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南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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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艘宝船漂泊在南海间。 巨浪席卷而来,将船身撞得晃荡不止,然而宝船的速度依旧很快。 这艘宝船来自北边,从何种意义论来都属于北边的神朝,如今它向海中的群岛驶去,即将穿行过那片深藏雾中的怪岛,而后去往异大陆。 宝船上有许多人,除却船夫外,大都是各门派的修士——譬如果成寺出来蹈红尘的和尚,又或者是昆仑派的来使...... 雾岛老祖声名在外,传闻西海剑派便是得自他的传承,然而这位老祖与青山有不死不休的仇恨、如今靠着雾气来躲避青山剑阵。 据说岛上的人无法从雾中出来,而外边的人也无法进入雾中,而修士们前来,自然并不只是为窥探这雾气一眼,而是想进入雾岛,求取剑法——他们虽是修士,天赋却差了许多,既想练剑,却不被青山宗挑中,便只好退而求其次,不远万里来到雾岛。 宝船靠近了雾岛,只见那雾气缓缓散开,竟然生出一条道路来。 “快!快些!雾岛老祖许我们进去拜师了!” “听闻那西海剑圣得老祖教导,连那即将飞升的仙人都敢一战,不知我拜师学艺后可否有此等成就!” 修士们嘈杂的声音纷乱繁杂,却很少人下船,有些人是因为自知天赋不擅学剑,有些人则是被一层薄而明显的阻挡隔绝在外、只好唉声叹气。 一个戴着斗笠的年轻人随着下了船。 在船上或是走在那道上的修士都不由放眼看去,心生愕然。 年轻人是船上唯一一个不是船夫、也不是修士的人,他是一个彻底的凡人,恐怕连抱石境都未入。 雾岛老祖为何选这样一个年轻人去到岛中?他身上有何种秘密? 一双双或是猜疑、或是好奇的眼睛盯在年轻人的身上,他却只是平静地走在海面生出的道上。 数息之后,云雾重回,宝船被阻隔在浓雾之外。 众修士踏在雾岛的土壤上,心中不由生出许多喜悦,来到这里便意味着他们比船上的人多一分机会,想到那历练四年便已扬名天下的西海剑圣,他们心中激昂的情绪更甚。 然而数息过去,雾岛老祖并未现身,连云台使者也未出现,一众修士被候在海岛空地上,颇受冷遇。 又是些许时候过去,便有修士发声道:“不知老祖请我们来此处有何用意?” 此言落下,才是有人从岛中建筑中御剑而出,来者身着一袭长衫,看起来好似儒雅公子。 这来使到了众修士面前,才是从飞剑上跃下,他捋了把胡子,做了请的手势:“时候未至,还请道友们先去阁中落脚。” 前来拜师却还要候着等待挑选,自然让许多自诩天骄的修士心生不满,不过不满归不满,毕竟是求师学艺,此等处置也无大碍。 也是此时,那来使忽地走入人群中,对一人说道:“老祖有请。” 此话一出,众修士愕然,都是循声看去,呼吸不由一窒,雾岛老祖要请的那位、赫然便是众修士之中唯一的那个凡人。 有人不由高呼道:“使者?你是否弄错了,这是个凡人。雾岛老祖怎能见一个凡——” 年轻人也听到了这句,他轻笑一声,无有多余反应。 使者收敛了笑容,他对着那位高呼出声的修士说道:“不错,老祖点名要见的便是他。” 使者继续说道:“老祖不喜多言之人,请——” 那位修士只觉得浑身冰冷,再欲发声,却是喉头干涩不得言,甫一低头,便瞧见自己的喉口开了一个血洞。 他倒了下去。 众修士噤声了,他们目视着年轻人与使者进入了雾岛正中的建筑。 年轻人跟在使者的身后步入门内,便是随意看了眼,建筑风格古朴,颇有岛外北边朝歌皇城乃至在北边的青山宗的风格。 也是此时,那使者开口问道:“太平真人,您觉得风景如何?” “与青山大同小异。”年轻人笑道,“不过你说错了,我并非太平真人。” 太平真人是青山的祖师,曾经是青山的掌门。后来三百年间他忽然退位、不再见人,青山对外称他在闭死关等待飞升,然而知情者却是知晓他被关在了青山的剑狱。 像使者这样的雾岛修士考虑的更多,毕竟从何种意义论起,太平真人都是雾岛的死敌。 使者停下脚步,他转身,盯着年轻人的眼睛,说道:“错不了的。你将斗笠摘下来与我看一眼。” “嗯?” 年轻人没有多少惊讶,他摘下斗笠。 使者也是修士,而斗笠却是寻常的斗笠,对于使者而言、并无遮蔽效果。 斗笠下,年轻人的面容清秀可亲,叫人睹之便心生好感,这样的人、怎会是那个天下人人得儿诛之的魔头? 使者沉吟片刻,说道:“我见过你一面,太平真人,那是在三百年前的梅会上,我确信我绝不会认错。” 年轻人只是笑笑,随口说道:“你师父呢?” “太平小贼,你来我雾岛作何?”一道声音从年轻人的背后响起。 使者慌慌张张地回头作揖,唤道:“师父。” 年轻人亦是回头,他淡然一笑:“见过雾岛老祖。” 南趋的身影浮现出来:“你刚从青山剑狱逃出,便以凡人之身来我雾岛,就不怕被我杀了?” 于公而言,雾岛老祖之所以藏在此处,是因为他是被青山剑阵锁定的三位遁剑者之一;于私而言,年轻人的师祖是遭南趋的偷袭而死在飞升途中。无论从哪一点而言,年轻人的身份若是暴露,他必然会死。 那他为何不怕? 南趋也想问,你为何不怕? 年轻人随意看了眼,说道:“既然要说话,还是找张桌、两把椅,再沏上一杯好茶。” 南趋沉默片刻,他看向那位扮作来使的弟子。 那雾岛的弟子立刻明白,去找来桌椅,放置于走廊中。 年轻人施施然坐下,他喝了一口雾岛弟子献上的茶水,笑道:“我如今的名字是阴三。” 南趋亦是沉默着在他面前坐下,他淡淡说道:“阴三不是个好名字。世人谁不知道你太平小贼最擅长阴谋诡计?”说到此处,他话语一转,“若从辈分论起,我当年要是拜师在你师祖名下,你还要唤我一声师叔。” 阴三唤道:“师叔。” 南趋冷哼一声。 阴三说道:“茶是朝歌城时令的好茶。” 南趋并未说话,他那弟子却是解释道:“我们雾岛去往那处可不容易,师兄寻这茶也——” “闭嘴。”南趋说道。 雾岛弟子讪讪住嘴,知晓自己说错了话。 阴三说道:“雾岛再难离开,西来不也被师叔送出去了吗?” 南趋还是沉默着,那位雾岛的弟子却是小心地瞧了他师父好些眼。 南趋说道:“不成器的弟子罢了。” 阴三笑了笑,说道:“师叔说的——那可是剑神呀。” 话是真话,雾岛老祖自然喜欢剑西来这个弟子、甚至将不老林交给他作为产业,但阴三的笑容里却透着股散漫不在乎、甚至是嘲讽的意味。 更何况南趋知道阴三的师弟景阳是无可否认的世上至强者,剑西来曾经对着飞升渡劫的景阳出剑,结果却是大败而归......如此想来,阴三的笑容自然不是单纯的恭贺了——就算再强,能强过阴三的师弟? 南趋说道:“那朽木才学几年剑法便被送走,剑法自然不如人。”不过话又说回,阴三的态度,也难以琢磨。 南趋没有杀他,也是有些考虑在其中。在他看来,阴三被青山宗幽禁数百年,一朝脱困,必然是要想尽办法报复的,所以......阴三会做些什么? 南趋盯着阴三。 阴三又饮了口茶,他感慨道:“如此好茶,已经数百年未能尝到了。” 青山宗的剑狱阴冷潮湿,更是与外界隔绝,除非飞升便与死人无异,阴三的话其实不错。 南趋说道:“说吧,你想做要雾岛做什么。” 阴三眨了眨眼,笑道:“我要带一人走。” 南趋有些惊讶,在他看来,阴三来或许是要获取自己的助力,却没想到他是要带走一人。 阴三说道:“千年已逝,难道你雾岛不想证明自家的剑法才是最强?而且,在我看来,有一个剑神自然也要有第二位剑圣呀。” 此话说中了雾岛老祖的心结。 他千年前拜师青山的沉舟真人失败,道树被斩,如今千年过去,就算是通天境的剑仙、寿命也将尽,但是那颗种在心头千年不化的阴影却让他再难踏上飞升之路——千年来孤守岛外何其孤寂、又何其落寞......然而最让他难以释怀的便是青山,若说有一日能证明雾岛的剑法胜过青山,他自然会去做。 南趋盯着阴三的眼睛。 阴三丝毫不乱。 南趋沉声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