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死黑生斩龙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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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很快就亮了,战场上的魔兵和鳞族士兵精疲力竭,细雾弥漫,虽然鳞族也是水属子民,这细雾却别有一番玄机,隐藏术法之力,锦烟霞仍在为宵暗向她透漏的情报惊心不已。 宵暗有意刺杀应龙师,然而他要如何刺杀,却不肯透漏半点信息。 自从初步达成合作之后,宵暗暂时不再隐藏身形,专心留在战场外围,撕裂左手手腕,洒下鲜血,声称时机合适时能够破坏应龙师的计划。 锦烟霞是从胜弦主长琴无焰口中,听说帝女精国,如今还有一名王族幸存——这名王族被元邪皇囚禁,同样带到了人族,如今人族的蛟龙一脉,隐然只剩下多年前被镇压的锦烟霞。 这人竟然是她的同族,锦烟霞很难忽略,在宵暗身上,暗暗藏着一丝魔气,而当年蛟族举族跟随元邪皇来到人世,同样也有魔世种种情报。 “宵暗。” 宵暗回头一眼,接过了身后递过来的水囊:“谢谢。” “该是我们说谢谢。” 我们,宵暗品味她的措辞,不做言语。锦烟霞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知该不该问他,有关帝女精国的信息。 她沉默了半天,小心的语气,道:“应龙师……和帝女精国有什么仇怨?” “两国之仇,势力之争。”宵暗喝了口水,喉咙润湿,让他感觉好了很多:“你在人世……” “很好。”锦烟霞道:“你的身体,要紧吗,若是……我也可以替你完成,不如由我来动手。” 宵暗微微一笑。 他拧上水囊的塞子,低下头,看了一眼脚下的影子:“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虽说帝女精国远在魔世,人间的同族,女子倒也是一般强势好战。” “强势好战又有什么不好。”锦烟霞下意识反驳他,这一番语气,宵暗越发想起一人,看她目光也更柔和几分,道:“没什么不好。女孩子家脾气大一些,不会遭人欺负。” 锦烟霞外表不老,实则镇压之后,人间年岁,再无人和宵暗一样用家族之中的兄长语气一样调笑说话。她一时默然,和宵暗之间,生疏之意尽去。 我可不是女孩子家了……锦烟霞没有说出口,宵暗不再看她,同样默默无语,晃了晃水囊。 锦烟霞不知不觉声音也轻了下去:“宵暗,我要走了。” 宵暗转过身,淡淡道:“多保重。” “我们还未打完这一场仗,”锦烟霞说:“如果打完了这一场,你还要回魔世去吗?” 宵暗一怔,很久以前,诛黄昏问他何时去人世,人世才是他的归途;现在因缘际会,他在人世了,遇到的人世遗族,问他是否要回魔世,魔世才是他的归处。 “也许,是要回去的。”宵暗静静道:“等这一战之后吧。若能杀了应龙师,我当返回魔世。”趁着凶岳疆朝还没反应过来,身上烛龙之能还有效果,是杀了应龙师剩下六名皇子的好机会。 锦烟霞微微怅然,道:“是啊,魔世之中,还有帝女精国遗族。” 宵暗一笑。 锦烟霞离开了,前方战事,不能轻忽。梦虬孙频频看过来几眼,过了片刻,再看之时,宵暗不见了。 雾气弥漫,战场上死伤无数,应龙师最喜欢在这个时候出现,遮天蔽日之后,绿色术法光痕显现,宵暗隐藏气息,藏身黑暗之中,北冥觞围攻受伤首当其冲的挨了一击他没出手,梦虬孙被应龙师抓住为盾的时候没出手,锦烟霞三千白发缠住应龙师,不让应龙师有机会使用术法时,应龙师得意的说:“若是牵制有用,战场上何来术师的身影——” 话音未落,一截剑刃穿透后背,烛龙烈焰,附着剑刃雪亮的寒光,从应龙师身体里缓缓抽出。 应龙师一口血吐出来,周围的魔将紧张大叫:“诛黄昏!” 宵暗反手搅动剑柄,缓慢抽出,崩云古幡回身一扫,这一回击意在逼退他,宵暗轻飘飘退出十米左右,黑色身影乍然出现,死寂一样的静默中,应龙师惊惧看着宵暗从怀里取出一串黑色珠子。 “南陵下冷翠,白死黑生,十方象魂——破!” 黑色珠子骤然裂开,宵暗踏前一步,避开身后戳来的长戟,剑刃轻飘飘泛起血色光辉,撕开长夜。 结界的光芒乍然而起,十米长远,黑光为维,白光分割屏障,应龙师急急挥动崩云古幡,却听宵暗长剑之处,魔将头颅飞起,血涌如潮,落地沉声:“朝不得回,夜不得伏。” 这个术法! 应龙师急道:“拦住他!” “老者不哭,”宵暗一剑回光,急追另一魔将身侧,他步法极为诡异轻盈,暗暗浮动影子,飘忽之间,剑浮邪火:“少者不归。千里带骨,万代同悲——” “悲”字防落,天上殃云拢聚,应龙师乍然露出喜色:“宵暗!邪皇降临——” “吾将斩龙足,食龙rou,天销骨,地埋血rou!”宵暗声音湛然而落,前方死者之体,尽数崩裂血rou,鲜红血雨,锦烟霞不避脏污血雨落下,三千白发,缠住应龙师崩云古幡和手脚,大敞不动,剑光入怀,应龙师怀痛惨叫一声,白发松开,锦烟霞投来深深一眼。 “锦烟霞!”梦虬孙急道。 元邪皇落入战场之时,宵暗一剑寒光,如荡九州,刚刚干翻了应龙,此刻杀心入魔,火烧过地上血rou浮屠,寸草不能留存。 “宵暗。”锦烟霞急急唤他。 此时此刻,鳞王也登上金雷村,这里龙涎口的战事已经迎来元邪皇的注目,他也不能不登场,一眼之下,也不得不悚然。 宵暗却忽然停了下来。 他以术法激发自身潜力,又以杀心入了魔心,体内的幼胎却试图夺走烛龙之火,不让母胎胡乱使用这股力量,更不要说和元邪皇同归于尽的打法——若是宵暗清醒之时,这一点妨碍并不能让他停下,偏偏此刻,他神智昏聩,只剩下一念残存,就是斩杀烛龙之念。 剑光一振,宵暗恢复了清醒。 战场之上,鳞王不得不抱着挡在他前面的儿子悲鸣,锦烟霞心有不甘,长啸之声,唤醒了宵暗沉浸在无穷无尽黑暗之中的一丝理智,他为魔心好战的欲望俘虏而失去清明,此时此刻,眼底却只有寒冷的杀意。 都是陷阱。宵暗忽然明白了。 “你欺骗我——”宵暗嘶哑的说:“——你在隐瞒什么?” 元邪皇赞赏他的勇武,欣赏他终究没有在那番境地里,落入软弱的泥沼和陷阱,黑衣沾满了血rou碎末,应龙倒下,在占据优势之后,依然被伤痕累累的魅魔重伤,元邪皇很难不为这样的战绩赞赏。 宵暗面无表情的回过身,他乍然使用烛龙之力,浑身火灼,然而体内,还有一番专心刺骨的疼痛,这疼痛让他无比快慰,长剑一抖,血迹一行,他抬手一动,指向元邪皇。 “以本皇为敌,”元邪皇一叹:“你当真如此?” 回答的是一剑而来。 这一战,全无悬念,然而宵暗并不以生死为意,烛龙之火,如凤凰真炎燃烧,天空幽暗风动,十里浓云,漩涡盘踞,轰天之火光照亮夜晚。 鳞族残兵和魔族残兵不约而同选择了退开,宵暗一剑断裂,锦烟霞略身而上,白发缠住元邪皇,一时半刻不得,宵暗吐出黑血,一把拉开她,推出战场:“走!” 目光触及,他身体骤然蓄满可怕力量,劲风鼓动长发,元邪皇骤然之间,不防他忽然冲来,紧紧抱住自己,力道之大,令两人一同下落,堕入龙涎口中。 龙涎口忽然爆炸,水汽腾天,化为落雨。夹杂点点滴滴暗红,雨水浇撒在大地之上。 许久,元邪皇缓缓浮上了高处。 他抱着昏迷不醒的身躯,稳稳落在了地上。 此时,应龙师也彻底陷入了重伤濒死的状态,这是元邪皇没有料到的。他倒不是为了少了一个得力干将而伤感,此时此刻,不能少了牵制暗盟的力量,于是在应龙师手下将领前来祈求之时,元邪皇特意赏下了能让应龙师伤势缓解的药。 “邪皇……” “你看着这里。”元邪皇还要去赶场子,欣赏长琴无焰的好戏。吊魂罪立刻应下这个命令,然而宵暗的状态几乎只剩下一口气,很让吊魂罪担心。 “他体内的子嗣是本皇的骨rou,比他更加顽固要强。”元邪皇以一种难以形容的微妙语气道:“不要让人发现你在近旁。若有人救走他,看清是何人。” “是。” 应龙师重伤,万里边城攻下不久,长琴无焰就听到了这个好消息,没想到听到这个好消息,她一边掩饰着诧异,一边请问下一步策略之时,不料听到了另一个“好消息”。 “魔后如今有本皇子嗣在身,应龙师尚且需要将养,这段日子之中,鳞族和苗疆见过本皇威势,”元邪皇锐利的看向她:“如今当以攻下道域为目标。” 长琴无焰再怎么想和他虚与委蛇,也被这个主意惊呆了:“邪皇想要四面开战?” “四面开战又如何,”元邪皇狂傲至极:“为了这大好消息,当以道域为魔后赏赐。道域,据闻为人间桃源,用来封赏孕育之功,如何不美。” 长琴无焰低下头,这个任务,她倒是很想推给应龙师去烦恼。 这倒也是,长琴无焰忽然回过神来:“同为邪皇麾下,无焰想去探望应龙师。” “去吧。”元邪皇道:“看过了他,尽早回报战策。” 长琴无焰离开不久,元邪皇睁开了眼睛,若有所思的看她的去处。 宵暗身怀烛龙——他本来想要瞒住这个消息,再用俏如来和遗族拖住一段时间,何况宵暗留在身边,会让吊魂罪行动诸般不便。 如今胜弦主会采取何种行动,他想到这里,嗤笑一声。 烛龙之威,只要魔世不愿臣服于他,不愿跟随于他,自然不能容忍再一条烛龙出生于世—— 而宵暗,原本或许出于羞耻或自保衡量,不愿让别人知道这个消息;但是,当魔世之敌,知晓宵暗身怀烛龙之危,逼迫宵暗去死,宵暗真的会甘心带着骨rou血脉,俯首就死么? 元邪皇想到一开始种种,不禁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如果麻烦是他的,那当然是很恼人的麻烦;扔给别人之时cao劳,格外有一种愉快和暗喜。 宵暗并不蠢笨,也非无情,只是情在旁人身上,又在战场遇到了不能克服的对手。而元邪皇经历这些日子自然明白,最好的情况莫过于宵暗臣服于下;次之是宵暗不甘于他,还能理智的衡量利害生下烛龙以图后继,若这些都不能完成,比起宵暗的境况如何,到底,六绝禁地,始界回归,才是他此刻真正不能放弃的计划。 “禀邪皇……有人闯入,带走了宵暗。” “是谁?” “……史艳文和公子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