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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远家的房子是王爸爸和王mama新婚的时候盖的,也算有二十年的时间了。虽然熬过了这次台风,但不知道下一次会不会塌。路边积水淹到了小腿肚子。所幸房子没什么大事,就是里头闷着浓重的水汽,潮湿而粘稠。客厅漫了一层水,王远拿着个水桶把水一桶桶倒出去,又抹了半天地。外头哭天喊地的声音都是家里淹了水的。王mama去了趟杂货店买拖把,回来说,“赵家屋子都差点闹塌了,老人家下楼的时候滑了一跤,楼梯断了,二楼塌了一半,屋顶都陷下去了。刚才看到几个男人抬着老人家去卫生所。这是造孽呀。”王远刚收拾好东西,满头是汗,说,“收拾好了。饭蒸上了,等会开饭。”王mama心疼他每天晚上工作辛苦白天还要回来给自己做饭弄家务,拿着毛巾给他擦汗,“休息休息,喝点水。不忙,我去炒菜。”因为快立冬了,王远想着腌点咸菜。王mama吃不了什么大鱼大rou,就爱吃点腊rou和着咸菜蒸饭。本来放到别人家里这是女人干的活,但是王远在家承包家事也习惯了。于是喻烽被叫过来帮忙的时候,就看到白色的灯塔小屋前面挂了好几排飘荡的萝卜条还有白菜,整整齐齐像帘子似的垂在蓝天白云之下,乍一看还挺浪漫。“来!你教我做,我没做个这个。”王远在收萝卜条,指着身边那个簸箕,“把白菜收了。”喻烽听话把白菜收了,一摞摞整齐码好,一边收一边欣赏萝卜条中间王远俊俏的小黑脸。喻烽心里纳闷,以前他都喜欢那长得跟萝卜条似的小男孩,白白的瘦瘦的,又软又可爱,一掐都是水。王远跟那萝卜条实在是差太多了。王远屁颠屁颠去搬瓦坛。一搬出来喻烽就乐了,对,现在他是比较喜欢瓦坛。“把菜切了,铺到坛子里,铺一层撒一层盐,我做,你看。”王远拿着刀把那白菜唰唰两下割成四半然后一块块铺到坛子里,铺满一层往上头撒盐。喻烽坐在他旁边学着他铺菜。盐罐子摆在他俩中间,两只抓盐的手碰到一起上头全是细细碎碎的盐粒,擦一下就一道浅浅的红。“我们以前学农,学农你知道是干嘛?就是带着城里的小孩儿去乡下住一个星期教他们怎么做农活。什么除草犁地挑粪插秧都学过。那时候老师教过我们腌皮蛋还有做蜂蜜陈皮。我们全班就两个人腌出来那个皮蛋是成功的,其中一个就是我。怎么样,你烽哥厉害吧?”王远乜他一眼,“城里的小孩为什么要学农?”“这个啊,可能老师觉得城里小孩儿五谷不分四体不勤,要出来学学怎么劳动。免得赶上又一次三年饥荒城市里的人得全饿死。不过我们那时候也小,高二,啥也不懂都当着是去玩的。谁真会去学怎么劳动啊,在家里头能洗洗碗不错了。”王远只上完了初中,他对高中还是很向往的。本来他是有机会上高中的,父亲在出海打渔的时候事故去世,家里头经济来源断了,教不上学费就没上了。“那你们高中还学什么?”“你别说,我高中还真没学什么。”喻烽回忆起来高中算是人生里面比较幸福快乐的日子,“我那时候混,不好学,还特别高兴爸妈工作忙管不上我,晚上逃了晚自习出去打桌球看电影都是常有的事情。三年高中下来,理科还行,翻来覆去几个公式,文科简直是没救。我那时候语文作文就没及格过。”王远笑起来,笑得眼睛发亮,“我也不会写作文。”“是吧,其实不是不会写,我写的东西老师不喜欢我觉得是这样的。”“我写不出东西,不爱看书。”喻烽就着满手的盐粒点了根烟,吸了一口,把它放到坛子边上闷烧着。“高中就得了一点好处,就是一帮哥们儿特铁。我们那时候玩儿在一起的都是差不多一个系统里头的,反正家里头肯定都互相知根知底儿。也都不用高考,毕业就出国。那时候出国的还是少,不像这会儿呼啦啦跟蝗虫过境似的。”王远听不太明白他说什么,也没打断。喻烽的坛子铺满了,烟也烧到了尾声。“以后有机会给你看我从前的照片,手机里没存,到时候从电脑里头导出来给你看。行了,铺好了,接下来要干嘛?”接下来两个人要找石头压坛子。“这个大!怎么样?”喻烽献宝似的挑了快大的。王远啼笑皆非,颇有点无奈的样子,“那么圆放不踏实,要宽扁的。”喻烽上去帮他,“你慢点,别别别!慢点!我来我来。”王远手上那块石头很漂亮,青白青白的,表面颗粒很粗糙,藏在两块巨石中间。王远把它从里头抽出来,用力过猛差点砸了自己的脚。王远往边上跌了一下,手放得快,石头擦着他的脚踝滚到了另一侧。“给我看看!”喻烽弯腰下去看,脚踝旁边擦了破了点皮,“没事。就擦了一下。回去涂点红药水儿就行了。疼不疼?”王远摇头,没什么感觉似的。喻烽朗笑,往他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看吧,小屁孩儿没多大力气还逞能。挂彩了吧?”王远不服气,“我力气大的很。”“你大个屁!哥帮你抬!”两个人抬着石头回去,把坛子注满了水泡着菜,又放了点香料进去,垫两条木板在上头然后拿石头压好了。两个漂漂亮亮的坛子就放在灯塔的小仓库里头。“很快就能吃了。”喻烽看那满满一坛子泡着的菜,还飘着几颗八角,闻着味道还挺好的,有点心动,下手扯了一小片往嘴巴里塞。王远啪一下把他手打掉了,“生的!”他嘴角上还糊了两颗白色的盐粒,看得喻烽心里打鼓,特别嫉妒那两颗盐。王远回头去接了个电话,嗯嗯啊啊几声挂了,说,“清姨说村长走了。”喻烽皱了皱眉,“去世了?”王远点头。老太太在电话里没说什么,只交代要回来办丧礼入土。后来王远才从忠哥的话里知道来龙去脉。村长被接到广州先去做了个检查,发现是胃癌,医生建议做手术。农村人也不懂医学知识只能听医生的,做手术就做手术吧,结果今天早上推进手术室没两个小时,人就没了。晾着脑袋进去的,出来就脑袋上多了一块儿白布,老太太怎么想也没想明白怎么盖块儿布人就走了。王远心里头压着难过,几天闷不出声。他去村委会找人传达消息,李永斌和他爹带着人去市里头要钱去了,还没回来。办公室里没几个人,主席见了他说要等村长回来村里头肯定会筹办葬礼。村长去世的消息像是滴水入了海,没声没响地融进了村子里,引不起半点波澜。灯塔依旧在,每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