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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知晓良景虚许多秘密,然后抱着满怀的自信,蹚进那条浑水里去。他本坦荡,说好了,我会提醒你的。然后再想办法罢。萧四无的四无里并没有无耻,他作此承诺时是真诚的,绝没有骗人。那人以为,没了江熙来他就只能去死,结果真的忘了那人以后却能轻然而笑。你不是说,求我救救你,你不能死吗——如你所愿啊。他还发现,让良景虚动心是如此容易的事情,他似有似无地引诱,隔三差五的殷勤,能用那么一点甜头换得对方倾心。这岂非很不公平?付出该与回报对等,萧四无岂会占这种便宜?既然萧某付出得太少,那就慢慢补起来。他绝不强迫他,更不贪图鱼水之欢。这是今后他们的乐趣,怎能就变成噩梦阴影,这样的蠢事他不会做,合欢不舍得做,江熙来却做了。九华那晚,良景虚夺马出走,义无反顾地去向江熙来认错。萧四无终于要跟百晓生联系一下,已经到这个地步,谁也不会回头。良景虚愧悔,是因江熙来伤了,是玉蝴蝶有了孩子,更是忏悔自己短短几日就要心变,他自诩的情深义重敌不过药力,才让他恼羞成怒。说到底,萧四无已经成功过,横生一节,乱了成果,必须再扳回一局来。他扔下手里的大悲赋,心脉一转,就伤得正好。一切还能掌握起来,至少他想把人弄到燕云来,就能如愿。那人虽然悲愤,入睡前都是一副贞烈样子,睡着后却就往他那边靠,虽也不值得夸耀,因那是唯一的热源,他别无选择而已。他做了充足的准备,迎接他三天两夜的惊梦。这种无可奈何的阴影也有他一点责任。一点点而已。直到良景虚终于养成依赖,虽然是有病在心,然痴痴问他——你今天要把我扔了么?我千方百计夺来的人,怎能扔了?在长久的日子里,他放纵了良景虚几乎一切,即便后来深居洛阳再不出世,漫漫余生,也从未跟他说一句重话。除了他这里,良景虚还能去哪里?从前那个能容纳尤离的江熙来已经没有了,正是他步步得来的成果,他扼杀一个能拥他的怀抱,必须赔他一个。绝不让人跑回叶知秋那里哭喊——爹,他不要我了。秦川那夜,良景虚声抖心颤,迷茫地从江熙来面前离开,风雪满天,冷到极点,令他听得他最绝望的一声。“他不要我了。”萧四无笑不出来,不过那正好,我要你。那些坏习惯,一点一点地慢慢改。缺失的东西,也帮你补起来罢。某夜相拥难眠之时,良景虚忽问,“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他胆怯,觉得得到的一切都很不真实,恐惧着有一天又都没有了,却连问一句都不敢。我抚他发顶,如骄如叹。“因为萧某欠你的。”了然择一人终老,重点是“择”,还是“终老”?良景虚陷在一个温柔的梦里,梦里没有泼墨岭,没有太白山门,没有少年月白的领口。好梦不止一个。梦里没有人欺身在上去折辱他,没有人剑锋相对,岂非就是一个好梦?萧四无俯身去看他肩上的伤。暗红色的一点,和他周身的繁杂刺青相衬。少年轻攥着被单,身体微侧,睡颜难得安详。他凑近去吻他眉梢,满足与成就感几乎从心里溢出来。良景虚累了,萧四无也累了罢。人人都该累了,也早就累了,却没有人愿意退缩。他起得很早,桌上放着新来的信,字迹是百晓生的风范,只是力道还小,韵味也差了许多——因为他岁月的历练还不够。区区孩童,偏被养成这样早智诡异,再过十年不是成了怪物。他燃起蜡烛,将薄薄一纸烧了。良景虚的声音从床上传过来——“你在烧什么?”那种他醒来时特有的软软尾音,三分迷蒙七分温懒,悦耳无比。“先生刚来的信,阅后即焚。”良景虚正在揉眼睛,淡淡问道:“他说了什么?”萧四无吹灭了蜡烛,转身坐到床边,“先生说——”良景虚本还有困意,越听越清醒,最后揉着眉心掩了神色,笑声冷毒,“他猜的罢……”“若是真的,”他放手,埋下头继续笑。“世上哪有这种好事!”相对一时无言,晨光正好。傅红雪坐在云来镇的小摊上,叫的东西还在做,他要给燕南飞带点吃的回去。蜀地的东西,唯有早点还清淡一些,清粥小菜,旁的就皆辛辣,或是麻得人欲罢不能。他坐在那里,就没有人敢同桌,只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穿着一件白色短裳,小跑着到他面前,稚声稚气地问——“你是傅红雪吗?”傅红雪打量着那孩子,未曾点头,他又已拿出一封信——“有个老爷爷叫我把这个给你。”说完把信往桌上一放,一步三跳地走了。傅红雪冷冷看着那矮小的背影消失不见,利落地撕开封口,闻听小二颤声,递了食盒过来道:“客官,您要的东西好了……”傅红雪已抖开黄纸,立刻旋身的杀气让小二毛骨悚然,手中惊落,已被傅红雪一把抓回手里。将手中的信往怀中一塞,取了银两出来搁在桌上。“不用找了。”说罢提着刀离去。风卷长衣,久违的杀戮气息已回。小二战战兢兢地望着黑刀的背影,觉得一大早就像失了半条命。那孩子却不知何时又到了他身后,径直往店里去,一面轻慢道:“小二,他刚刚都买了什么——照样也给我来两份。”那种年轻稚嫩的声音,听起来却沉稳而带命令之意,还有着这个年纪绝不该有的笑容,扔了一锭银子在桌上道:“不用找了。”小二大惊,“这,小公子,这也太多啦。”那孩子道:“今儿上午,这里我包了,上齐我要的东西,你便回家罢。”话音刚落,一把飞刀就从小二颈侧冒出头来。萧四无进身关门,隔绝日光,径直去蒸笼里取了两个馒头扔给他。“小先生,重点不是吃饭,只是谈话而已,一切从简好了。”百晓生捏着馒头笑道:“四公子何不直接叫我先生呢——”萧四无道:“因为先生尚在。等他老人家去了,萧某自然改口。”他缓缓坐下,“我刚刚瞧见了傅红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