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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4

    我想问你……那年你把我卖了,后悔过吗?”

第七章破执

后悔过吗?

冉娘看着眼前的御斯年,神色有些恍惚。

她对儿子的印象停留在对方六岁的时候,记忆里那个干瘦孱弱的孩子与眼前英姿挺拔的男人相去甚远,但是每个做娘的总会在儿女幼时便忍不住展望他们长大的模样,如今细细端详过御斯年的眉眼,隐约可见宝儿的些许影子。

神智清醒之后,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历历在目,而适才他们所说的话,冉娘也一字不差地听见了。她的儿子在离开朝阙城之后便开始了迥异前尘的人生,跌宕起伏,并不平安喜乐,却让他一步步长成了出色的男人。

他如同即将腾天起飞的龙,而她变成了丘堆里一堆腐朽的白骨。

冉娘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我当然后悔呀……早知道你有今日的出息,娘说什么都要跟你走的。”

御斯年语气平淡地问:“如果我一事无成,只是个任打任骂的商队伙计,过着温饱难得的生活,您也愿意跟我走吗?”

冉娘怔了一下,艰涩地一笑:“那……也比饿死在朝阙城好吧。”

暮残声心中微动,从冉娘这句话里可以推测出现实中的她在卖了宝儿之后依然没能走出朝阙城,最终饿死在那人间地狱般的地方。

若是如此,难怪被静观篡写的梦境里,会让她变成择人而噬的恶鬼模样。

一个个谜团被接连解开,可妖狐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劲,它一面看着这对母子,一面提防静观,心下暗自思量。

御斯年听了她的回答,面上极快地划过一丝悲意:“那么,当初您为什么……不跟我一起离开呢?”

冉娘的眼神变得晦暗,忽然笑了一声:“宝儿,你还记得当初我们是怎么熬过三年的吗?”

御斯年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冉娘喃喃道:“朝阙城大旱三年,我也忍饥挨饿养了你三年,曾经你是我最爱的儿子,可在那三年里你成了我的噩梦……”

静观毫无预兆地嗤笑,暮残声屏住呼吸,御斯年空出的左手慢慢紧握成拳。

“旱灾,饥荒,暴乱……这座城变成了活着的地狱,人比恶鬼还要可怕,为了一点水粮可以不管不顾,连死人身上的rou都会被剔下来……人们为抢夺食物大打出手是常态,弱小的人根本不敢走在大街上,因为随时可能被人找茬,一旦落了难就会被饿疯的人或畜牲吃掉……”冉娘的眼神有些放空,“我一个女人走不出这座城,要活下来也难,带着你一个小孩子就更不容易了……”

曾经养尊处优的冉娘要亲手去挖白土掘草根,拿着木棍和石头冒险试图打回一点猎物,被人欺负了不敢声张唯恐引来更多心怀不轨的人,只能在身上藏各种粗劣的武器,跟钻地鼠一样三不五时就要带着宝儿迁到下一个隐蔽处暂居……她还不敢丢下宝儿独自一人待在家里,只能背着他避开其他人去别的地方寻找那少得可怜的食物,白天为了找食物累得跟牲口一样,晚上还不能休息,好不容易哄他睡觉,然后用杂物堆在破烂的门窗口,手里拿着削尖的木叉,丁点动静都会把她惊醒。

更苦的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他害怕了只知道哭,饿了也只知道哭,有时候还被亡命之人盯上,而她差点被活活打断一条手才赶走那人。

他若是再大一点,再懂事一点,她都不至于活成这样。

“王家婶子让我卖了你,那时候其实我已经心动了……”冉娘苦涩地笑了笑,“我真的快受不了了,但你抓着我的手喊娘,我神使鬼差地放下这念头,还带你逃出去,免得被人半夜袭击……然而我以为到了山上,我们会好过一些,结果过得更苦了。”

她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抬起眼看了看御斯年,脸庞有些扭曲,一字一顿地道:“我受够你了。”

三年的母子情深,三年的苦难磋磨。

未尝过山穷水尽的苦,旁人皆无从置喙人心易变。

暮残声能听明她讲出这些话时的如释重负,御斯年自然也不会错漏。

“我明白了……”

他闭上了眼睛,没有眼泪也没有呜咽,却莫名让人觉得他在哭。

然而这脆弱只在一瞬间,当御斯年再睁开眼的时候,他面如寒霜,蓄势已久的刀刃如雷霆出手!

暮残声也同时扑出!

昭王久经磨砺又起于行伍,在金戈铁马中领兵出战十九年,又得明王所授的武道真传,虽无修道者呼风唤雨之能,却有不逊于体修的武力!

这一刀如奔雷疾走,在昏暗的世界里寒光乍现,竟是料到了妖狐会出手阻拦,算准了它行动落处,片刻间刀尖已携劲风直刺妖狐左眼!

静观给的这把刀并非凡铁,若是暮残声被它刺实,这只眼睛不说彻底废了也得瞎个百八十年,然而昭王这一招算得精准,它若是避开,刀刃便毫无阻碍地穿过冉娘头颅!

电光火石间,暮残声只犹豫了刹那,足下分毫未动,左爪凝力挥出,照着御斯年拍了出去!

妖狐这一下力有千钧,御斯年就算仗着自己现为魂体,恐怕也要被拍散开来。眼见如此,静观终于不再袖手,身体一晃便插入战局,挡在御斯年身前,并指如刀抵在了妖狐爪心,后者顿时闷哼一声,前肢关节爆出“噼啪”怪响,怕是裂了筋骨。

然而静观的笑意在脸上凝固了。

那把直刺出去的刀刃在这混战须臾间陡然回转,尽数没入他的咽喉!

“尊者,得罪了。”御斯年低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妖狐,带她走!”

冉娘在这瞬间变成了一尊石像,脸色从苍白到灰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然而,她没能再跟他说一句话,妖狐身形暴涨,猛地张开嘴将她衔在了齿缝间,毫不迟疑地转身奔向长街尽头,转眼消失在拐角处。

“愚昧!”

静观终于怒极,此间虽为一道神识化身,不足他本体三成功力,可他生平还是头一次被一个凡人伤到!

犹带稚气的面孔在这片刻扭曲如鬼魅,他曲肘迫开御斯年,后者咽下一口血腥,脚下连错,手中刀锋连动,硬生生将他脚步拖住!

一声重响,御斯年重重砸上了土墙,砖石掉落下来打在身上生疼,可更疼的是他的胸膛,也不知被打断了几根骨头。

这明明是自己的梦境,却被静观cao控;他明明只是魂体,此时却痛如rou身被活剐。

静观一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几乎要将他喉骨捏碎。

“你知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他恨其不争,“你杀了她,破了这执迷,你就渡过这次劫数,注定会登上人间至尊之位!本座花了这么多心思,就是为了让你顺应天意地为帝称王,可你居然为了这女人……这卑贱的女人!你辜负了本座的心血,放弃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