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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叼着,这物是个死脑筋,一叼到筷子就不肯缩回壳里,脖子伸得老长,这时只要一脚踏紧了甲鱼壳,一刀就能把它的脑袋给剁下来。李檀弓跳上巨石,想了一会儿,从怀里取出那支一寸多长、奇形怪状的哨子吹起,却发不出一丝声音。“难道我想错了?"李檀弓自问。他把哨子递给阿九,“你吹吹”。阿九当然也没吹出响儿。可就在这时候,有个人突然从阿九的脚边冒出来,跃上了巨石顶,把李檀弓吓了一跳!这个人极瘦小,极干枯,五官缩成一团,和六岁的阿九差不多,简直不是人,像一只猴子。李檀弓一时惊得说不出话,那人也不开口,而是从身后取出一卷粗绳,“嗖”地就将绳头抛过了河。这地方河道虽窄,但少说也有三四丈,想不到这只到普通人腰际的小矮子竟有这么大的力气。谁知河对面还有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小矮子,跳起来接住了绳头,然后拽紧。小矮子望着李檀弓。李檀弓指指自己,又指指绳子问:“你……让我爬绳过河?”矮子点头。李檀弓问:“那孩子怎么过去?”矮子不说话。“你杀了我算了……”李檀弓喃喃道,他解下腰带,把阿九一圈一圈缠在自己身上。“我们上去了,你可别松手啊。”他对拉绳的矮子说。矮子不理他,李檀弓朝他拜了两拜,爬到了绳子上。河道窄的地方水流就特别湍急,河水打着旋儿拍得岩石隆隆作响,仿佛是地狱鬼啸,让人毛骨悚然,李檀弓半天没敢动弹,但他又不得不动弹,他想:这俩矮子要是拉不住绳子该怎么办?如果他们是东厂的爪牙,把我和阿九诱骗到大河中间,然后故意一松手怎么办?他问阿九:“你会游水吗?”阿九是官宦人家的少爷,就算是个傻子,就算不受待见,平常也有一两个保姆、小厮看着,不会像个乡野孩子一般被放出去乱玩,加上年纪小,游水、爬树他都没学过。李檀弓说:“得,咱俩今天得死这儿了。”他话虽这么说,身体却吊在绳子上像只小虫般一寸一寸地蠕动,并且强迫自己不去看身底下滚滚的激流。渐渐地他看到了对面小矮子的脸,原来这拉绳的二位是兄弟他加快速度爬向对岸,落地时衣衫湿透,一半是水雾打的,一半是冷汗浸的。这个矮子比对岸那个略微高些,他俩的长相几乎一模一样,连不理会人的腔调也一样,他默默地收好绳子,便以极快的速度遁入树丛。“这俩人是谁啊?”李檀弓困惑地问,“他们让我过河干吗呢?”他自己没有答案,只能把阿九从身上解下来,牵着他的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走走停停又是一天一夜,到了第二天晨间,天色大亮,两个人躲在湿漉漉的树林里休息,觉得饥渴难耐。尤其是阿九,带着哭腔连声喊饿,怎么哄都不行,李檀弓只得答应带他去找吃的。此时梅雨间歇,阳光明媚,露水在青翠的树梢凝聚,不多久就化在了甜润的空气中。出了树林,不远处有个小村庄,李檀弓害怕暴露行踪,不敢掌近。好在村庄外面有块瓜田,他便潜过去顺藤摸瓜季节不到,瓜还半生不熟,阿九边吃边埋怨道:“好难吃。”李檀弓说:“别计较了总比饿着好。”“檀弓哥哥,我还要。”“行,再给你半个。”“檀弓哥哥,我想吃rou包子。”“我比你还想吃呢。”李檀弓说,“我小时候家里穷,师父吧只劫色不劫财,弄得我吃个rou包子跟过年似的。别说rou包子,就是菜包子也吃不着呀!”“什么叫作‘劫色不劫财’?”李檀弓板起脸训道:“大人说话小孩少插嘴,吃你的!吃好了没啊?吃好了就走。”吃完了瓜,他挨不住连绵的睡意,靠在树下打瞌睡。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一连串狗吠把他惊醒,他发觉阿九躺在他身边睡得正香。他摇醒阿九,两人继续赶路,走到入夜,路没走多少,肚子却又饿了。西瓜不就是水么,怎么能抵饿呢?阿九可怜巴巴地说:“檀弓哥哥,我好饿,我一步也走不动了。”李檀弓也饿,他满心忧虑地四处张望。他们走在一大片泥滩的中央,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四周黑魆魆的。他想起下午时路过的一个小村,因为担心里头藏着东厂的人所以远远绕开了,如今这个情况,还得走回头路。他从怀里掏出几个铜子,对阿九说:“你给我蹲在那块石头后面,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许出来,我去找吃的,很快就回来。”阿九问:“有多快?”“你数到一百。”李檀弓说。阿九就开始数了:“一,二,三,四,五……五……五……三,四,五……五……一,三,四,五……”李檀弓猫着腰一路小跑进了夏家村,发觉这村子小得就像鸽子窝,一共才十来户人家,深更半夜也没人卖吃的。他找了一户屋子最大、院墙最高的人家翻了进去,顺着墙根找厨房。这家人的灶台上有好大一屉包子,碗柜里有腌鱼、腌鸡,梁上还吊着咸rou。他乐坏了,脱下外衣准备统统包了,这时突然从房顶上跳下一个人,正好站在他面前,两人一对视,不约而同地怪叫起来,又立刻伸手捂住嘴。对方轻声说:“什么?这里不是闺房?”李檀弓压低声音怒道:“你们家闺房有烟囱?”对方拱手说:“承让承让,我找闺房。”李檀弓好奇心上来了道:“你找闺房干什么?这家闺女儿漂亮?”“不,”那人摇了摇头,老老实实回答,“全村就这家还有闺女。”说罢,他又蹿上了房顶。李檀弓骂了他一句,埋头做自己的事儿,做着做着听到一声清脆的巴掌响,接着有个粗声大嗓的女人放声号叫,然后整座宅子里的灯火都亮了。李檀弓大怒,心想,你算是找到闺房了,也不先等老子离开!他背上包袱就往院墙上撅,身后人声狗吠乱成一团,镇民们举着钉耙、扁担高喊:“快抓贼啊——!”刚才那个找闺房的从墙头一闪而过,又回过头来拉他。李檀弓甩着手说:“要滚你自己滚,别拖累我!”对方说:“看在同行的份上,我这是在救你!”两人拉拉扯扯地跑出一二里才停下,见没有追兵,便坐在地上喘气说:“倒霉,倒霉!”李檀弓说:“我才倒霉,给你这么一冲,连东西都没拿全!”那人抱着脑袋喊疼,只见他脸上五个清晰的指印,半边脸肿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李檀弓讥笑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