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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只为了叫政二叔能霸住那国公府的名头、又不用沾染原该跟着国公府走的那大笔国库欠银,也不好对赦大叔这一桩事再说什么了罢!……当日可卿,若自己也能有这般决然取舍,想必也能……贾珍思及此处,反倒不再哀叹唏嘘,只垂下眉眼,半晌自嘲一笑:“我对她,原来也不过如此而已。倒是平白叫蓉儿受了一番委屈。”宫九冷笑:“说得好像你要不只如此,蓉儿就活该委屈似的!况你既知道蓉儿无端受了委屈,那已经叫他受了的委屈受也就受了,为何其他地方又不能给他找补一二?倒把贾家一族的少族长,看得比小厮还不如!”宫九这话可不是无的放矢,宁国府的稀罕事连他当日一心只想着与向晓久重逢的时候,只随意练练手段都能听说得,那爬灰的故事就不说啦,还有什么小蓉大爷但凡有些许不是、珍大爷就能叫小厮唾到他脸上之类的,哪里是看待亲儿子、还是自知亏待了他的亲儿子的态度?怪不得底下人都把蔷哥儿传得在宁府里头待不下去了呢!着实是贾珍待亲儿子和仇人一般,倒是待那自幼失了怙恃的堂侄儿反倒十分好,他又不是个持身清正的,宁国府下人又是和荣国府一般的能言善道思维广,少不得就有那把蔷哥儿亲娘与贾珍两房妻室、乃至秦氏比较的,甚或将蔷哥儿这个若非祖父早逝、本才是宁国府嫡支长房玄孙的,和贾珍偶尔尝鲜的娈宠一道议论的……宁国府真是乱得宫九都没眼看,偏偏贾珍待贾赦确有几分情分,便是羡慕贤德妃的威势,也着力用心着为贾赦这一房争取了——当然宫九并不需要这份用心。但宫九更是个愿意妥善收藏别人好意的。原先心系向晓久,无暇他顾也还罢了,如今既然相携回京,左右也是要拿胆敢往贾琏父子灵魂动手脚的家伙好看的,顺手多拉扯几个人,也并不需费多少事。更重要的是爬灰说来虽不好听,时下宗族礼教也确实有那将之治死了事的,国法却是民不告、官不究,民纵是告了,只要没因此多出别的事故,顶了天也就是流放五百里,以铜赎之也是允许的——对于经历过大唐安史那一桩乱局的向晓久来说,更是寻常事,不过是贾珍干了事偏又没个担当叫人厌烦些,却又有癞头和尚并他背后之人在,连秦可卿都是那警幻仙子麾下干将……如此,宫九才会在才刚入京、老太太那儿都因着不乐意叫向晓久以女婿身份与她磕头行礼、只拿幻术敷衍过去了的时候,认认真真和贾珍掰扯这么一大通。杖期,是丈夫丧妻的仪制,贾珍还真这么为秦可卿做过,虽说含糊写着他是因病驻拐,却越发欲盖弥彰……他对秦可卿倒是深情,贾蓉却也着实倒霉催的第一百四十章偏偏宫九难得用心费口舌,贾珍却不很以为然:“做儿子哪有不受委屈的?我还有正经爵位在身呢,遇着我们老爷心气不顺的时候,不也抬手就打、张嘴就骂的?老爷自己懒得打骂的时候,也没少挨他身边小道童的唾星子。”“——就是赦大叔你,爵位比我还高呢,原先府里库房、家主印信,都由得老太太给了那边管着,这般孝顺的,老太太不也都还是时常挑剔唾骂嘛!”“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谁不都是这么过来的。”贾珍说得理所当然,宫九“呵呵”:“先国公爷和你们敬大老爷那是自己本事,你有什么?”“老太太也就亏得膝下还有两房嫡出,大房分府出去了,还能剩个二房——你信不信,即便二房要凭她那超品诰命住着国公府邸,贾政也确实有几分真心孝顺,可老太太的日子只会越过越憋屈?”这话,贾珍还真信。毕竟时下讲究个儿大避母、女大避父的,儿子再孝顺再出息,正经日日服侍跟前的还是儿媳妇。而老太太今后日日戳在跟前的那儿媳妇……啧啧!贾珍原先也只知道他政二叔凭着嫡次子的身份、娶得王家一族嫡长女,真个是当年他祖父、叔祖父皆在世时,荣宁二府威赫风光之故,叫贾家一个区区不能袭爵、惯例家产也最多和庶子共分三成的嫡次子,都能得了倾尽一族之力培养出来的嫡长女……直到前儿荣府两房分府,贾珍才知王家往他贾家嫁的,哪里是什么教养绝佳的嫡长女?纯粹就是嫁了个贼祸胎呢!却是宫九抵达扬州,和向晓久重逢之后,虽有一双便宜儿女膝下费心,也不妨碍他分出心神来条理京中诸事。那会子且还不知道贾政夫妻也是被谋了出息长子、塞了贾宝玉那么个历劫仙灵的倒霉蛋,宫九纯粹只看在贾政咬牙提出和他分担那国库欠银债务的份上,没继续拿二房王氏私底下的动作当笑话瞧,而是趁着与李尚书书信往来的时候,一并修书贾政,提醒他关于王氏这些年倒腾公中产业、连祭田都不放过等等,“左右那些大房也都说了是不分的,你也叫你屋里那位省点儿左右口袋倒腾的功夫。莫叫传出去,宫里的面上也不好看。”贾政虽自幼给贾母养得有些歪,但除了对时下嫡长子继承制私心里有几分不以为然、外加偶尔甚至言行之间都难以掩饰其对贾敬某些方面的际遇之外,也不是那种烂了心肠的。譬如王氏越过长嫂管家这些年,贾政就只知道自己一房在府中的诸事方便、并节礼往来能有利于自己积累人脉等等好处,余者,都当王氏至多趁着管家便宜,有那极合适的、需要荣国府面子才可能到手的田产铺子买卖,没往公中积攒,悄悄往自己房里扒拉罢了。万不料王氏所为,远不止于此。将寻常公中产业低价卖出、转入她自己嫁妆,甚至王家、薛家手中不说,连祭田都不放过!贾政当时是在他自己外书房看的信,恰贾珍那些日子常常过去荣国府那边帮忙省亲园子建设诸事,也都在贾政外书房小坐歇息,正好撞上他那政二叔差点气出羊癫疯,边抖着手、抽着脸,便一叠声要休妻的模样,才能把王氏看得那般清楚呢!毕竟待贾政闹到老太太跟前,顾忌着宫里贤德妃脸面,王氏别说休回去,连罚都不好罚,最终也不过是叫她将库房钥匙上交回老太太手上,把倒到右口袋的重新倒回左口袋,又每日正经虔诚在小佛堂里多跪一时辰经罢了,连那给吃到王家的,都还没追回哩!老太太年纪一大把,居然还要出来扛担子管家,费心劳力且不说,只那王氏在老太太扶持下做了二十年管家太太,各处心腹管事甚多,如今荣国府里又只剩她那一房,又有贤德妃在宫里头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