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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子》第三十章【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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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一方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孟旖晚想过把婚礼推迟,他怕惹女儿伤心,又怕令妻子难过。他们费尽心思为何一方找了一位新的主治医生,资历深,医术高,是国内心外科数一数二的名医,但是性格谨慎,想法保守。在医院给女儿陪床的日子里,孟旖晚与俞南雁见了几面,他感觉曾今的爱人好像突然老了十几岁,头发白了一大半,眼神里没了光,整日无精打采地坐在药房里,机械地重复着为患者拿药的工作。

    听说何一方有了新的主治医生,俞南雁笑了:“我和这个老家伙共事过,他比我导师小两届,是个好医生,但他从不冒险做没把握的事。”俞南雁问他,老头给的方案是不是保守治疗,不做需要开胸的大手术。最初俞南雁和老头的建议相似,不去冒险,但瞧着孟旖晚为了女儿的病整日愁眉苦脸,便决定帮何一方申请进口人工心脏临床试验的受试资格。这是何一方活下去的唯一出路。

    “不行,这项技术还不成熟,这孩子有可能下不了手术台。”

    他们的提议再次被年长的老医生一口回绝,提得次数多了,对方就直说:“你们换个医院另请高明吧,我不允许我的患者做风险这么大的临床试验。”

    女儿出院这天午后,孟旖晚在医院对面的肯德基里陪何皎皎坐了很久,她又一次为何一方办了休学手续,他们心里都清楚这次何一方可能再也无法回到学校了。她要了一份女儿最爱的土豆泥,吃得很慢很慢,吃得眼泪悄悄掉下来,混着土豆泥又稀里糊涂地吃进了嘴里。他帮她擦掉眼泪,拿来她剩下的半份土豆泥,不声不响地替她吃完。他听到从她嘴里冒出个“俞”字,没等她把话说出来,他就打断了她。

    “吃饱了吗?要不要再点一些?”

    他看到眼泪扑簌簌地从她脸上滑了下来,她伏在他肩头呜呜地哭,他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安静地等她哭完。傍晚他开着郑小琳送的车,把何皎皎与何一方母女二人送回了家,一上车女儿就钻进了mama怀里睡觉,他不知道这丫头是什么时候醒来的。何一方轻轻喊了他一声:“舅舅,你什么时候跟舅妈办婚礼?”

    红灯亮了,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她们,肯定是何皎皎又和小丫头说了他那点事。

    “大概六月份。”

    “不是四月吗?”

    他没说话,何一方又说:“舅舅你和舅妈按原计划举行婚礼吧,你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我也想看你穿新郎服的样子,一定特别帅。”

    孟旖晚听进去了何一方的话,用了两个月的时间认真准备了婚礼。他陪着郑小琳选礼服,选酒店,选司仪,还花了两万块钱为妻子挑选了一个精美的钻戒。他比以前更频繁地往健身房跑,他请了一个私人教练带着自己增肌,那些西式礼服要有些肌rou撑起来才好看。他甚至为这场婚礼剪掉了长发,郑小琳总说他头发短一点会更英气。他把剪下来的头发特意收了起来,留作了纪念。他剪成了三七侧分的短发,两侧鬓角剃得露出了耳朵,他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他从女人变成了男人。

    梳着一头利落短发的他刚走进排练厅便引来了同事们的目光,就连打扫卫生的大爷见了都险些没能认出他,盯着他瞧了半天,然后哈哈大笑:“对嘛,这才是个纯爷们儿的样子嘛。”

    今晚他独挑大梁唱拿手好戏贵妃醉酒,一换上行头他就又变成了风姿绰约的杨玉环。他踩着莲步徐徐而来,还未开口他就看到了前排观众席中的那张熟脸,秦子佑。这场戏他唱得一如既往地稳,尤其是三个卧鱼走得行云流水,柔软的腰肢如弱柳扶风,台下观众们的喝彩与掌声经久不息。正是因为几个拿手绝活他在业内的口碑一直很好,无论是戏迷还是同行都夸他敬业,年过四十了身段还像刚出道时那般柔软轻盈,下个腰翻个跟头都是小菜一碟,曾惹得狂热的男戏迷在谢幕时捧着一把玫瑰花跑到台上向他求爱,叫他既尴尬又好笑。

    下了台,卸了妆,孟旖晚特意晚走了半个小时,等人散得差不多了他才悄悄从剧院后门出去。他还是看到了秦子佑,这人一直站在这里等他。

    “他们和我说,演职人员都从这个门出来。”

    他侧着脸,不敢去看秦子佑,半天也没能从嘴里挤出一句话来。

    “对不起,小晚,最近我比较忙,现在才抽出时间回国来找你。”

    听到秦子佑这样喊他,他心里像是拿针刺了一下,秦子佑问他愿不愿意去车里坐一会儿。他沉默地点点头。

    “你剪头发了。”

    关上车门,他依旧不敢去看,只好又点点头,嘟囔了一声。他不再是老秦喜欢的样子了。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你委托我帮你妻子打官司的时候,公司里新来的小年轻笑我不关注文艺圈的八卦,落伍了,竟不认识当事人是明星。”

    他哽咽着叹了口气。即便如此,那天圣诞节秦子佑还是回国来见了他,同他吃饭,为他穿上了那双红底的高跟鞋。

    “我觉得我成为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插足了他人的感情,可我还是放不下你。”秦子佑摸了摸他耳垂上的眼,“不管你是长发还是短发,叫李芸还是孟旖晚,我在意的那个人都是你。”

    秦子佑手掌里是一只孤零零的羊脂玉耳环。

    “现在这耳环又是一对了。”

    秦子佑为他戴上了耳环,又拿出了多年以前他未曾收下的那枚戒指。他把所有礼物都寄了回去,可秦子佑还是希望他能收下这枚戒指,哪怕压箱底落了灰也好。只要他肯收下就行。

    “从你第一次和我提起结婚的事,我对未来的规划里就有了你,直到现在也是。”秦子佑自嘲地笑笑,亲了亲他戴上戒指的手,轻声说,“只是没想到你真的要结婚了,良人却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