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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瞳思虑片刻,点头道:“这样也好,他有更多欲求牵挂,我们也可争取更多时间。”“总要有些能克制他的法子才是。我从不信这魔物是真心来谈合作的,若非实在别无他法,我又何尝愿受制于人。”沈夜看看瞳一如既往的淡然面色,问:“你说,砺罂今日提的事,要是给谢衣知道了,他会如何?”“必定容不得。”瞳冷哼一声,“连与心魔的合作,他都断不能接受,若知砺罂野心昭然,还妄想世世代代奴役烈山部,不知会如何激烈反应……到时候,你就算把大祭司的位置拱手送他,他也不会要的。”“你说得对。”沈夜长出口气,环顾这格外寂静清冷的神殿,突然觉得只要在这里说话,哪怕刻意压低了声音,似乎依然会被四周肃穆的石料和帷幕放大。听在耳朵里,仿佛正有许多鞭子打下来,逼得人不得不去正视自己的每个字,每个决断,并由此看到自己内心深处去,不断给自己加上难以承受的重量。“那么,瞳,你说,本座应当如何处置他?”“大祭司自行决断即可。”“若我真要杀谢衣呢?”“你不会。”瞳忽然自信地笑了,唇边弯起一个颇有深意的弧度,看着沈夜道:“如何处置谢衣,相信大祭司已有决断。”这话一出,神殿里顿时变得无比寂静,似乎连隐约风声都停止了脚步。片刻后,沈夜低低开口:“……你很聪明,有时我都在想,你太聪明了,瞳。你明明看起来对人情世故毫无兴趣,却又在这些问题上如此通透。”“大祭司过奖。”“那么,此事就交由你去办。”“好,我会与华月一道协助他下界,这也是现在唯一能够保全他的方法……唉,当师父真累啊,大祭司实在辛苦。”沈夜一怔,微微摇头,岔开话题:“明天我会最后再与他谈一次,若实在不能扭转,你就找机会送他走。”“遵命。”次日夜晚,大祭司与破军祭司兵刃相向,破军祭司兵谏失败的消息开始在高阶祭司们中流传,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风暴即将爆发的时刻,却传来了破军祭司叛逃下界的消息。就此天各一方,道阻且长。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那些都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师尊,师尊。”……“……师尊睡了么?”两声低低的呼唤,将沈夜从回忆中带出,他微微一怔,沉落在遥远岁月中的思绪回到此刻,但见夜色沉静,居所安然,矮几上一点灯烛莹莹,同银白月光相和,如昔日神殿内亘古不灭的光影。谢衣正看着自己,他已脱了外袍,也褪掉了白日里端凝温润的模样,显得更加亲切柔和。他靠得那样近,半个身子都与自己贴在一起,沉水般的瞳孔里浮现一层朦胧的氤氲,让沈夜不由自主想起了春日的微雨。流月城高居九天,城中本无四季,唯有那时而落下的雨雪,带来尘世中春去秋来的讯息。此情此境,沈夜怅然,忽然发觉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搂着了谢衣,不由生出两分尴尬,想要松开手,又见谢衣一脸坦然,似乎丝毫不觉这般亲密有何不妥,于是也放下此念,依旧让手臂搭在他腰间。相顾无言,流光中暖意渐起,情愫暗暗。“师尊……”片刻,谢衣开口:“师尊方才沉思甚久,可是想到了什么?”“旧年之事。”“可是我少不更事时的顽劣之迹?”“不是……你很好,不曾顽劣。”沈夜否认,他并不想告诉谢衣,自己乃是想到了那一场痛彻心扉的叛离。那件事,他已不想再提,相信谢衣也不想提及,至少此刻不要。在一切彻底云开雾散告别惨淡之前,在能够将它毫无芥蒂地当做笑谈之前,他不想再提了。如此星辰如此夜,为何还要提那些呢?这些日子,他偶尔终夜辗转,惊觉沈夜这一生当中,竟未有片刻能如当下一般,清心内敛,安然高卧,再无案牍劳形,无忧思百转。……兴许,很久很久之前,在他还幼小无知的时刻,倒也有过无忧无虑的日子,然而过去太久,早已不记得了。那些牵绊他存活于世的东西纷纷化为齑粉,连沈夜本身,似乎也可不必再存续了。只是……未曾为自己活过一日,有遗憾么?若能为自己而活,又该如何度过?“本座这一生,唯你一个弟子,别人我没教导过,但想来……也不会再有人比你更勤勉,更有天分。”岔开话题,沈夜问谢衣:“你可知方才我在梦魇中看到何等情形?”“不知,我并无力真正插足师尊梦魇,只见师尊与一片漆黑。”谢衣摇头,发丝从沈夜脸颊边轻轻晃过。“我看见他们纷纷来责罚本座,小曦、华月,还有瞳。”他语意淡淡的,仿佛一页早已在时间中变得陈腐,连情感都已被磨损殆尽的书册,“小曦怪我杀她,华月怪我太无情,瞳却又怪我为情所制约……”“怎会。”谢衣坐直身体,摇头道:“师尊怕是魔怔了,流月城最后一战我虽未能在场,但就弟子所知,廉贞祭司、七杀祭司,还有小曦都不是那样人,他们怎会怪你?”“嗯,他们不会。”沈夜合上眼,长长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明白,黑暗中那些话,并非小曦或华月在说,而是我自个儿在说……心底里常年压抑着的反思,甚至可说是隐忧,畏惧……”谢衣不语,默默看沈夜沉肃的面容。夜风从高处的窗洞中流过,撩起几上灯影,刹那间光华迷乱,沈夜长睫投下的阴影似乎也在他脸上舞动起来。不知是否错觉,谢衣突然觉得沈夜脸色很有些惨淡,似乎那许多被岁月掩盖,被坚强压制住的旧伤口,终于鲜血淋漓地一起翻出来了。第29章“身为大祭司,在那个位置上最不该有的,便是胡思乱想。”沈夜的声音听起来格外低沉而冰凉,“大祭司不该想太多,不该有许多顾虑,连一点点念头都不能起,否则就做不成事了。”沈夜从不是个顺风顺水的人,每一步都走得很忐忑,很艰难。少年时的他既不想当大祭司,也没有为流月城和城主献上一切的觉悟,甚至在危难到来要两兄妹投身矩木时,做出了大逆不道的反抗之举……只可惜,天意难问,命运半点不由人。“从进入矩木那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