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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不周低头笑了一声:“墨墨迹迹什么!”他直接将伞扔到贺洗尘怀中,长手一伸,顺便把玉佩也拿了回来,对着月光看了看,嘴里嘟囔道,“也罢也罢,噫耶,刚好缺一块玉佩。”两人又继续下棋,地上七零八落地滚着许多酒坛,清风徐来破晓的朝气,棋盘上的黑子已被白子逼入绝境,层层围杀,没有反抗的余力。“天快亮了。”贺洗尘抬头看了眼泛起鱼肚白的天色,道:“先下到这里吧,我还得去赴约。”庄不周一只手撑着脑袋,打了个哈欠说道:“行……事情解决后我和你去一趟稷下学宫,我也有一个约要赴。”“嗯。”贺洗尘起身之间,萦怀的酒气随风飘散。他撑起骨伞,走了没两步,忽然发现手里还攥着一颗剔透的黑子,随手一抛,便飞到棋盘上不断旋转,最后停下,恰好落在纵横点交叉处。破局!闭目的庄不周掀起眼皮懒散地撇了一下,眼中泛起笑意,也拈起一颗白子下了一棋,瞬间扼住黑方的咽喉:“想起死回生,也得问问我肯不肯。”青翠的树枝挡住贺洗尘撑伞逐渐走远的背影,仿佛青霄白日之下踏上一条难归之路。庄不周敛住笑意,神色逐渐严肃起来。魔域暴动是迟早的事,只是连他也没想到,不过区区百年,世间秽气竟已磅礴汇聚成卷土重来之势。所谓魔域,其实是秽气滋生出来的土壤,魔修狂暴嗜血,绝非善类。然秽气皆由人心而起,灭之不绝,只能勉强镇压。历代大能修士,无不以教化世人、清扫魔域为己任,任重道远,死而后已。庄不周想起百年前的尸山血海,不禁长长叹了口气。人心不正,秽气不绝。不知这次又要死多少人……***船桨声惊醒沉睡的秦淮河,朝天翘起的飞檐下垂着一串串红灯笼,燃了一夜,只剩下一点微薄的光亮和满盏的蜡泪。微风斜雨,银线一般落入河中,一艘小船晃晃悠悠推开江水前进,穿过桥洞,往楼阁深处驶去。应芾刚避开家中父母逃出家门,无头苍蝇乱撞,终于来到秦淮河边。水上江雾淼淼,岸边泊着许多休息的渡船,应芾急着去找自己的胞兄通风报信,见不远处飘来一叶扁舟,双手撑在头顶连忙喊道:“船家!船家!”船头只站着一个手撑红伞、看不清面容的男子,听见这个小姑娘的叫喊,便驱着船靠了过去。“请问船家到三秋阁么?”应芾红着脸怯怯问道。“小姑娘要去逛青楼?”伞下的男人轻笑,把二十年没做过什么出格事的应芾笑得脸更红。贺洗尘不再逗她,将伞撑到她头上说道:“我要去闫芳馆,便捎你一程。”他曾与袁拂衣游江南,就在闫芳馆中下榻。应芾松了口气,也不敢抬头仔细看他的模样,提起裙摆跳上小船,衣带上缀满珠玉的禁步环佩声声作响:“多谢船家!”“不客气。”贺洗尘把伞放到她手中,自己一个人站在伞外,又淋起雨来,“莫要让人看清你的模样。”应芾知道他这是怕自己被流言蜚语中伤,心中一暖,忙道:“我没事的!先生不要淋生病了!”她努力伸长手,贺洗尘却从容一避,行到船尾,笑道:“在下学了点茅山术法,不打紧。”“哦,哦。”应芾讷讷应声。一人船头一人船尾,从幽静的河段飘到人声渐杂的闹市。应芾时不时翘起伞沿偷偷望向负手而立的贺洗尘,见他怀抱雪白拂尘,不禁暗道,莫不是一个道士?道士来这种地方做什么?六根不净么?“小姑娘,你在看什么呢?”贺洗尘突然微微回头问道,把她吓得一个激灵,连忙盖下红伞。“没!……只是怕先生也被流言蜚语中伤。”应芾心有揣揣。贺洗尘敛目微笑:“随它去吧。”时雨乍停,船上又安静下来。别处越是喧嚣,把这条船衬得越是安静。河里逐渐多出其他载人的渡船,浪荡子们早早就出来寻花买醉,有的见应芾一人独立,便口出污言秽语调戏,其声孟浪,不堪入耳。应芾只能一退再退,抱着伞柄将整个人笼在伞内,仿佛这样便能抵抗危险不安。浪荡子们还待更进一步,却见突然一道凶猛的水箭凭空袭来,将他们撞得人仰马翻。“令尊令堂没教你们怎么说话,今日便让贫道好好教上一回!”船尾的贺洗尘横眉,拂尘一扫,瞬间又卷起万丈青水,直接掀翻他们的乌篷船。两岸的行人看戏般高呼出声,更有甚者还鼓掌吹起口哨。应芾只觉眨眼之间,溅起的水花砸在红色的伞面上,顺着伞骨倾泻而下,恰好挡住她的视线,看不清缓步前来的陌生道长的面容。“先生……?”“你的性子也太绵软了些。”贺洗尘却皱起眉说道,“以后出门记得跟紧你的哥哥,莫要走丢了。”应芾连忙点头。“啧,我总感觉放心不下你。”贺洗尘无奈地说道,“你哥哥叫什么名字?等会儿见到他,我得好好与他说说。”应芾难为情地说道:“先生……我哥哥叫应若拙……”贺洗尘一顿,梦中那个张牙舞爪的小孩浮现在脑中,顿时神色微妙地问道:“今年可是二十七了?”应芾奇怪地点头。“你叫什么?”“我叫应芾,先生可唤我「三娘」。”“二十岁了呀……”应芾闻言心中惊疑不定,下一刻却听眼前的道长问道:“喜欢吃芸豆糕么?我带你去吃芸豆糕吧。”世事无常,看来今天他注定要把前缘过往一并了断了。“贺洗尘!你怎么现在才来!!”楼上突然响起不耐烦的质问,楚玉龄推开窗户一脸怒容,见点着朱砂的贺洗尘和一个小姑娘齐齐抬头望来,一时忘语,说不出话。哦豁!这才一会儿工夫又勾搭上一个了!第64章大梦谁先觉㈨闹市上人声鼎沸,繁华的秦淮河两岸林立着许多卖胭脂水粉、玉器绸缎的店铺酒家,却少见糕点小吃。贺洗尘跟楚玉龄借了一件黑袍,兜头遮住身形样貌,便兴致昂扬地拉着两个小朋友在街头流浪,寻找卖芸豆糕的老婆婆。这怪异的三人组合实在引人注目——应芾一手怀抱黑骨红伞,另一只手让贺洗尘叫着拽住他的袖口。而楚玉龄臭着脸色不情不愿的,却被拂尘尾缠住手腕,也只能跟着一块儿走。“你们喜欢吃糖人么?要什么模样的?关羽,齐天大圣,不对不对,女孩子应该喜欢西施貂蝉、嫦娥奔月吧……”贺洗尘在前边碎碎念叨,楚玉龄翻了个白眼冷笑道:“谁要吃那些东西?”“唔——”贺洗尘认真思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