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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床头许久,不知道是想些什么,终于,李道玄抬手捏诀,一指点在了孟长青的眉心。那些星星点点的记忆迅速从孟长青的额头飘出来,琉璃似的闪着微光。像极了一句诗,世间好物不牢靠,彩云易散琉璃脆。那些光点飞蛾扑火似的涌向李道玄,却在触及道门金仙之时,一瞬间冲散了,光倒映着李道玄的脸,他低头注视着孟长青,一点点抹去了那段记忆。所有的痛苦,茫然,惊惧,全都一刹那间烟消云散,一丁点都没有剩下。光全部散尽后,李道玄收回手,孟长青尚在睡梦中,什么都没有察觉,大约是感觉到冷,无意识地往李道玄身边凑了下,温热的脸贴在了李道玄的手上,李道玄的手很冰,他微微缩了下,没了动静。李道玄望着他,摸了摸他头发,“没事了。”次日。孟长青醒来后,捂着头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他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什么东西他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似乎看见有道身影在晃,却不知道是谁,梦里哭了又笑,笑了又哭,也说不上来是个意味。挺怪的。他忽然回过神,起了床,穿好了衣裳,走出门的时候还在想这事,路过大堂的时候,撞见了李道玄。他忙抬手行礼,“师父!”李道玄似乎在堂前坐了很久了,闻声抬头看向他。孟长青对上李道玄视线的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想了一阵子,确定自己没犯什么事儿,稍微恢复点底气,道:“师父!我今日起迟了,房间等我回来再打扫,我先下山了!”李道玄迟迟没有说话,直到孟长青抬头略不解地看着他,李道玄终于问他,“昨晚睡得可好?”孟长青点了下头,“好的,睡得很好,好像……很久没睡得这么好了。”做了个梦,也忘记梦见了什么,只记得莫名地很放松,所以才一觉直接睡到了这时辰,孟长青说完了,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李道玄。李道玄低声道:“是吗?”孟长青点了下头,轻声道:“是啊。”又静了一会儿,李道玄终于缓缓松开了袖中的手,“去吧。”“是!”孟长青松了口气,他今日不知道怎么的,莫名不敢看李道玄的眼睛,一看就觉得有些不舒服,有些难受,李道玄一让他走,他忙应下了,捞了东西就走了,临走出门前,忽然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眼李道玄,正好对上李道玄望着他的视线。李道玄一个人坐在案前,屋子里有些昏暗,将他的神情隐去了。孟长青一顿,又大声喊了一句,“师父,我走了!”李道玄没说话,轻点了下头。孟长青倒是没做多想,退了下去,没再回头,身影一下子消失在门后。在堂前坐了一夜的李道玄仍是坐在那儿,一动没动,有光从窗户里赵进来,将一切照的纤毫毕现。冷了许久的香炉摆在案前,擦着光反射出淡光,正好打在李道玄的手上,他握了下那团光,没握住,终于轻轻松开了。等孟长青再次回到放鹿天的时候,李道玄已经不在大堂了,他找了一圈,没找见。洞明大殿,李道玄坐在殿中望着那柄飞剑,他年少时,常常一个人在这大殿中静坐悟道,窗外树翠蝉鸣,时不时吹来黄钟道鼓声,他经常一坐就是三四个月,废寝忘食,浑然忘我。有一次,师父与师兄谢仲春一起来这殿里寻他,三人一起站在那门下,师父指着那剑对他说,那上头挂着的是黄祖的首剑,黄祖悬剑于此,寓意着慧剑断情。他以为师父是告诉他,圣人无情,今时今日,他才终于回过神来。当年黄祖悬剑于此,心中想的又是谁?若非心中有情,又何来慧剑断情一说。他这一生顺风顺水,仿佛走在平坦大道之上,未曾遇到瓶颈也没有迷茫过,年少时看着师兄们在悲欢里哭笑,一直不能懂那究竟是种什么东西,能让人朝生暮死,能让人又痴又狂哭了又笑,百状疯癫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记得刚正如谢仲春,有一年酒醉后望着树下的痴傻幼子,也曾忽然落下两行清泪来,低声说一句,“我对不住她。”如今他坐在这儿,终于明白了那么一丁点,终于知道师父所说的“造化弄人”是什么意思,可长剑已然出鞘,六百里山脉已然开春,世上又岂有后悔这一说?这是劫,是道,是黄祖当年亲手悬上的那把剑,没有回头的道理。李道玄在那殿中坐了半个多月,终于隐隐约约回过神来,他有些心疼,心疼孟长青吃了许多苦,原本是没有后悔的,思及此,终于生出点后悔来。十二道洞明剑气呼啸而过。“慧剑断情”四字在殿中央悬着,从六千年前一直望到了今日。三日后,李道玄从那殿中走了出来。紫来大殿中,南乡子望着李道玄,半个多月不见,不知道是不是日头不足的缘故,他觉得李道玄的脸色似乎比平时要苍白,神色也略有恍惚,于是对着他道:“你去哪儿了?你那弟子来找了我好多次,说是你不见了,怕你出事。”南乡子说到这儿不免也失笑,李道玄是什么道行,哪里需要一个连御剑都学了小半年的弟子来担心他出事。更何况这是玄武,能出什么事。南乡子道:“你那徒弟有些急,我只好对他说,‘你师父又不是三岁小孩,还能丢了不成?你有空不如把自己的事儿收拾好’他跪在我跟面前不说话,我就逗他说‘你师父要是丢了,我赔你个新的’,你那徒弟好像还不怎么乐意?”南乡子也是故意逗李道玄,说着看了眼他笑了笑,见李道玄不说话,他抬头给李道玄倒了杯茶。李道玄闻声许久都没说话,终于低声道:“我忘了和他说了。”南乡子对着李道玄道:“你那徒弟有点意思,头一回看见弟子还管师父去哪儿的,谢仲春也被他烦得够呛,你确实是是太纵着了,该管还是要管管,老是缠着你算怎么回事?他多大个人了!”李道玄道:“没事。”不知道是想到什么,他掩去了眼中的情绪。南乡子总觉得李道玄有些不对劲儿,问他,“你瞧着神色不大好?这半个月你躲哪儿去了?”李道玄想了许久,轻声道:“大概是躲情劫吧。”南乡子一愣,半晌才笑了出声。难得,李道玄还会开玩笑了,这下子不能再喊‘呆头鹅’了。南乡子没说话,心里却想,李道玄教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