来倒过夜壶,味儿都大了。”嬷嬷的一句话,惊得胡殷儿搁在膝上的手用力收紧,她低声说:“我想起来这两日是我亲人忌日,嬷嬷既然准许我再歇几日,便许我回一趟家乡,等祭拜了亲人之后再回万色楼,我定不再愁眉不展了。”嬷嬷没听过胡殷儿还有亲人,当初胡殷儿求着她收留自己的时候,未提及过此档事儿,不过她也记得,那是在徐镇,徐镇也还属于煜州内,离这里至多三百多里路,若是坐马车的话,三五天左右就能回来了。这几个月,胡殷儿也给嬷嬷挣了不少钱,嬷嬷还指望她日后能天天对着有钱老板笑,在这个时候就全当是胡殷儿受了情伤,放她去缓缓了。嬷嬷答应了胡殷儿,临走前想要帮她把窗户关上,胡殷儿不许,说想看看雨,嬷嬷也就答应了,只是她在胡殷儿的这扇窗户下头,看到了一把撑开的黄油纸伞,这么大的雨,那人也不走,似乎在看片片涟漪的明江。李传的心里很不舒坦,他不知自己究竟是如何想的,只是这两夜每晚睡不着,临睡前又做噩梦,梦到的尽是自己在大牢里的日子,绾儿给牢头塞了钱,每个月能进来看他一次,给他收拾衣服与床铺。昨夜李传又做梦了,本当是每个月绾儿来看自己的日子,他几乎等到天黑也没等到人,直至圆月高挂,牢房里一片黑暗了,他才见到了熟悉的身影,绾儿不肯靠近,含着哭腔与他说她的脸烂了,不能见人了,怕吓着他。李传说自己不会嫌弃,握着绾儿的手,却在月色下,借着银灰色的薄光,看见她脸上的皮肤一寸寸腐烂,最后剥离,整个儿脱落,棺椁中传来的腐尸味道依旧清晰,李传于噩梦中醒来后,浑身大汗,想起来绾儿没来的那个月,他被放了出来,后来便是一家子全死光了的消息。黄油纸伞,是他跟欢意茶楼里的小二借的,小二说雨天路滑,让他别出门了,李传却听茶楼内两个男子说着与胡殷儿有关的事,说得心烦意乱,最后还是决定出来走走。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没意识的情况下,李传还是走到了万色楼,他一眼就能认出哪一扇窗户是胡殷儿的,于是就撑着伞站在那扇窗户下,偶尔抬头看去,一直思量着昨夜的那场梦。绾儿于这世上,已经没留下任何东西了。就连他送给她的定情信物,那个家传的玉佩,都在她滚落深山死去时,不知遗失在何处了。现如今在这世上还能寻到与她有关的,就剩胡殷儿的这一张脸,他厌胡殷儿,却恨不得这张脸,绾儿的尸体腐烂,骨头终有一日也会被虫蚁啃食,这世上居然有如此古怪的道法,能将人的面容百世存留。若能留下,又有什么不好的呢?割脸的是桃花婆,爱美的是胡殷儿,绾儿无辜,可未必这不是上天想让她再次回到自己身边的契机。李传定定地看着江面上的雨,一切好似无限放慢,雨水如线,遇水成珠,然后在水面上荡漾成一圈圈的涟漪,一如他心里化不尽的酸楚。他也不知自己在这处站了几时,直至雨水渐渐小了,开始起风了,李传才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在万色楼旁实在站得太久,好在方才雨大,无人出门,也无人瞧见他。李传从万色楼正门走过时,正好瞧见了一辆马车慢吞吞地驶离了万色楼门前,马车的边上还坐着个年轻的小姑娘,李传立刻认出那是平日里跟在胡殷儿身边伺候的婢女,他还没来得及问龟公车上坐的是不是胡殷儿,便瞧见了马路对面,杨柳树下撑着一把小伞的谢尽欢。谢尽欢显少出门,但若是梁妄让他做的事,他从未耽误过。此时李传与谢尽欢两人之间隔着一条穿过卓城的小河,前方百步内便有一座弯弯的小拱桥,与谢尽欢之间隔着六棵树,他脚下一团浅蓝的小野花在大雨中颓废了许多,而他的一双眼却直勾勾地看着李传。李传止住了想要问话的冲动,还是头一次在混不吝性子的谢尽欢眼中,看到了凉意。谢尽欢收回了视线,转身离开了这处,李传看了看谢尽欢的背影,又看了看胡殷儿离去的方向。他们虽然什么也没说,可李传知道,胡殷儿的脸出问题了,绾儿的面容将保不住了,这是他们原先就计划好的,让胡殷儿带他们找到桃花婆,再将这坏了规矩的桃花婆处理了,从此以后,胡殷儿没了美貌,绾儿也于世上彻底消失。雨还在下,路上的马车却没了影儿,梁妄处理此事不会带上李传,索性……李传知道徐镇在哪儿。第16章桃花人面:十五胡殷儿离开卓城前往徐镇,谢尽欢回到欢意茶楼便将这件事儿告诉了梁妄与秦鹿,顺便多嘴提了一句,李传一直都在万色楼外徘徊,神色不太对劲。秦鹿趁着雨小让人摘了两朵栀子花来,花上的雨水还未干,纯白的两朵含着浓郁的香气,衬着竹叶茶的清新,她捧了一杯竹叶茶,状似享受地陪梁妄喝茶,听梁妄说一些阴阳道论,左耳进,右耳出,顺便偷偷望着梁妄逗鸟儿的手指。听了谢尽欢说得话,梁妄逗鸟的手停了下来,细白修长的手指收拢,几乎没有血色。逗鸟儿的银勺子被他丢到了一边,梁妄忽而低声一笑,眉眼弯弯,那双狭长的丹凤眼落在了秦鹿的身上,秦鹿被他这眼神看得有些无措,眨了眨眼,问了句:“怎么了?”梁妄说:“我当是这世上有多情深义重的人呢,说到底,不还是看脸,贪色。”秦鹿轻轻皱眉,也明白过来梁妄的意思,先前梁妄试探过李传,猜测人心他能想到的最阴暗,李传表现得不错,至少是对死去的妻子深情款款,可这也不过才几日功夫,究竟是移情,还是爱脸呢。秦鹿知道梁妄那一眼是何用意,带着些许警告,是怪她一开始信了李传的为人,所以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