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不喜欢
28.不喜欢
柳若没说话。 半晌,她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整理了一下衣服,开了车门。 林行野的心渐渐沉下去。 她的手撑着座椅,而一条腿已经跨出去。 林行野的视线从她的脸移到她纤细的手腕上,很轻地磨了一下尖牙。 “你问一下荣记还有没有位置。” 她已经站在车外,没及时得到回复,就矮身睨过来。 “不是问我想吃什么?” …… 柳若不喜欢这个家。 黑、白、灰,她那沉迷于优绩主义的父亲的最爱,像写字楼,冰冷、高效、简洁。 宠物自然不可能存在,这个家唯一鲜活的就是物业统一管理的小花园,虽然也不过是与其他房子的复制粘贴。 但她能安坐在庭院里的时间也微乎其微,通常情况下,她的人生是一场又一场课堂的接龙游戏。 7是语言,8是科学,6是艺术,9是实践,5是社交,在她还尚未明白接龙是什么意思之前,她就已经进入了这场游戏。 知行科技并不是什么辐射颇广的大公司,她父亲从mama的母家接手过来之后,发展了这么多年也不过只在单一领域拥有一席之地而已。而且又属于乘着社会东风而起的“新贵”,这是好听的说法,不好听一些,叫暴发户。 而柳庭汲汲以求的上流阶层,控制权在那些“老钱”手中,他们底蕴深厚,自然地排斥这些外来者。 因此她去不了顶级的贵族学校。 柳庭好面子,干脆剑走偏锋,让她一路从公立学校读到头。 不过就像他做的公益一样,都只是一种接地气的展演。 他要她在保持学业成绩第一的位置之余,文体成绩也锦上添花。与此同时,还要保持漂亮,身材的纤细和外貌的纯净。 他要她举重若轻地拿起一切。 所以回家仍然要学,她已然记不清从小到大自己接触过多少家教,书房里全息的投影总是暗了又亮。 而柳庭的摄像头,最开始装在书房,后来装到了她的房间。 柳若第一次崩溃,是十岁。 她清晨醒来,夏季新换的睡裙卷到胸上,而她抬眼看见了闪着红光的摄像头。 她在巨大的羞耻中请求柳庭不要观看当天的录像,而是直接删掉它。 可是柳庭只是冷静地打开了那段视频,面无表情地看完,然后告诉她。 “柳若,我是你爸爸,这有什么值得你恐慌的?” 接着是倒数,三、二、一。 如果再哭的话,今晚就睡在实验室。 那一刻她才懂,为什么摄像头明明可以选择更迷你更隐形的款式,但柳庭不用。 他安装的时候说这是一种尊重,但柳若终于明白了,这是一种威慑。 柳若讨厌实验室。 因为那个地方,那些药水,总是让她想起mama。 事实上,她没有见过mama。 mama死在她出生的时刻,妊娠性心脏病。 “因为怀孕加重了身体心血管系统的负担,而分娩时因为zigong和全身骨骼收缩导致大量血液涌向心脏,产妇原本就有问题的心脏就会发生心力衰竭而死。” 她没有见过mama,所以她背下了这段话,仿佛就相当于见到了mama的最后一面。 她知道,父亲不会安慰她的泪水,他只会说那是弱者的象征。 她想,如果mama还在的话,也许她会摸摸她的头,再把她抱进怀里。mama和姥姥的合照里,姥姥就曾这么做过。 如果mama不是她害死的,她当然可以这么想。 但mama因她而死,所以就算这么想象也不可以,她只是反复反复地背诵这段话,提醒自己存在的意义。 她长在mama的心脏上,她不能让mama再死一次。 她就这样长大,像平行时空的楚门的世界里完美的演员。 直到有一天,她开始准备信息学的竞赛。 柳庭亲手把刀递到了她手上。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长大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她用生命的前十八年认识到了所有关系的底层逻辑都是利益往来,她学会了在这些如出一辙的汲汲营营中戴上假面,也学会了自我边界遭到侵入后的反击。 同学问她题目,她回答了,收到一句谢谢,和长远和谐的同学关系。 而周末同学喊她出门,她拒绝了,也不会遭到反扑,只是他们的关系不会更进一步而已。 所有事情,往往做的时候就可以预见结果,如果不需要回报,那拒绝就好。 林行野来接她,她答应了,因为这也可以解释为“各取所需”中的一个部分。 但已经结束了的时候,他让她去看他们飙车,为什么还要答应呢。 其实不答应也可以。 时间倒带,他似幼犬一般湿漉的声音撞上她看见他的第一眼。 鬼使神差。 她又一次作废了原本的决定。 ———— 我放一个定时发送的指示标在这里.jpg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