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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周瑜当初租下这个小院子时没有用心挑过,孙策绝对不信。院子虽小,却种着各样花草。北方的冬天苦寒难熬,一众群芳尽皆被冰雪掩盖,只有院里的那株白梅,开得旺盛。 这几日周瑜回家后也总埋头书案,孙策透过木窗望见梅花,便想起孩提发蒙时背过的那首诗。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什么花种在什么人的院子里,也该是有些讲头,孙策拄着脸出神。 周瑜总算写完,放下钢笔揉了揉脖颈,抬眼就看见孙策翘着二郎腿,神形散漫地望着窗外。 “你发什么呆呢?”周瑜喊他。 孙策回神,扭头看他,说:“大冬天的,院里梅花冷得都不红了。” 周瑜被逗笑,“人家本来就是白的。” 孙策起身朝他走过去,拿起周瑜摆在手边的书,念道:“四时纂要。” 他没听过有叫这个名字的书,打开翻了翻,果然书如其名,是本农书。孙策挑眉,说:“你一个国文先生,涉猎倒广。” 周瑜靠着木椅,也学孙策挑眉:“过段时间我演讲,讲的就是这本书。” 孙策见上面记载精细入微,讶异道:“古书?那怎么没听说过……”他正说着,就发觉书上的字典雅古拙,十分眼熟,孙策恍然大悟,“这小楷,是你誊的吧周公瑾?” 周瑜开蒙得早,握不住筷子时就让握笔,说是被钟繇的五表六帖喂着长大的也不过分,孙策从前见过周瑜临的《宣示表》,这字与当年相比更精进了不少。 周瑜瞧他终于发觉关窍,得意地点了点头,“这本书亡佚数百年,去岁年末我在京郊的寺庙里发现,原稿书页老旧,字迹模糊不清,我誊写以后就带下山了。” “怎么好东西都能被你找到?”孙策伸出手去揪他的脸,“忙了这许多天,这下得空没有?” 周瑜点头:“明日就可以去。” 看他貌似没把看病的事抛诸脑后,孙策满意地屈起指,勾了勾周瑜的脸蛋。 周瑜面上浮起一层红,像是恼了:“你别总是摸我!” 孙策云淡风轻地弯下腰,又拿指头轻轻划了下他的脸,说:“摸摸怎么了?你不满意你也摸我的啊。” “你的有什么好摸?”周瑜气得吐了句京骂,“混不吝!” 孙策听不懂,也知道不是好话,还装作无辜,问:“什么意思?” 周瑜换了句孙策指定懂的,“脑西耷牢的意思。” 孙策笑得止不住,评价道:“南北方这点糟粕你倒是融会贯通。” 兴汉堂开在天罗胡同拐角处的档口,原本是间民居,后来不晓得张家哪辈祖宗脑子一抽学了医,改做了抓药的商铺。那时候天罗胡同都还不叫这个名字,据说当时胡同里挨家挨户都在清明前后种下丝瓜,于是取了个丝瓜胡同。后来不知哪代出了个读书的,去南方做了官,回来后就给改了南边的叫法。 张家早从张机爷爷辈起,就从卖药的改做开药的了。兴汉堂也是清朝完了以后改的,从前满人当家的时候可不敢叫这个名字。 今日张机一直坐在二楼的诊室里给人问诊,中午人少,他见没人上楼来,就踩着旧木楼梯下楼了。木梯经久未修,脚踏在上头咯吱咯吱地响。 一楼是药房,陈列着上百个装着药材的抽屉柜。今天跟张机一同看店的是个挺年轻的女孩,找药抓药行云流水,动作一点不含糊。 “八角,今天怎么只有你在?” 女孩叫卉湘,被张机浑说成了茴香八角。女孩一边抽了根牛皮纸绳一边瞪他一眼,“掌柜和另几个都跟着师父出门采卖药材了。” 店里寥寥几位顾客,张机点了点头,给自己沏了杯茉莉花泡的茶。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随后张机便看着好几人众星捧月似的围着一个男的下车,进了院子。 来人派头足得很,近三十年纪,面色蜡黄,一眼气血不足。穿得倒朴素,就是边上一圈人裤兜鼓囊囊的,来看病还带着家伙。 人不必开尊口,就有跟班替他发问:“张大夫是哪个?” 张机放下茶杯,举了举手:“我就是。” 跟班明显错愕,回头瞧了眼老大的眼色,立刻凶道:“你多大年纪?就敢自称大夫?” 那老大拍了拍跟班的肩膀,示意他往后站,然后问:“张甫和是你爹?” “是。” “他今天不在?” “不在。” 那人想了想,说:“那我之后再来,告诉你爹,就说有个姓曹的来过。” 张机装满药理的脑袋迅速转动,曹……如今的大总统就姓曹! 见这小大夫挺开窍,那人笑起来,他面黄肌瘦,颧骨又高,更像一颗大鸭梨。 张机听见鸭梨说:“我在家里排行第二。” 张机上道地喊了声“曹二爷”,随即又问:“曹大总统和您……?” 鸭梨藏不住得意:“我堂舅。” 聊了几轮,鸭梨问他:“你会看病?” “小毛病能看,疑难杂症得看运气。” “那你给我看看。” 二人一前一后上了二楼,张机不必搭脉,都知道这鸭梨要看什么病。中医讲望闻问切,这曹二眼下乌青,满脸颓气,一看就知肾气有亏。 再一搭脉,果然不出所料。对付这种人,张机早有一套说法,细数病症,再胡扯病因,乱吃东西也好,流年不利也罢,总之不能说是他们嫖娼狎妓的错。 曹二果真被唬住,张机又再给开了几副治标不治本却挺贵的药,哄得人满面春风地下楼待宰。 一通胡说也费些心力,张机从诊室的木桌里拿了块龙须糖,边吃边仰在木椅上休息。 楼下却忽然吵嚷起来,字句零散,张机竖起耳朵去听,等了一会儿,楼下却又回归平静。 做大夫不能不好奇,张机轻手轻脚地下了几阶木梯,正躲在楼梯上,便传来一个年轻的男声,语气带笑:“石斛鹿茸rou苁蓉,这抽根烟不得把肾给点着了?” 张机听得畅快,又隐隐担心楼下人打将起来自家店要关门大吉,结果曹二不知说了句什么,一行人风风火火地走了。 张机这才下楼去,望见两个年轻男人并肩而立,二人各有各的俊俏。 三人面面相觑,卉湘扭脸低声朝张机道:“愣着干什么,来看病的。” 孙策抱着手臂,点头说:“我们来找张甫和老先生。” “不巧了,我爹今日不在,”张机招呼他们上楼,“我看也是一样的。” 接着张机便看他们二人对视一眼,没出声过的那个微一点头,开口温润:“麻烦你了。” 上了楼,张机扯过桌边的小木枕,示意周瑜把腕子放到上面。 不等周瑜动作,孙策出声道:“还没说给谁看呢。” 张机愣了下,而后不怀好意地往孙策下三路瞟,说:“你有隐疾啊?” 周瑜端坐在椅子上,仰头问他:“是吗?来都来了,不如一起看看?” 没有年轻男人被质疑那方面能忍住不驳的,孙策顺着张机视线低头瞧了瞧,接着立马对上周瑜揶揄的眼神,说:“我没有!” 张机扯过药笺,龙飞凤舞地画了几个字,递给孙策:“我瞧你心火挺旺,这几日多用莲心泡水喝。” 顺手安顿了孙策,他抓过周瑜筋脉分明的手腕,摸了摸脉象。 张机眉头皱起,孙策焦急问:“怎么样?” 张机掀起眼皮,向周瑜道:“你平常总是神疲乏力,或是胸闷气短。一年里不论冬夏,都十分畏寒,是不是?” 周瑜点点头,孙策在一旁附和:“冬日里迎风就咳,自小就体虚。” “心阳虚证,”张机下了结论,“这病一向是顽疾,你这种从胎里带出来的更是难治。” 孙策不忍去看周瑜此时的神色,颇有几分气恼地问:“再难也要治,你只说该怎么治。” “心阳虚证病根在心脏,你若要叫我帮忙除去这病根,别说是我,就是我爹、我爷爷来了也看不好。”张机见孙策的脸越变越黑,话锋一转,道,“稳住病症,不使这病越拖越厉害还是能的。” 孙策听罢仍是不太满意,周瑜脸上却带着淡淡笑意,点头说:“这就够了。” “虽难痊愈,却不是什么太猛的病,你平日放宽心就好。”张机抚慰一句,又问周瑜正在吃什么药。他比对完药方,又开了一副新药,嘱托道:“以后每隔五日来这,我给你施针。” 周瑜默默良久,孙策了然,还要吓他,故意道:“啊?那不是满身的针孔了……” 周瑜本就惴惴,回头狠狠瞪了孙策一眼。张机摇头,自信道:“我扎人挺有经验的,不必担心。” 医者父母心,天生要cao心。张机又提醒道:“记得少吃辛辣生冷之物,不要喝酒。还有,心阳本于肾阳,切忌水气凌心……” 他适时顿了顿,“千万记得要少行房事。” 这一句说得周瑜愣住,几秒之后热气涌上脸皮,他张了张嘴,低声说:“……知道了,谢谢大夫。” 周瑜接过药方转身便下楼了,像是多待一秒都难堪。孙策见状扬了扬眉头,张机翘着二郎腿看他:“你还在这做什么?” 孙策拖近了椅子,凑到张机跟前,笑眯眯地说:“张大夫只说难除病根,那看来也是有办法能彻底除去这病根的?” “我可没这么说。”张机推脱。 “那张大夫有什么办法吗?” 这人轴得很,张机叹口气,无奈道:“他这病出在脏器上,病因尚且不明,人又不像神农似的长了个透光肚子,你还是另寻高明吧。” 张机说罢,孙策便不再纠缠,道谢后转身下楼去了。 “怎么才下来?”周瑜状似了然,“不会真有隐疾吧?” 孙策上去接过周瑜手中药包,哼了声,“我倒要先问你,先前那姓曹的跟你有过节?” “当然有。”周瑜嫌恶得皱了鼻子。原来曹二仗着堂舅的势力,为人一向跋扈又下流,曾经sao扰女校学生,光天化日下就伙同手下要把人掳上车,事情闹得很大。 孙策被这等流氓行径惊住了,“你当时在场?” “不在,据说围观的人和他的人扭打在一起,最后警局的人来了才把他们拉开。”周瑜哂笑,“这事最后不了了之。” 这事能有结果才叫孙策意外,曹二敢做出这样的事来,原本就是有恃无恐。今时今日的北京由直系掌控着,这种当口不顾身家性命只求个公道的人才在少数。孙策偏头,不用问也知道身边这人就是其中一个。 “事后我往京报馆投了文章,并没署名,不过曹二知道是我干的。”周瑜说,“可他没有证据,也不能拿我怎样。” “他们这些人,地痞流氓出身,保不齐要找你的麻烦。” 看孙策面色不虞,周瑜笑道:“你说完那句话曹二脸都绿了,要找麻烦也少不了你,你怕了?” 孙策点头说:“我挺怕。” 他脸上分明没有一丝畏色,周瑜笑他装腔不坦荡,轻砸了他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