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新登场的陌生人

    诸伏景光在开锁公司到来、并且换好锁之后离开了。

    他刚开始自己的卧底工作，需要尽可能在组织内的上司眼中表现得勤快一些，所以不能在这里留下太久。

    柚木晃生给默许他拿走了两把钥匙。其中一把之后会被转交到诸伏高明手里。

    按照诸伏景光的说法：“我和诸星君的身份都不那么安全，如果有什么万一，哥哥虽然远在长野县，但或许比我们更能帮上忙。”

    柚木晃生没有拒绝。他知道自己之后总还会需要帮助。

    ＊

    出乎意料的，他原本以为可能要花费一整天恢复的状态到下午就彻底好转了。

    柚木晃生正常地走回二楼的卧室，拉上窗帘，然后迟疑着对着镜子脱下长裤，张看腿看了看。

    ——昨晚被cao过头的后xue看起来完全没什么问题，他有些紧张地伸手摸了摸，发现它已经完全好起来了。

    要不是考虑到这个情况太异常，而他自己在这方面又只是个半吊子，他真的会当场采集两份自己的血液样本研究一下自己的新陈代谢。

    不过能恢复是好事。

    虽然才过去没多久，但柚木晃生发觉自己已经从最开始的惶恐中脱离出来了不少。他仍然希望自己能过上更正常的生活……但如果他的未来就是会永远这个样子下去，那——尝试去习惯它、接受它，并且与它共存也不是做不到。

    他仍然想作为“柚木晃生”而活下去。

    ……虽然他圈定的孤岛上不知不觉多了三个人，这种感觉很奇怪。但……本质上，因为缺乏关爱而患上社交恐惧症的柚木晃生是不讨厌被关照的感觉的。

    他只害怕自己不能回馈给他们等价的东西。

    他去实验室里消磨了一个下午，然后这天晚上，他还算熟练地把防水垫摊开在床上，又熟练地打开了空调。

    热风吹拂着他，宽敞的卧室内很快温暖起来。

    柚木晃生把速干的毯子搭在床上，然后——他缓慢而冷静地脱掉了自己身上所有的衣服。

    ……反正总会被弄脏。

    他想。

    ＊

    降谷零冷静地打量着自己周围的场景。

    他知道这是在梦里，也知道自己身侧的这个年轻人叫柚木晃生。

    ……他知道这个名字也不过就是昨天下午的事情。

    警校毕业后、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他和自己的幼驯染一样开始了相当特殊的职业生涯——卧底。

    当然，同样被公安部看中的他们两个实际上分属于不同的机构。他在警察厅公安部，诸伏景光则在警视厅公安部。在开始任务之前，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彼此的工作……

    ——然后就在几天前，降谷零在自己还没混进去、只是先立起人设、并且成功搭上线的组织成员身边，看到了自己两个月不见的幼驯染。

    诸伏景光：“……”

    降谷零：“……”

    在人前装出从未见过的样子不算太难，但当天之后，警视厅和警察厅公安部火速沟通了一下，才发现他们搞了个乌龙——居然把本身就有深厚情谊的搭档送去同一个组织卧底，这要是其中一个翻车，另一个会很容易被拔出萝卜带出泥。

    警察厅毕竟级别更高，当即问警视厅方面要来了诸伏景光目前经手的所有资料，并把他们看上的好苗子的档案又添了好几层加密。但警视厅也不想轻易把重视的人才当做未来必要时可以放弃的棋子，花了点时间和上级交涉，终于换到一份必要时警察厅也会出手参与救援的保证书，这才把目前警视厅方面的资料送了过去。

    降谷零因此得知了诸伏景光目前这个假身份的信息，以及一部分幼驯染正在调查的资料。

    其中有一个名字很奇怪。

    “柚木晃生”。

    倒不是说这个名字全然和组织无关联。公安调查的速度很快，柚木晃生这个人的人生轨迹又格外清晰——社交恐惧症，社会关系简单到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唯一联系比较多的大学教授生前似乎和宫野厚司、宫野艾莲娜算是熟人。

    因为这个人平日里根本不出家门，所以他是组织的人的可能性非常小。

    ……是被组织盯上了吗？

    他抱着疑虑请公安方面的人盯了一下那个被迅速查出来的现用住址，然后在这天下午得到回复。

    ——诸伏景光一大早撬锁进去了，中途开锁公司来了一趟，上午十点多的时候他离开了。

    降谷零：“？”

    他一头雾水。

    中午的时候他亲自赶到柚木宅附近观察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异常——结果就在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份速食便当吃的过程中，他从包装好的便当盒里拆出来的广告纸里发现了一张奇怪的卡片。

    正面是一张柚木晃生的半身照。相片里的年轻人手里紧紧地捏着一只红酒瓶，看起来眼神飘忽。卡片的上方是“柚木晃生”，下方的数字是042。

    背面则是斜体的描述。

    ＊

    饮酒作乐：

    柚木晃生的酒量不好。

    但他总可以用另一种办法陪你喝酒，不是吗？

    无论你往他身体里灌什么东西，他总会温顺地、乖巧地全部喝下去。

    多试几种，好好享用你的恋人吧！

    ＊

    怎么看怎么暧昧的描述……然后在他的注视中，卡片背面的灰色线条地一寸一寸地侵染上色彩，而再翻转过来，之前的黑白照片变成了彩色。

    他状似无意地夹着这张卡片询问便利店老板便当里怎么会有这样的广告，得到的答复却是不知所云的“最近确实连家庭餐厅的广告都会塞进便当盒”。

    ……就仿佛在店老板眼中，这只是一张普通的家庭餐厅广告一样。

    他不动声色地又试探了几个路人，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除开他之外，没有人能看到这张卡片的真实状况。

    ……Hiro是也遇到了类似的情况吗？

    他抱着疑虑把那张卡片留在了手里。他和警视厅那边约了时间，明天他应该就能和诸伏景光见面。

    然后，这天夜晚，在入睡后，他发现自己站在了陌生的地方。

    “柚木晃生？”

    他冷静地喊出了自己面前的、这个年轻人的名字。

    ＊

    柚木晃生愣住。

    眼前金色短发、小麦色皮肤的男人看起来目光清明，望着他的眼神中带着少许审视，显然并没有被梦境影响。

    他甚至能喊出他的名字。

    被场景卡赋予的记忆迅速从不存在的深处浮起——眼前的年轻人叫降谷零，是一名警察。他们相识于一个试图入室偷窃的小偷——当时没有成为警校生的降谷听到了柚木家里传来的呼救声，及时赶到救了他。

    他们就此认识、保持了一段时间友人之间的联系，然后降谷主动向他告白，他迟疑了两天，被对方劝说这只是试一试就同意了……然后这次所谓的“尝试”坚持到了现在。

    “降谷君——”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

    对方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柚木晃生：“——”

    他的思维凝滞了一瞬，然后下意识地开口：“这是——场景卡给我的关于你的记忆。”

    他能感觉到好感度的侵蚀正在加重。降谷零显然意志坚定，分毫没有被梦境剧情所影响，他很快就会因为脱离剧情而陷入不受控制的状态。

    他以最简短的语言解释：“我是来自另外世界的18X黄油的NPC，这是你的梦境、我的性爱场景卡。我知道你的信息是因为场景卡中你的身份是我正常交往并好感度满值的恋人。不正常推进剧情我就会……”

    他被厚重的水流淹没了。

    情绪变得不连贯，先前的冷静彻底消失，降谷零只能看到柚木晃生仿佛定格动画一样地一点一点切换了神情，最后望向他的眼神不再像之前一样带着点惶恐和强作的冷静，而带着熟稔和温柔缠绵。

    “零。”面前的年轻人微微红着脸看他，“你之前说想让我陪你喝酒……但我没怎么试过，可能只能喝一点点。”

    他比划了一个小小的距离，又有些羞怯地笑了笑。

    这是昏暗的夜晚，柚木晃生家的客厅中亮着从头顶照射而来的温柔的橙黄色灯光。

    ……而降谷零面前的年轻人有那样一张漂亮到几乎惹人犯罪的面容。他笑意盈盈地看过来，声音柔软而勾人，眼神中带着不掺分毫杂质的恋慕之情。

    食色性也。在梦中控制力下降的日本公安呼吸一滞，有些狼狈地侧开头。

    “零？”

    柚木晃生有些困惑地又喊了他一声。

    “等等。”降谷零竖起一只手。

    他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柚木晃生保持理智时所说的话都是短句，听起来逻辑跳跃不连贯，但……并非不可以理解。

    这是他的梦境，同时也是那张他白天拿到的卡片的对应性爱场景。柚木晃生来自于一个18X黄油，应该是同性倾向的游戏。在场景卡中，柚木对他这个陌生人的好感会自动跳满，而他知道“降谷零”这个名字也是因为场景卡自动补完了他们认识、甚至恋爱的剧情。

    他突然领悟到诸伏景光调查这个名字的缘由——Hiro一定也遇到了相同的场景。

    需要问的问题还没问完，而柚木晃生未说完的那半句话已经几乎明示了他需要做的事情。

    降谷零还记得自己白天拿到手的那张卡片上的文字。如果这是一张性爱的场景卡……

    ——今年22岁，过去一直记着自己年幼时的初恋而从未谈过恋爱的降谷零咳嗽了一声。

    这张卡片的描述似乎讲述的是他要……把酒喂到柚木晃生的——呃，屁股里，然后可能还得再往里面加点别的、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不过他只需要和柚木稍微再聊两句，应该不用做到这么后面吧。

    他抬起头。

    柚木晃生正安静地站在他面前。年轻的、一心把他当做自己的恋人对于等待没有丝毫不耐烦，只是在他望过来的时候有些紧张地用手指捏住了自己的衣角。

    “柚木君。”

    降谷零带着点迟疑地问：“我可以亲吻你吗？”

    柚木晃生微微睁大了眼睛，好像有些惊讶于他竟然会问这样的问题，又在张口想要做出回答的时候有些微微红了脸。

    “……当然可以。”他小声的、几乎带着点责怪地说，“零君，请不要捉弄我。”

    降谷零：“……”

    ——22岁的降谷零是想象不出来自己未来可能变成什么样的。他神色从容镇定，心里却开始迷茫这句话哪里有捉弄人了。

    “诶，我有捉弄你吗？”

    他刻意把自己的疑问说得像是暧昧的调侃，柚木晃生立刻又低下头，声音也微弱了下去。

    “……不是都说过了吗。”他小声回答，“我对你的好感度都到100了……所以零想对我做、做任何事——都没问题的。”

    降谷零：“——”

    考虑到柚木晃生是个18X黄油的NPC……他刚才的问题好像确实是在调戏人。

    他强作镇定地咳嗽一声，然后伸出手把柚木晃生拉近了半步。

    嘴唇贴合上去的时候，降谷零看起来又平稳又镇定，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脏砰砰地跳得飞快。

    降谷零有相当充分的理论知识。

    在公安的卧底培训课程中，带他的教官刻意提及过他的颜值很高、非常适合蜂蜜陷阱一类的选择，所以专门给他做过这方面的培训。

    柚木晃生的嘴唇又柔软又湿润。

    大约场景卡给他们设定为恋人的时候就已经默认他们什么都做过了。所以降谷只是刚亲上去，年轻人就顺从地依靠过来，并温驯地张开一点嘴唇——于是降谷顺势把自己的舌头伸进去，触碰到对方口腔内的那块湿滑的软rou。

    他很清楚眼前对自己这样顺从乖巧的年轻人并不是自己的恋人。但他亲上去的时候并不觉得恶心，甚至还觉得……这样的感觉很不错。

    本能催动着他的动作。他的右手逐渐向上，按到柚木晃生的后脑勺，左手则扶住了对方的肩膀。柚木被他按得站立不稳，只能这么仰着头被动地承受着他的亲吻。

    舌头与舌头的接触、牙齿与牙齿的碰撞……降谷几乎想要就此沉浸在这个感觉相当不错的吻中，但他最后还是克制住自己的心绪，松开了怀里的年轻人，并试探着又喊了一句：“柚木君？”

    柚木晃生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一边喘息一边回答：“是、是我……降谷君——你——需要继续——”

    降谷零：“……”

    他抿了抿嘴唇：“需要一直继续下去吗？”

    柚木晃生怔愣了一瞬。

    ——在虚拟的记忆中，降谷零是个相当正义的、灵魂几乎闪闪发光的优秀的人。

    而他看上去真心在为接下去的事情感到苦恼和踌躇。

    柚木感觉自己的内心被轻轻触动了一下。他主动凑近对方，拉住降谷的手腕往自己的衣服下摆里伸进去：“可以——就像这样先……抚摸我。”

    他说话的时候磕绊了一声，看起来也对这样的指导感到不自在。

    那只被他握住的手顿了顿，然后柚木感觉到它开始在自己背后的皮肤上游走抚摸。降谷零将他拥入怀中，维持住一个相当亲密的姿态，然后问：“……像这样就可以吗？”

    “……应该能撑一段时间。”柚木的回答也有些不确定，“如果你想问什么——”

    降谷零没有犹豫。

    他的第一个问题是“你知道诸伏景光吗”。

    柚木被他的手摸得有些情动。他在喘息声中回答：“唔——我的、虚拟记忆中……有，他是——你的最好的……哈——朋友……”

    ——这不对。

    降谷零很清楚今天早上在现实中，柚木晃生应该才和诸伏景光接触过。

    他把这一点记下，决定明天好好问自己的幼驯染，然后跳过这个问题。

    “……如果之后在梦里不继续下去，会有什么影响？”

    “——我、对你的好感度……在梦里是100——所以、只要你说……我就会绝对遵从——呜！”柚木被摸到胸口，发出一声带着点泣音的呻吟，“……但你之后做梦、会一直……继续……”

    “会一直延续这个梦境。”降谷沉思了片刻，“并且，在这个状况下的你，是没办法和我正常沟通的。是只有做到……咳、最后，才能结束它吗？”

    柚木小幅度地点点头。

    降谷：“……那么，如果我之后停下来，拒绝继续——对你会有什么伤害吗？”

    他能感觉到自己问出这个问题之后，怀里的年轻人战栗了一瞬间。

    柚木晃生在这个场景卡中并不记得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事情。他不记得自己在梦中被诸伏高明拒绝后所感受到的那种强烈的痛苦和悲伤，但他本能地对此感到恐惧。

    ……那段记忆中残留的负面情绪被保留下来，在这个时刻，它提醒他要尽可能地避免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但这一切的源头都在我，降谷零只是无辜被卷入的人。

    柚木晃生闭上眼睛，他咬紧牙关，逼迫自己将必须说的话说出口。

    “……我不知道。”他轻声说，“但不用为了我违背你自己的良心。我知道降谷君是将正义铭刻在灵魂里的人。对你来说，继续这张场景卡也不是什么愉快的选择……我不会有太大问题，请坚持你自己的本心就好。”

    降谷零停顿了片刻，然后他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这样吧，柚木君。”

    “场景卡的内容是希望你陪我喝酒……”

    他转头看了一眼客厅的茶几。那上面摆着七八瓶不同的酒，边上还有两个玻璃杯。

    “那我们就先来喝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