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海边训练
泰拉历767年，1月28日。 风暴日。 云层好似翻腾不休的黑海，在南岭沿岸上方汇聚，冰寒的海风携裹大雨迅捷而至，漫天飘荡的雨水在天空中宛如被抖动的帘幕，顺着风而扩散，变化着形状。 雨水冲刷着海岸。 因为地势，沿岸树林中的雨水汇聚成一条条临时的小溪，汇聚成一条涓涓细流，汇入沙地滩涂中，零度上下浮动的雨日气温让最勤劳泰拉人都宁肯呆在家里对着火盆发呆。 但却有两个身影在无人的海滩中训练。 “十次只能命中五次，距离及格还差一次，再来！” 雨水中，希利亚德灰褐色的眸子凝视着眼前蒙着眼的孩童，白发的男孩表情严肃，双目被一条黑布遮住，而身上有许多泥沙撞击的痕迹。 “开始吧老师。”双目不能视物的伊恩正面面对希利亚德，他手中拿着一根木棍，声音平静：“我感觉已经掌握住诀窍。” 手中紧握着一块被握紧的沙团，老骑士一言不发，然后突然抬手扔出。 沙团本应在中途就散开，但一股力量让它凝聚……甚至，可以让它以非直线旋转，用螺旋的轨迹朝着伊恩飞去！ 啪！ 但伊恩却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他挥动手中的木棍，正中沙团，将其打的溃散。 希利亚德没有停顿，他接连不断地掷出沙团，有时快，有时慢，有时沙团会划着弧度从背后袭来，有时沙团会像是刚才一样以螺旋角度不断旋转。 而每一个沙团都悄无声息，没有丝毫预兆，倾盆雨水拍击礁石与海面带来的喧哗浪潮更是令一切声响都被遮蔽。 但伊恩却接连不断地挥棍。 他看不见，听不见，可却能真的感应到希利亚德的每一次投掷，并且做出应对。 虽然因为老骑士刁钻的投掷技术，他不能每一次都用木棍挡下，但哪怕是错过，也仅仅是角度有些许不对，并非没有察觉。 “不错！” 投掷完毕后，希利亚德神色一振，他夸赞道：“这十次命中了七次，你的源质感应天赋的确相当敏锐，继续保持！” “嗯。” 伊恩也缓了一口气。 这一个月来，他从最初的一次也接不下，逐渐到了可以接住大半的地步。 投沙训练，是在雨天的海边，世界只有水土双属时，由希利亚德投掷沙团，再由遮住双目，被雨声影响听觉的伊恩通过只感应泥沙存在的情况下，拦截投向自己的沙团的训练。 通过这个训练，可以锻炼伊恩对大地的感应力，以及对自己身体的控制能力，倘若这个训练大成，那么即便伊恩失去视觉和听觉，也可以凭借单纯的‘源质感应’来战斗。 当然，伊恩不能用灵能——用灵能就太耍赖了，而且对自己没有训练作用，更何况只要这种感应能力训练上来，日后对伊恩控制自己的灵能感应也是有好处的。 听上去，似乎很难。 但实际上，这不过是最近这么一个多月来，伊恩进行的诸多训练的中较为简单的一项。 “休息三分钟，然后我们开始下一项训练！” 希利亚德仰头看了看雨云，确定这场雨还能下很久，便满意地点了点头：“控制泥沙覆盖在身上，不被雨水冲掉——五分钟为及格线！” “是！” 有力地回应，伊恩在短暂地休息后，便开始cao控周围海滩中的砂砾，或者说，cao控那些‘二氧化硅’覆盖在自己的身上。 沙铠学徒对泥土砂砾的感应，本质上是对二氧化硅，或者说，对‘硅元素’的感应。 泥土中的二氧化硅含量在百分之六十左右，其他的氧化铝氧化钙氧化铁也都是重要组成，再加上水，微生物和各种有机成分，总体而言，cao控起来远不如纯度更大的海滩砂砾容易。 但即便如此，想要控制砂砾攀附在身体上，却不被雨水冲刷也是件难事，这考验的是伊恩的源质控制力，持久力以及精神专注度。 须知，哪怕是沼地鳄龙的泥浆护盾，也并不能阻挡雨水的冲刷，一样会被带走。 只是它控制的量太大，泥浆源源不断地补充修复，被冲击一天也没事，所以看上去没有影响。 但巧合的是，这些都是伊恩的强项。 明明是比之前蒙眼命中沙团更加困难的训练，但伊恩却能轻松控制砂砾不被雨水冲走，维持五分钟及格绰绰有余。 经过希利亚德的测试，伊恩的极限专注时间超过半个小时，这是很多成年升华者都难以企及的。 毕竟换个概念，就是伊恩倘若有足够的源质和强大的躯体，他能连续以全盛状态战斗半个小时以上，不需要任何休息和喘息。 除此之外，还有游泳。 听上去似乎很简单——游泳这事不是轻而易举？只要掌握技巧根本不难，怎能算是升华者的训练？ 但且不谈希利亚德带伊恩训练的地方是在风暴频发，浪潮汹涌的哈里森港沿岸，升华者的身体密度也和常人大不相同。 如果不使用源质，绝大部分升华者落进水里的下场和石头比也好不了多少，最多是多冒点气泡。 作为主修土属的升华者，伊恩在进阶沙铠学徒，脊椎骨逐渐开始转换为‘晶骨’后，他的骨骼密度就大大增加——这对游泳漂浮而言增加了多少困难不言而喻。 倒不如说，伊恩居然可以在水中漂浮而不沉下去，已是因为他源质平衡技巧极其精湛。 又在水里面飘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伊恩感觉自己的确已经彻底精疲力竭，海水喝饱，身体中再也榨不出半点力气后，希利亚德就会将他捞起来。 师徒二人去一旁树林中的小营地里吃点烤鱼，喝点果浆牛奶。 果浆自是南岭本地多见的几种酸甜浆果，红黄蓝绿甜涩酸苦都有，倒也不贵，就是多少带点毒，普通人吃多了容易闹肚子，但对于升华者而言等同于加餐，毒也是物质，一样能消化。 尤其是伊恩体内的所有源质器官全部都具备一定程度的抵抗，吸收，无视毒素的能力。 至于牛奶，还得感谢帝国援助，他们送来的十二头拜森巨牛有八头是母的，其中有三头还有着身孕，从这方面来说，这次的帝都援助真的是结结实实不带任何水分了。 如若不是飞焰地打通山道，和帝国西部对峙，令帝国战略重心转移，哈里森港继续以这种力度得到援助，恐怕过不了七八年就会成为一座大型海港都市。 当然，纸面上援助商队一共有三十五头巨牛，实际上就到了十二头这件事，大家懂得都懂。 毕竟从帝都到哈里森港这么长的距离，还能剩下十二头，已经算是非常廉洁了。 巨牛牛奶的营养价值毋庸多谈，搭配果浆，更是可以补充大量蛋白质和维生素，恢复体力，是普德长老靠自己的关系给伊恩弄来的，而伊恩分了一部分给埃兰，其他的就作为辅助锻炼的营养品。 “这一个多月来，锻炼颇见成效。” 营地的火堆前，希利亚德缓缓添加柴火，火星在篝火周边飞舞四散。 老骑士侧头看向正在沉默吃鱼的伊恩，认真点评道：“但不要自满，训练和实战不一样，更何况你训练也没有做到完美——以后就算是我没办法陪你，每天也要维持锻炼，保证自己进度不要落后。” ——这句话是假的。 实际上，希利亚德对伊恩训练的进度感到暗暗心惊，甚至感觉到‘这居然是八岁？！’的不可思议——但事实如此，老骑士也很惊讶，可只能接受。 “……嗯，我会的。” 咽下口中的食物，伊恩也同样认真回答：“但老师，你不是说‘异变’和‘大风暴’下次出现，最起码也得是五六年，正常甚至需要七八年后吗？” “大风暴只是结果，异变真正的缘由其实是海底深处的前纪元遗迹……我最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寻找进入其中的方法，但却不得门路。” 抬起头，希利亚德遥遥凝望着远海，在伊恩成为升华者后，他就不再对伊恩隐瞒一些消息。 注视遥远的碧色大海深处，老骑士叹息道：“不说这些，伊恩，前段时间普德长老叫你过去，除却教导你一些升华者和灵能的知识外，还说了些什么吗？” 以伊恩如今的学识，普德长老教导的知识自然是有些落后，片面的了。 但对伊恩而言，这也是一个重复复习的过程，更何况普德长老精通铭文，作为老师亦是非常称职。 最近这些日子，他更是为了让伊恩学会有关于以太武装的知识，为伊恩配置了一套小型刻刀工具包，价格相当不菲。 在伊恩心中，长老也是一位很好的老师。 “正常授课，不过普德长老还带我去长老厅，见了几位长辈。” 一口将果浆牛奶喝光，伊恩注视着篝火，平静道：“护卫队副队长雷德，子爵府的炼金匠人米宁，以及白室船队的船长巴丹利——普德长老向这些白之民前辈介绍了我，宣布我是他正式收下的学徒。” 很显然，这些都是白之民在哈里森港的重要头目人物，军商技术都有涉猎，而且非常聪明的没有任何人去当官员。 和帝国的其他地区不同，在这个帝国边疆，格兰特子爵的亲信一人独掌哈里森港军政财大权时，有没有人当官根本无关紧要，只需要紧贴这位帝国贵族的利益就行。 “哦？” 希利亚德根本无所谓伊恩有几个老师，他巴不得伊恩学的越多越好，人脉越深越好。 老骑士主要是对人际关系有些感兴趣：“这些老一辈的白之民，看见你这个突然加塞进来的‘正式弟子’……就不会不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