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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一片火海,短短的几步路,却似乎要走完他的一生。衣服上的水很快就被烤干了,空气似乎都被烧着了,让他无法呼吸。范成鸾摸索着到了床边,范成益一动不动,不知是昏了,还是死了。范成鸾本来颤抖的身子突然镇定下来,他抓住了范成益的手一把将他背起,又披了一条棉被在两人身上就往外冲。地上被烧的guntang的碎酒瓶割破了他的脚,火舌燎着了他的头发,睫毛也烧着了,眼睛睁不开,只好闭起来盲摸。终于踏出了房门,范成鸾晕倒在地。这场火,烧掉了小半个内院,也终于烧尽了范老爷对这个家最后的挣扎。他抛下了对亡妻的思念和对儿子的愧疚离开了,除了逢年过节包来的红包,更加铺奢的用度,还有时不时从京城传来的关于范老爷经营奇术的赞叹,这个家已完全失去了父亲的气息。范成鸾伤着了眼睛,他卧在床上,眼上敷着药草蒙着纱布。范成益趴在他身旁,一声不出,一下不动。孩子温热的鼻息喷在脸上,有些微微的痒,范成益问道:“成益,你在看我?”“没、没看你。”范成益羞红了脸,偏过头去。“那你在看什么?”“看书!”“看的什么书?”“孟子。”范成益沉吟了一会儿,胡乱挑了个先生让背过的书答道。“念给我听听。”“孟子…见梁、梁惠王,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亦将…”结巴了好一会儿,范成益一噘嘴气道:“不念了,没意思……哥,你的眼睛还疼吗?”“成益,你恨我吗?对你说了那样的话?”答非所问,却字字切中要害。“不恨。”“为何?”“我喜欢你。”一旦心中有了爱意,人就会迅速成长,如雨后春笋,只需一夕就面目全非。范成益就像是女娲捏就的泥娃娃,自火场得救那夜,如同被渡了灵气,情根发芽,鸿蒙顿开。整个范家,现在只剩下了他们兄弟两人,于是范成鸾就成了母亲,成了父亲,成了玩伴,成了老师,成了范成益所有情感的载体。甚至因为刚摘了一朵海棠,范成鸾就成了所有光华夺目的所在。第4章第三章自立冬出发,商队一路浩浩荡荡,直到冬至才终于到达大戎国都。灰黑色的高大城墙上覆着积雪,冷峻而庄严,城门口有一队赤色铠甲加身的士兵正一一盘查入城的平民,范成鸾老练地上前出示文牒,散着通关银,一副精明干练的模样。此时自城内走出一队送丧的人马,当前的两个幼童一身缟素,一边走一边撒着纸钱,经幡雪柳被寒冷的空气冻的僵直在仪仗上,连风都吹不动,一辆牛车拉着一口棺,棺身上盖着甚至比新雪还要惨白的罩布。“呀,见白了,见棺发财,见棺发财。”商人,最忌讳的就是遇见白事,于是先辈们就流传下来一条规矩:路遇白事,能避则避,如若不能,必念见棺发财。当下,车队一众伙计皆肃穆立于道旁,口中默念“见棺发财,见棺发财。”送丧主事,一边鸣着丧锣,一边撒着纸钱喊着:“勿念阳间,早入轮回。”一时间,两队人马擦身而过,雪花伴着纸钱翻飞不止。范成鸾如坠冰窟,眼神发直。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儿时一切苦难开始的那天,母亲惨白着一张脸躺在棺内,而那黑棺竟然人立起来,直直向他当头罩下。铛铛——勿念阳间,早入轮回。一记响锣,吓的范成鸾全身一震,他惊恐地看向远去的丧队,全身不住颤抖,“阿全,你先带着货去交接,我有事去别的地方,等不到我就先回去。”刚一开口,范成鸾都惊异自己连声音都在发抖,这副模样怎么能让自己的伙计看见,于是他绷紧了肌rou,用尽了全部的理智去压抑抖动的双手,他扶鞍上马,却一脚踩空,踉跄一歪。阿全忙扶住范成鸾,将他托上马背。“少爷,您没事吧?”“没事,你们先去。”说完,范成鸾几乎是逃离般大打马鞭奔了出去。雪片打在脸上,生生作疼,心口突然传来一阵绞痛,范成鸾呜咽用手压在胸前,四周景物似乎都扭曲变形,□□骏马好像也狂躁不已,天地倒置,如临地狱。砰的一声,范成鸾摔下马背,堪堪撞在街边的石阶上,脑中顿时一片混乱,心口的绞痛一阵更甚一阵,脖子似乎被人掐住,一口气都喘不出来。“唔……”范成鸾捏住自己的脖子,双脚不停蹬踹着,踢的积雪与泥污混成了一团。这时,远处走来一个红衣人,他缓缓路过,竟没有一丝要停下来查探的意思。“姑娘,救我……”“姑娘?”听了这声呼唤,那红衣人眉梢一挑回转身来,待要争辩,却见范成鸾已经昏厥过去。一方素室,几扇空窗,画了山水,人物,花草的薄纱与宣纸错落着挂了一屋,微风一吹,袅袅飘荡。沙沙……沙沙……满室清淡的墨香,将范成鸾轻轻唤醒,“这是哪里?”“我家里。”门外廊下,一人正斜倚在榻上赏雪,一手支头,一手架膝,墨发散了一地,红衣鲜亮刺目。“成鸾谢姑娘搭救之恩。”范成鸾撑起身体,向那人的背影抱拳躬身。那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翻身下了软塌,赤着足倚在门旁边笑:“你再仔细看看,我可是‘姑娘’?”范成鸾细看,那人虽长发如瀑,红衣削肩,但眉眼却个男子无疑,于是连忙道歉着:“是成鸾唐突了,望公子不要见怪。”“我本不想管你,但你喊我了‘姑娘’,所以想要与你理论一下,谁知你竟昏了过去,只好把你带回家了,你身子好了?”说着,那红衣男子快步过来,坐在床沿,拉过范成鸾试探着他额上的温度,“好像有些发热。”范成鸾下意识地向后躲了一下,除了范成益,还没有第二个男人如此亲密地碰过他,这男子温热的手掌接触到他额头的一刹那,范成鸾全身都为之一紧。看出了范成鸾的芥蒂,那红衣男子笑得更是肆无忌惮:“我虽是大戎男子,但也不会随随便便就对一个陌生人怎样,你多心了。”看着红衣男子手回了手,范成鸾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咳了一声,问道:“请问公子尊姓大名?”“都子墨。”“在下大魏商人范成鸾,再次拜谢公子救命之恩。”“你不用谢我,我只不过顺手将你捡回家罢了,你若真想谢我,就赶快起床离去,我只是个画师,并不宽裕,你再呆下去,我还要想办法管你吃住。”这次轮到范成鸾笑了,对于他这个大魏富商来说,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不如就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