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陆上行舟
陆行舟回正身体，放慢脚步领着她去教室，两人行在走廊，他间或用下巴一指，介绍食堂和图书馆在哪，又说球场后面的小树林经常有人吸烟，还有情侣私会，没事的话别过去，麻烦。 江小茵一一点头。 像个放在车里当摆设的弹簧头娃娃。 （4）班到了。 下课期间，走廊外面全是放风的学生，或站或蹲，讲普通话的，发音极标准，讲方言的，一个字都听不懂。 见到陆行舟领人过来，男生们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顿起哄，哦来哦去的，惹人烦。 江小茵头更低了。 陆行舟跟撵狗似的赶人，没好气道：“哦什么啊，这是插班生，陈老师让我带过来的。” “啊，插班生……她没考试就来我们学校了？” “又是一个关系户，怎么不分去国际班，真是服气。” “烦死啦烦死啦烦死啦——” …… 大家你一嘴我一嘴，没嘴的，也用眼神互相示意，不太看得起江小茵。 陆行舟没说什么，把江小茵带到自己的座位，然后收拾书包扔到后面，打算去跟垃圾桶相亲相爱。 江小茵站了又站，没受过这种优待，心里针扎似的。 望了许久，小声道：“我在你旁边放张桌子就行了，班长，别跟我换了。” 陆行舟挑眉，“你要跟我当同桌？” 在他旁边加张桌子确实是个办法，陆行舟不用去最后一排跟垃圾桶缠绵，江小茵也能看到黑板……可教室里都是单人位，空间有限，并排加桌子的话两张桌子必须靠一起，这成什么了？（4）班唯一的情侣双人位吗？ 江小茵一怔。 反戴在耳后象征忠贞的十字架耳钉烫了一下。 男同桌……林睦白知道应该会不开心。 江小茵头摇得像拨浪鼓。 陆行舟笑得眯起眼，绕到教室另一边，让同一排的挪挪，然后回来加了张桌子。两张桌隔了巴掌大的缝隙，虽然跟情侣双人位也差不多，但画“三八线”的态度也一目了然。 江小茵松口气，拉开椅子坐下。 陆行舟单手撑着下巴，歪看她，“小同学，你哪来的？” “长明镇。” “哦……那是哪？” 江小茵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雨村，离开镇，离开城，离开省了，再讲自己是哪个镇的，他们不会懂。 “云省，我是云省人。” “好远啊。” “嗯。” 陆行舟翻出草稿纸，展开一页新的，拔掉钢笔盖子在白纸上一笔一画写出极漂亮的小楷，“陆行舟，这是我的名字，你的怎么写？” 江小茵翻出脏兮兮的帆布笔袋，掏出磨得看不见图案的水性笔在陆行舟三个字下面，写了苍蝇大小的，江小茵。 “江小茵，班长。” 他发现她的指缘有倒欠，还有裂口，眸一凝，不懂能中途插班到二中的学生会有这样一双cao劳的手。 话到嘴边陆行舟又咽下去。 其实江小茵于他而言，仿佛永远是一根难咽的鱼骨，他无论如何努力，她永远如鲠在喉。 …… 早自习结束的第一堂课是英语。 课文昨天讲完了，今天老师抽人背书。 见到最后一排突然出现的陌生面孔，英语老师同班里其他学生一样，也是有点不服的心理，故意叫江小茵起来背书。 课文是在雨村学过的。 江小茵背着手，声音有点颤，但还是流利地背完了。 班里一片寂静，与乱葬岗不遑多让。 英语老师面色复杂。 突然，众人哄堂大笑。 插班生的发音太太太搞笑了，虽然背完了，可是那种城乡结合部的蹩脚英语在这群从小用外教的人眼里简直奇葩。 笑声像一把把刀，直插胸膛。 老师挥挥手，示意她坐下。 江小茵无动于衷，眼角绯红。 陆行舟拽她衣服，没拽动，差点还把领口扯垮了，男生忙握住女孩手往下引，沉声道：“坐下吧。” 她终于坐下。 像只病猫似的埋在课桌，肩膀一抽一抽的。 为缓解尴尬，英语老师把陆行舟叫了起来，“班长，你来背。” 陆行舟朗声背诵，教室鸦雀无声。 男生丝滑的口音像吃了德芙，过了变声期的低沉嗓音听来简直是耳朵的享受，他背书，班里的人就不大笑了，等背完，还整齐划一鼓掌。 学生就这样。 谁强就服谁。 陆行舟成绩好、为人好、跟老师和同学关系都不赖，一张脸，男生觉得很man很帅，是个真男人，女生觉得很攻很色，特别适合拿来做耽美cp的老攻意yin对象。大家都喜欢他，自然捧着他。 男生拉回凳子坐下。 江小茵猛地一转脑袋，用后脑勺对着陆行舟，椅子也搬开了点。 仿佛在说：你们联合起来欺负人！ 等到下课，几个男生勾肩搭背过来找陆行舟上厕所，看都没看江小茵一眼，话里话外都是同情他和乡下人当同桌，太惨了。 江小茵突然站起来，“没有乡下人你们通通都要饿肚子！” 说完还拍了下桌子。 拍完脸一僵，深吸两口气后，通红的眼眶滚出泪来。 男生们吓一跳，这才瞧清江小茵总是低着的脸，刚才的嚣张不见了，惊艳在男生之间形成连锁反应。 没一会儿，女孩桌前叠了得有三四层人，男人。 “我靠……长得可以啊。” “别哭了，别哭了，搞得我们欺负你一样……” “屁嘞，让她哭，哭起来真好看。” …… 众人七嘴八舌，眸光在江小茵身上来来去去。 陆行舟站起来，明明在笑，眼里却没有笑意，反而透出一股冷来，“你们真是有病，看什么看，要尿快去尿。” 江小茵坐下翻出手机，想跟林睦白告状。 可是昨晚发信息就挨骂了。 她不敢。 陆行舟递过餐巾纸，见江小茵不接，干脆亲自帮她擦干眼角的泪，“你跟这群二货生什么气，别哭了，哭得这么好看简直便宜他们。” 江小茵一抖，躲开他的手。 陆行舟盯着女孩泪濛濛的眼，声音很轻，“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我……我有男朋友。” “老家？” “不是，就在这。” “分了，跟我吧。”陆行舟帮她勾起腮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手指有意无意触碰，“这个学校不会有比我更好的男人。” 江小茵嘴唇微张，眼睫轻颤。 双手抠着课桌，屏息瞪他。 一只生气的小羊羔。 陆行舟突然乐不可支，撩了撩刘海，手指蜷握抵住额头，三白眼里透出温暖的戏谑，“当真了？” “不要乱开玩笑啦，陆行舟。” 江小茵如释重负呼出浊气。 他弹了弹她的脸蛋，似笑非笑，“逗逗你，现在不生气了吧……不过，江小茵你还真有男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