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二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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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二郎 二郎李诤斯文儒雅,说话轻声细语让人如沐春风,谢云流却不敢放松警惕,毕竟他们老李家都是成精的狐狸,敢将全族身家性命押上跟着李隆基造反,绝对是个深藏不露的狠角色。 太子心情甚佳,不吝于表达对心腹近臣的器重,态度堪称亲热,笑道:“我与二郎相交莫逆,二郎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忘生勿要见外。” 谢云流:…… 你那四个堂弟死得死,逃得逃,就不必再认便宜弟弟了吧! 李隆基见他一脸戒慎,又补了一刀:“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谢云流神情开裂,后退一大步,飞快地给自己套了个坐忘。 想揍人的心思快要压不住了,幸好李诤及时把太子哄走,获得片刻与幼弟的独处时间。 二人一时相顾无言,李诤是看着出落得玉树临风的弟弟越看越满意,谢云流则是纯纯的的心虚。 他又不是人家的亲弟弟,万一李诤开口一句“想当年”他就得当场露馅。 最后还是李诤打破沉默:“为何不归?” 为何不归?谢云流咀嚼着这句话,这道世上最难解的疑题,唯有一个绵延五十年的答案:“不愿牵连家人。” 李诤叹道:“一家人何惧牵连?”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却蹉跎了半生才恍然大悟。 “罢了。”李诤释然一笑,道:“纯阳既安,你这化外之人,也不必cao心这些凡俗之事。” 化外之人就能远离尘嚣专门修道了吗?那他师弟为何殚精竭虑华发早生? 为守住这一方净土,要耗费多少心血,承受多少攻讦? 谢云流一想到他自己也曾口不择言地骂师弟阴险狡诈,禁不住老脸一红。 质疑师弟,理解师弟,成为师弟——谢云流完成了自己的悟道,并且决定超越师弟,让他知道谢云流可不是个只会提刀砍人的莽汉。 他利用李忘生的身体,跟人家二哥上眼药:“刺客显然混迹东宫已久,偏要到纯阳来行凶,祸患无常,忘生怎能不cao心?” 他倒不是cao心太子的死活,他只cao心纯阳的安危,那人若一击得手,不单李诤这些人要吃瓜落,纯阳宫如何独善其身?怕是又要成为众矢之的。 李诤做梦也想不到他面对的是一个饱经世事的老家伙,只心疼自家娇生惯养的幼弟无端受到惊吓,连忙安抚:“待我回京彻查歹人身份,必给你一个交代。” 交代不交代的他并不放在心上,只是不希望李忘生他二哥以身涉险,徒惹师弟伤心。 所以谢云流自以为很委婉地提醒道:“朝中若有变,阿兄当以自保为要。” 毕竟李隆基非嫡非长,不乏有人拿他的出身做文章,太平公主也从来不是个省油的灯。 “你这孩子……”李诤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在外人面前可要谨言慎行。” 谢云流瞪眼,心想老夫还用你教? 就连上辈子他也只对李忘生口没遮拦,在外人面前绝对惜字如金。 李诤原本只想过来见上一面,不想多扰道门清静,如今见原本沉静稳重的幼弟越长越像个愣头青,免不了忧心忡忡,掩上殿门,说些肺腑之言—— “阿兄追随太子非为攀附,你可明白?” 谢云流闷不作声地点点头,对于潞州李氏的品性风骨他从师弟身上可见一斑,从大节到私德都没什么可指摘的。 李诤又道:“自古君择臣,臣亦择君,吾等世家子,进可登阁拜相一展长才,退可安居乐业衣食无忧。” “可这世间有几人能进退随心?多的贩夫走卒是为戋戋之数劳碌奔波,吃最粗糙的谷米,穿最破旧的衣裳,他们何尝有选择的余地?” “你我比起那些人又强在哪里?不过是时运眷顾能投个好胎罢了。” 谢云流闻言心神震动,看向对方的眼神增添了几分钦佩。 他终于明白李忘生为何对朝廷勋贵与贫苦乞儿一般看待了,生如朝露,有落在花瓣上盈盈欲坠惹美人垂青的,也有落在驿道上泯于尘灰遭路人践踏的,谁又比谁高贵呢? 李诤看着袅袅升起的炉烟,轻声道:“众生皆苦,我已享尽富贵,这天下兴亡便不该袖手旁观。” 谢云流沉默片刻,道:“阿兄大义,忘生受教了。” “你也是关心则乱。”李诤笑了,“你既不喜与皇子结交,阿兄尚有几分薄面,让他少来扰你清静便是了。” 谢云流向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见对方如此儒雅随和,他就不好意思咄咄逼人,只好扭过脸去,干巴巴地说:“多谢阿兄……我确实……不喜与皇子结交。” 三清祖师在上,此话绝非虚言,前世的教训过于惨痛,他谢云流又不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憨憨。 “也好。”李诤语气轻柔,神情却无比坚定,“我已经选择了我的路,只为天下人都有路可选。” “却唯愿你——”他看向这个置身于红尘之外的幼弟,“不必去选。” 既是殷切的期盼,也是隐晦的劝诫,谢云流能听出他对李忘生的拳拳爱护之心,只得无奈叹道:“阿兄多虑了。” 难道他选了就一定能得到吗?人老了就算爱做梦,也不敢梦得这么美。 一个人的梦索然无味,两个人的梦才活色生香。 谢云流站在空雾峰雪坡上往下看,一时不能确定是自己白雾氤氲迷了眼,还是他师弟竟然在泡温泉。 想要破除幻象就得先下手为强,他俯身团了个雪球,朝池中若隐若现的身影掷过去。 那人影挨了一记,竟然不声不响地沉入水底,连个泡也不冒,谢云流一颗心霎时提到嗓子眼,生怕李忘生这个记吃不记打的再被人下药,泡个温泉都能把自己溺死。 他正要飞身下去捞人,身后响起熟悉的清润嗓音:“师兄来了?” 谢云流愕然回头,见师弟衣冠楚楚地站在他身后,裹得密不透风,连手指头都没露一根,只有红扑扑的脸颊和发梢一点潮气证明方才泡在池子里的正是他本人。 谢云流挑眉,不想捞人了,想把人扔下去。 师兄又不会嫌你衣衫不整,你倒拿师兄当外人? 溜得这么快,不是心虚是什么? 他拍拍手上的雪,不仅没有偷袭师弟的愧疚,反倒恶人先告状:“怕是我来的不巧,扰了师弟的雅兴?” 师弟仍是宽容忍让一团和气,笑盈盈地看向他,眸光如水,柔波荡漾。 被这样看上一眼,千年的坚冰都要融化,谢云流本来就暗怀绮念,此刻更是心软得像豆腐一般,唯独他的嘴还要奋力一搏:“有什么好避的?你小时候我还给你洗过澡呢!” 看到李忘生腮畔红霞更深一层,谢云流心满意足地迈开步子走下雪坡,试图挟恩求报:“师兄好歹照顾了你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轮到你照顾师兄了。” 李忘生低着头跟在他身后,轻声道:“全凭师兄吩咐。” 这还差不多!谢云流轻哼一声,大摇大摆地走到池边,在师弟震惊的注视下开始宽衣解带。 “乏了。”他理由充分得让人无从反驳,还得寸进尺地将布巾扔到师弟胸前,“过来给我擦背。” 李忘生手忙脚乱地接住布巾,拧了又拧,尴尬得两只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 谢云流泡进水中,长出了一口气,舒展开肌线分明的肩背,扭头看他,催促道:“愣着干什么?” 李忘生深吸了口气,劝道:“师兄身在纯阳……” 空雾峰的温泉小谢道长又不是没泡过,何必耗费心力来他梦里强占这一场虚景呢? 谢云流打断他:“可是纯阳没有你。” 李忘生被他噎得无言以对,心跳如擂鼓,不自在地扭过脸去,先服软为敬:“让师兄受累了。” 谢云流看着他羞窘的神色和躲闪的目光,心里一阵痒,哂笑道:“你不必拿这些客气话来敷衍我,你知道我想听什么。” 李忘生讪讪地闭上了嘴,跪坐在谢云流身后,沾湿布巾,倾过身去擦洗对方坚实的背膀。 他在东瀛占着师兄的身体,沐浴更衣都是亲力亲为,对谢云流每一处都知根知底,既然早先表明对师兄并无非分之想,就该坦坦荡荡,同为男子,有什么可害臊的? 李忘生默念几句清静经,努力摒弃杂念,专心伺候师兄泡澡。 他越是稳如泰山谢云流就越是坐立不安,心想我都寸缕未挂了,你竟然无动于衷? 他一不高兴就有人要倒霉,抬头看李忘生目不斜视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谢云流偏要招逗他,伸手往岸边一划拉,抓了一把雪就往师弟衣领里塞。 “师兄!”李忘生惊呼一声,躲闪不及,傻乎乎地被他塞了一脖子雪还不肯还手,只用那双水汪汪的眸子似嗔似怨地瞪他一眼。 体温融化了残雪,洇湿一片衣领,修长的颈项沾着水珠,素白的肌肤微微泛红,更显莹润鲜妍。 寒梅粹雪、芙蓉泣露也不过如此了吧…… 谢云流喉结微颤,懊恼自己手贱,活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挪开视线,决定做点正事缓解焦灼的气氛。 博玉敕封之事有惊无险,他知道师弟为此牵肠挂肚,也不卖关子了,简明扼要地将当日之事略叙一遍,说到有人行刺太子被他阻拦时,李忘生突然手上一紧,指甲在他肩上留下几道红痕。 谢云流以为他被吓到了,扭头正要安抚,却见师弟眉心紧蹙,神情惊怒交加,眼中柔波翻做惊涛骇浪,酝酿着席卷万物的风暴。 谢云流印象中的师弟永远情绪内敛,即使被他欺负得再狠也没有像这般怒意外露的时候,忍不住啧啧称奇,唤道:“师弟?” 李忘生回过神来,先看到师兄肩上的指痕,连声告罪,心疼不已,谢云流才不在意这点小事,他只想知道师弟为什么突然生气。 “难道是担心太子安危?” 师弟若敢点头,他也要生气了。 李忘生忧形于色,迟疑片刻方道:“师兄可知那刺客为何要在纯阳动手?” 谢云流不以为然,抬手弹起一串水花,漫声道:“无非是想嫁祸罢了。” 李忘生却想得比他更深,直言:“东瀛与中原仍有书信往来,此事怕难以善终,那人若当场伏诛还好……若活着受审,只怕会审出更大的麻烦。” 谢云流收起玩世不恭的神色,皱眉问:“师弟何出此言?” “那人乃东宫侍从,朝廷无端迁怒纯阳恐难服众。”李忘生直勾勾地看着他,“师兄,他们想要嫁祸的不是纯阳,是你啊!” 前世便是如此,废帝与东瀛人沆瀣一气,不遗余力地离间谢云流与纯阳的关系,妄图斩断这个天才剑客与故乡故人所有的羁绊,让他有家难回,走投无路,除了依附于藤原家别无他选。 “师兄吃了那么多苦,受过那么多伤,每一处我都了如指掌。”李忘生按住他的肩膀,掌心微烫,眼圈也微烫,“这一世,我只愿师兄能堂堂正正地回归纯阳,继承本该属于你的一切。” 谢云流眼神锋利,尖锐逼人:“哪怕是没有你的纯阳?” —— 小剧场(小雷场) 老谢:猛男出浴你不看,你是不是没长眼? 老李:我怕长针眼。 流流哥虽然很轴但是偶尔也会恋爱脑上头&但是师弟是真的很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