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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远比方才的暴怒更叫人心悸。裴宿恒轻轻挪过去,蹲在安平身旁,小心握住安平的手。瘦削的指尖冰凉刺骨,似被抽走了所有血液。裴宿恒将那冰冷的手掌贴在脸颊上,“对不起安平,对不起。我不是想逼你,我……”他吻了吻安平的指尖,苦涩地道:“我只是放不下。你叫我怎麽放不下?在我知道你的心意之後,怎麽可能还放得下……”裴宿恒把安平的双手包在掌心里轻柔地搓弄,掀起毛衣,把那双冰凉的手放在胸口暖著。过低的温度激起皮肤一阵战栗,他的心就在这战栗中落进安平的手中,颤巍巍地跳动。他知道自己自私,拼了命抓住安平再不肯放手。可爱情的国度里谁不自私?这是上苍给相爱的人的权利,即使这中间会有痛苦、会有伤害,他也不想放弃。冬日凉薄的阳光穿过窗棂落在安平脸旁。他低垂的眼角一痕晶亮的水光,在阳光的照射下水晶样闪动璀璨。裴宿恒受了蛊惑,伸手想摸摸那一线水痕。刚靠过一点去,身体猛地被一股大力掀倒,额头磕在地板上,头脑嗡地一团星点。“我不喜欢男人!不喜欢!”他在剧烈的耳鸣中听到一个声音歇斯底里地喊叫。头晕的厉害,眼前全是金星,他强撑著抬起头。安平仍旧靠在墙角,身体抖得如筛糠,手指痉挛地抖动著扯断腕上的珠帘发狠扔在地上。“我不喜欢!”玉珠四处崩落。安平的手腕被断裂的链子勒出一道血丝,他毫无所觉,赤红著双眼,突然站起来。裴宿恒惊恐不已,忍著疼痛晕眩急忙爬过去抱住他双腿。“安平。啊……”安平死命朝他胸口踢了一脚,挣开他,跌跌撞撞跑到书桌跟前。“我不喜欢,不喜欢!”他著了魔一样念叨著,把书架上的书全都扒下来,拖住放在书架里面的那只红木盒子,丢出去。裴宿恒想要阻止,却疼的起不了身,想喊,声音都堆在胸腔,提不起来。木盒应声而落,风铃和素描本都跌出来。安平一脚踢开风铃,胡乱抓起素描本翻开裴宿恒的那张肖像扯下来。“我不喜欢!”对那肖像有仇一般,安平抠著手中的画纸面目狰狞地一下一下撕成纸屑。裴宿恒手指扒著地板,指甲缝里渗满了血。安平撕扯的分明是他的一颗心,一片一片碎成血块,被人丢在地上无情地践踏。他的胸口空了,又被一堆堆的冰雪死死填满,冷得连血管都结了冰凌。“不喜欢……”纸屑纷扬撒在地板上。安平的情绪随著零落的一片雪白沈静下来。他的眼睛恢复冰冷,无机质的机器般阴郁麻木。“我早说过,我不喜欢。”他像赢得了一场战争的胜利,嘴角扬起一道似笑非笑的弧度,视线掠过伏在地上的裴宿恒,踩过一地凌乱的碎纸片,走出去。平生多情三十八三十八许夏宁蜷在沙发里,眯著眼晒著太阳。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布满了凹凸不平的伤疤,皱皱巴巴的,像一块年代久远磨损的破烂的皮革。双手手指僵硬,被风刀反复切割过的枯枝一样,似乎碰一下就会折断。脸上也是瘢痕交错,牵动著本来就毁损的五官怪异地扭曲著,让人很容易联想起经常在好莱坞大片中出镜的鬼怪魔物。安平拧好毛巾给他擦拭皮肤,力道拿捏的很轻柔,比伺候小婴儿还要谨慎。烧伤患者皮肤薄脆,稍有不慎就会受伤,简单的清洁也要格外经心。擦洗干净後,安平把早餐端出来。许夏宁瞥了那些食物一眼,又习惯性飞快垂下眼睛,眼角的烦躁稍纵即逝。安平只当没看见,硬逼著他吃下半碗粥,再盯著他把药吃了,之後才回卧室收拾房间。许夏宁感冒发热病了一个多星期,卧室一直门窗紧闭,憋闷的像个不通气的箱子。安平把窗子打开通风,边边角角都整理一番,再把被子抱到阳台晾晒。他不时看看许夏宁,见他像是又要睡著了,就想再拿条厚毯子给他盖上。刚迈出一只脚,许夏宁突然睁开眼没头没脑蹦出一句,“他又来了。”安平身体一震,下意识顺著许夏宁的目光回过头去。许夏宁家所在的这条巷道很有些年头,巷宽极窄,约有两臂长,探出身去就能跟对面的邻居握手。这样的距离,即使眼神不好用,只要稍加留意,对面的动静就能一清二楚。还好这巷子太过古老,不是太恋旧的人家都已搬走,只余两三户人家巷头巷尾地隔著,倒也不怕人窥视。此时安平很清楚地看到,鲜少有人走动的小巷里,一个青年人背靠对面一栋小楼的外墙,静静地抬头仰望著这边。他穿的很淡薄,肩膀有些瑟缩,不时还抖抖地打下寒战。安平看了一会儿,转身往卧室走。“外面很冷。”许夏宁的声音落在身後。安平拿出厚毯子给他盖上,“现在还冷吗?冷的话我把另一台电暖气也打开。”许夏宁难得撑起残损的眼睛看著安平,过了三四秒锺咳嗽著移开视线,“你就嘴硬吧。”冬天日落早,把晚饭做好时,天色已微暗。安平在餐桌旁盛饭。许夏宁撑著沙发扶手站起来,倚著拐杖活动了下腿脚,一跛一拐地拖著步子走到阳台那边,把头靠在玻璃上,盯著外面的巷子看。安平喊他吃饭,许夏宁像是没听见,依旧看著外面淡淡地说,“他还在那里。”手抖了一下,碗里的汤洒出来。安平拿过抹布擦干净,头也不抬地说:“快来吃吧,鱼汤凉了就腥了。”“今天零下几度?屋檐上的冰凌好长。”“夏宁……”抓著汤勺的手一下握紧,安平终於撑不住,脸上露出痛惜的神情,“求你了夏宁,别说了。”许夏宁回过头,一反常态地不顾忌明亮的日光灯,抬头直视著安平。仅剩的那只左眼,在浑浊的视网膜下面,隐约闪动著一丝类似少年人的清澈光芒。“你究竟在怕什麽?”t“你知道的夏宁,你知道的,我……”安平声音紧得发颤,气流卡在喉咙里,呼吸逐渐急促,“我……我这样的人,不该对别人有什麽期待。”室内一时静谧,只余安平粗重的喘息声。许夏宁又扭头看看窗外。片刻转过身体拖著蹒跚的脚步走到安平身边,抬手按按他微微发抖的肩膀。“外面那个不一样的,那是个好孩子。他应该不会……”“不,不行!”就因为是好孩子,他更不敢去想。他受不了有朝一日,好孩子眼睛里nongnong的对自己藏不住的依赖,在震惊之後变成或同情或厌恶的闪躲。那样的话他说不定真的会疯掉。与其在真相揭穿後被人厌弃躲避,他宁愿在那之前就把裴宿恒推得远远地,用尽一切手段,让他对自己彻底失望。因为自身的缺陷和软弱去折磨别人,这的确很不公平很残忍。但除此之外安平想不出更好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