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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1(下)

    当下,他选择遵从自己的欲望,空出的手攥住她纤细的脖颈把人按倒,苏绮心下一沉,唐允已经把裙尾推了上去,又不太温柔地扯下内裤。

苏绮感受那种掌控与压迫,放松身体,他把睡袍解开,提着欲望俯身对准xue口。

咬紧唇rou,仿佛迎接刑罚一样痛苦——她刚刚把他摸硬,可她还没湿。

唐允看得出她细微的皱眉动作,扭过她下颌印上深吻,苏绮以双臂搂住他脖颈作为回馈,下一秒男人的手指就已经插了进去,她还是感觉有些涩。

他轻重不一地吮咬她舌尖,苏绮低声嘤咛,紧接着吻印在耳垂、颈侧、锁骨,又亲又咬,最后含住她硬挺的rutou,隔着薄薄一层睡裙,印上口水氤氲。

苏绮一手覆上他头顶,另一只手主动推下肩带,他便毫无阻碍地吮吸、轻咬,双腿间的手指立刻顶进去两只。

苏绮胸前起伏,更加把白嫩的乳晕送到他嘴里,他舌尖打着花儿一样舔她乳rou,粗暴之中捕捉到的一抹温柔,虽然下一秒就在下方咬出一块红痕,还是很爽。

他很急,甚至像是急色的男人在催发情欲,苏绮无暇多想,身旁的枕头被他扯过去一只垫在她腰下,甚至没有反应的时间,他熟练到夸张,对准后扣住她双腿,欲望直入最深。

“啊……”

那瞬间好像心跳都被他压到骤停。

唐允丝毫不觉,略微挪动她腰下枕头调整位置,动作大开大合地抽插起来——他素了十天,绝不隐忍。

“嗯……嗯……啊……”

她叫声越来越大,还在压抑自己,双手胡乱地覆在自己胸上,其实渴望他分一只手抚摸,但她不会讲出口。

唐允看破也不多说,提着她双腿拢到一起,她本来就吸他很紧,这样更甚——他们两个今晚一定都无心恋战,越快解决越好。

下一秒她双腿被按倒在一侧,上身也略微偏转,唐允右手按住她的腿,跪在床褥间顶她侧面。苏绮袒胸露乳,手攥紧床单,五指张合又收缩,同他的频率一起。

“阿允……啊……慢点……”

他左手从她腰间向上游,狠狠抓弄了下胸乳,最终目的是掌控她的脖颈,似是用力,又似乎没有用力。

就那样钳制着她,下身加速顶弄,他不想调情,苏绮也被折磨到难以承受,绞着他xiele出来。

一波高潮未灭,一波又起,房间内一片黑暗,只听得到她的呻吟与下体交合的拍打。

她险些以为要被他掐死——幻觉,她只是觉得在被他折磨,又像惩罚。

可她还明明什么都没对唐家做。

比起以往已经足够短暂,好像一对互相疏解欲望的饮食男女,他终于放开手,攥着她的腰,顶在最深处射了出来。

全程剧烈地运动,他体力再好也要低声轻喘,苏绮更是长松一口气。

他整理好浴袍,撑着腿坐在床边,习惯性地要点一支烟,还是放手,反复把玩那枚方形打火机。

苏绮被头发遮住半张脸,双颊挂着潮红尚未褪尽,略微磨蹭赤裸的身躯,枕在他腿上。

唐允把她被汗水濡湿散乱的发拂到耳后,沉一张脸没有开腔。

苏绮暂时被动,极力争取。她搂住他的腰,以一个极其缺乏安全感的姿势依附于他。

用只有他们两个明白的话语意有所指,似乎彻底坦白。

她先问:“阿允,这十天,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未来?”

他坦诚:“没有。”

他当然没有想未来,他想的是杀她。苏绮不在意,因为她想的也是一样,他们半斤八两,谁也不欠谁。

苏绮说:“我有想过。”

唐允不信。

讲不出口爱这个字,她慎重开口,听者一定触动。

“可是阿允,我心里有你。”

他嘴角勾起,她又在下蛊,他一招不慎就会被毒死,守住。

“我讲给你我的秘密。”

糟糕,毒性太强,指尖碰到一点都要全身腐烂。

“有一些不想提起的往事,理不清同你讲的头绪,概括地说就是:我幸福过,也崩溃过。”

他自然知情这些往事,幸福由温谦良制造,崩溃则源于他唐允。

“谋杀了那一切的凶手被我找到,如今已经死掉。其实你应该为我庆祝,胜利来之不易。”

凶手是温至臻,死于二十天前,讣告已发,即将出殡。

“还有我曾经的爱人,他明知一切,却背叛我。”

原来那位竹马并非纯良,作为“真小人”,唐允要暗骂一句:伪君子。

“阿允,我没有想到会遇到你,你让我有新开始,让我再度相信自己可以被爱。”

Madam,这句话分量超重,他承受不起。

“可你也要抛下我了……”

他下意识否定,“我没有。”

苏绮头埋在他腿上,唐允看不到她骤然翘起的嘴角,只听得到语气依旧哀伤。

“你在香港与靓妹偷腥,我在日本走断腿,为你爹地妈咪挑选礼物。”

攻心计与苦rou计双管齐下,他累了。

“没有偷食。”

苏绮兀自讲下去:“三爷今天笑好多次,我猜他一定钟意年代久远的摆件,居然真的被我猜中,想讨好他好难啊。还是唐太温和,我在贞永寺为她求一支上上签,保她顺风顺水安康无虞。”

她好像一位竞争上岗的准儿媳,无论本港名媛身家再尊贵,讨好公婆也在所难免,可她看起来甘之如饴。

最重要的是,她算是他真心钟意。

唐允眼神飘忽,心流浪到九万里之外,无声地问:“苏宝珍,我能相信你吗?”

他略微弯腰,长臂一伸把匕首拾起来,拔一半的刀鞘,明亮的刃比在苏绮脖颈,她心慌,一动不敢动。

他说:“这是我的第一把刀,炯叔所赠,好多年没出过鞘。”

“其实我不钟意用刀杀人,不仅缺乏果断,也不够干净整洁。”

“但对你来说,还是刀比较好,你认为呢?”

Chapter62

夜谈的结果唐允总结为死的是他。

既然他狠不下心来,就一定会被反杀,机会仅有一次,失不再来。

他在心里把自己设想成一位纯善至极之人——当年唐家灭苏家全家,如今她来复仇,只能说是风水轮流转,不义之财、非分之福享不长久。

下一秒咒骂自己,圣母玛利亚降临的光辉都不及他唐允盛大,未免太高尚。

刀收回鞘,他把匕首赠给苏绮做防身,她不适合用枪。

苏绮双手攥住那柄刀,头埋在他腰腹,呼吸顺着睡袍打在肌rou上,温水煮青蛙一样,他放弃抵抗了。

好像在那种温情的时刻,她讲一句“阿允,你的心脏怎么长在腹部啊”,他都会答“没错,天生就长在腹部”。

唐协亭不算一位称职的父亲,他们之间也缺乏沟通,但他确定他是敬爱他的,并且想保护他。

如果可以选,苏绮不如把自己杀掉——唐允是真小人啦,苏绮杀掉唐允,下一秒也会被杀。

她算作殉情,陪他一起下地狱,不孤单。

过去他以为她兴不起多大的浪,只能算三级防范预警,如今变成一级。

设想她如今想动他或者唐协亭,该如何做?本港没有杀手愿意接这份要命差事,难道苏家大小姐亲自提刀上阵?自寻死路而已。

最好的结果是她当真爱上他,情愿与他恩爱白头。

最差的结果,最差的结果他不敢想。

小年,农历腊月廿四。

唐协亭坐在办公室里神情矍铄,看一眼手腕的表,问坐在不远处的唐允:“温家公子今天走?”

唐允动了动眼睛,站起身来,“嗯,温氏清贷事宜急不在一时片刻,他委托信得过的人代理,想必不会再回来。温太唯一胞弟死的早,秦公势必要拉他这位外孙一把。”

温太姓秦,秦家产业转移到美国多年,树大根深。

唐协亭点头,眼神逐渐放空,语气也变得散漫,“你帮他搞定廉署,是我没想到的。”

温氏与土地局局长不正当的交易关系维系多年,温至臻以死脱罪,温谦良却摘不干净。唐允应承温太出面斡旋此事,ICAC掌握新线索,连夜追查这名局长账户余外的不明资金。

再避重就轻地把温谦良的罪名加在其他涉案人员头上,变成土地局局长主动向温氏勒索回扣……

唐允心虚,不可能同唐协亭讲自己在为苏绮平事,语气含糊地应和过去。

唐协亭继续说:“过去我认为你做事太狠,比我年轻时更甚几分,这样好容易给自己惹债,年过半百都睡不踏实。”

唐允杀心重,源于他十几二十岁的时候古惑仔横行江湖,什么慈云山太保、庙街十三少,当街横尸常有发生。更不必说他这些年手上人命没断过,向前看的话,还有当年苏家。

唐太每次去寺庙少不了为他祈福。社团这条黑路不好走,你手下留情,对方势必有一天东山再起;你赶尽杀绝,阴德损到亏耗,下半辈子难安。

“如今我早已经看清,做人应当留有慈悲,只有后生仔才钟意愤世嫉俗。你肯帮衬他这一程,是慈悲,佛祖会给你福报。”

唐允闻言皱眉,“阿妈钟意念佛,你以前最多陪她食几餐素斋,如今彻底皈依?”

唐协亭低声笑,“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会懂。”

唐允不讲话,听他靠在办公椅上低声地念:“我如今后悔好多事,敏仪赞成我种生基是为繁盛家业,不论多大的家业,我死了也都要留给你。”

“可我想监督自己做善事,弥补过去犯下的过错。我后悔要你手上沾血,敏仪每次恼火都要提,我从来不敢劝阻,我愧对她、也愧对你。”

唐允浑身不自在,他无法面对这样的唐协亭。眼神瞟向办公桌对面的人,身子骨硬朗,毕竟是打出弘社地盘的人,身材保养的也很好,头发不知什么时候白好多,他居然从未仔细看过他。

唐协亭与温至臻是两种气质,他不苟言笑,表情总是很凶。可唐允知道他这位老豆一辈子只爱过一个女人,自有一腔柔情在,可惜穷仔恋上富家女的故事落到现实,不必戏曲里和美,只有互相耽误几十年,佳偶熬成衰偶。

他半天才讲出一句话,以为算是安慰唐协亭,“什么生基福地,她作心里安慰而已,你也信。”

唐协亭立刻冷眼飞他,“痴仔,又讲衰话!”

最后还不忘提点唐允。

“那扇新屏风如何?”

“劲!”敷衍至极,他居然夸一扇屏风劲。

唐协亭不在意,“你马子送来的,讨好我这个家公。”

“你好难搞,黑脸总把她吓到。”

“你知我事事依你阿妈,如今也不算反感她。要她进家门,你先交她几件差事,算作投名状,我无话可讲。”

所谓的差事当然不是弘隽的干净公差。

唐允收敛神色,敷衍应承。

温谦良离港前一天,多次打给苏绮。那时她犹豫不决,接听前一秒还在想:他是否会约她出去见最后一面?

她也想亲眼确定他左腿的伤情状况。

没想到温谦良丝毫没有见她的意思,苏绮心里并不是滋味。

接听的那一秒,好像太久没有沟通,彼此都很陌生。

温谦良先讲:“Pearl,终于肯理我?”

“我不知道当时撞你左腿。”她不想的。

“我不怪你,腿很快就会痊愈,安然无虞。”

苏绮放下心,“那你今后多加注意。”

“多谢。”他好礼貌,礼貌总是与冷淡牵扯不清。“你早就知情,对不对?”

“嗯。”

他问不出口,问不出口自己父亲的死是否与她有关,或者说他更害怕听到真实答案。

“Pearl,我承认自己动过邪恶念头,爹地实实在在铸成大错,温家亏欠你好多,还不起。”

她释然了,不是对仇恨释然,也不是对温家释然,只是对温谦良释然。

她就算不相信温谦良,也应该相信苏宝珍,她的Childe能坏到哪里去?没有人尽善尽美,Childe一生只错那一次,但罪不至死。

“Childe,如果可以重新来过……”

“Pearl,我不会再回香港了。”

他为她提供与重新来过可以相媲美的解决方式:“我再邀请一次,你愿意一起离开吗?”

她沉默,决定显而易见。

温谦良叹气,“意料之中,你还是放不下。所以我帮你聘请一位帮手,当然,下个月开始需要你付钱他酬劳。”

“Billie你是否记得?琼华的生意交由他负责。去年年尾我帮你把公司账户移到海外,比香港安全,你随时都可以联系Billie查证,只要别拖扣工资,他就是好好绅士一枚。”

Billie,冯港生,温谦良老友,苏绮仅仅打过几次照面,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成为他的Boss。

他还有心思与她打趣,苏绮心不在焉地笑。

她说:“多谢。”

温谦良说:“你要做大事,怎么能缺钱。”

“骨灰安放在北角一栋唐楼里的私人龛场,名叫静安堂。那栋唐楼我本想转到琼华名下,顾虑到一些突发情况,还是放在我手里。”

所谓的突发情况,即苏绮败露,她明白。

“如果你成功,我把整栋楼送给你作为贺礼,你不要嫌寒酸。如果……我会帮你供养一生,就这样说定,如今你听我的。”

苏绮泪流不止,“Childe,真的多谢你,对不住……”

她为伤害到他与他的父亲道歉,不为伤害温至臻道歉。

温谦良看楼下有条不紊整理物品的菲佣,表情并不轻松,还是发出笑声。

故作无谓地问她:“明天中午,你来送我吗?”

明知道她会拒绝,或者说没法出现,他自问自答,不让尴尬的氛围多持续一秒。

“没关系,妈咪见到你没法讲,而且dy临时与我们同行,她要赴美探住院姑婆,人多口杂,我不误你。”

失魂落魄地挂断电话,苏绮不确定那瞬间心里的感觉算不算吃味。Childe身边总是要出现下一位女士,她拒绝了他,自然不能要求他守身如玉终身戒色。

他应该还爱她吧?截止到电话挂断的那一秒。

有一缕声音语气奄尖:“谁知道呢?”

曾经Pearl因为自尊心受挫,敏感地在Childe身上发泄压抑,讲出口许多气话。

偏偏Childe每次被她气走还是会心疼,揉碎他高高在上的自尊心,穿睡衣踩拖鞋回来找她,啼哭争吵交杂,最后搂在一起重归于好。

她对于那些话至今仍旧追悔莫及、追悔莫及。

温谦良作为温开麟爵士唯一单传的男孙,从小成绩优异,处处超于旁人,又生性温和,彻头彻尾的好好绅士。

二十年唯独红过那么几次脸就是与苏宝珍吵架。

她讲伤人的话像刀子一样刺过来,把他与那些眼高于顶的势力名媛少爷混为一谈,言语之间充满不屑。

忘记是第几次,他独自恼火时,匣子里跑出恶魔,勾引他一步踏错。

明明说只是恐吓苏家,逼苏世谨让出船路,借此打压苏家势力,同样熄灭宝珍高傲气焰。

而且还可以推动温氏发展、平衡恋人双方势力,虽然铤而走险,却也一举多得。

没想到情人前一天还在一起看电影,第二天苏家四口被绑、踪迹不明。他第一次与父亲产生争执、冷战、反抗、被关,直到苏家出事消息传出,悔恨终生。

……

温谦良最后走进机场,临行前在路边吸一支烟。除了烟蒂丢进垃圾桶,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封火漆封口的精致信函,同样随手扔掉。

那瞬间温谦良十分怅然,好像确定这一生再也不会与她见面——而最后一面则是她坐在车子里朝着他撞过来,这个“道别”缺乏体面。

机场外,庇理罗士女中两名Miss带领一群女学生出现在视线中,她们即将远赴澳洲参加国际音乐会。

其中两个穿白衬衫蓝长裙、脚踩圆头皮鞋的调皮女仔暂时脱离队伍,跑到垃圾桶旁捡起那封无意落在地上的信。

随后悄悄回归,小声低语:“刚刚那位持文明棍的先生粗心掉落呀,他好有气派,一定是贵族!”

“痴女,他故意丢掉。本港开埠一百五十年,真正的贵族少之又少,你当随便就能遇到?”

“可是他真的好hansome,一个侧影就足够。”

“再hansome有什么用,可惜是位跛佬,拿好你的琴啦。”

“珊妮,你好刻薄……”

温谦良乘坐的那架飞机起飞时,苏绮人在花墟道。

货比三家,她要选最鲜的一株桃花送唐太作新年插瓶,下意识抬头看向天空,才想起来旺角花墟距离启德机场超出可以看见飞机的范围。

或许她此时应该去观塘的那间西饼屋,还有可能目送Childe离港。

再度低头,瞥到脚边水桶里刚醒好的芍药,已经绽放过度。

芍药,别称“将离草”,花语——依依惜别。

桃花招情债,于年轻男女来说并不适宜,更忌床头摆放。

一株桃花赠唐太、两支腊梅与阿诗分、一捧芍药安床头,叮嘱司机轻手,她无心再逛,决定即刻返家——北仔老豆旧病复发、自杀未遂,他寸步不离地照料,苏绮准他无限期带薪休假。

回去的路上又下起小雨,苏绮看着雾雨朦胧的街景目光沉沉,好像一场风沙终于告一段落,天降甘霖冲刷铅尘,谁也不知道——雨势滂沱连绵,江海潮涨水漫,凛冬将尽。

电台无情的女声播报雨情通告,司机说道:“阿嫂p时间把握刚好,再晚就淋成落汤鸡,允哥该心疼你。”

苏绮一笑了之。

飞机上,安琪与珊妮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脑袋凑到一起。

“偷看是否不够光明,珊妮?”

“傻女,他已经丢弃掉,又如何知道?”

“对哦……”

质感高级的卡纸,看起来像是一场邀约,字迹隽秀,力透纸背,与安琪刚刚看到那位文明棍先生好相衬。

MyPreciousPearl,

深夜提笔,仍旧怀着多年不变的情意。其实离开香港五年,我始终保持写信给你,有时诉说惦念,有时满篇忏悔,最后被妈咪带到龛场,一把火烧下去,居然要被Coral看光。

91年我在LA独自看Leslie的,他在里面讲“一刹那的光辉并不代表永恒”。我想,如果过错也能像光辉一样短暂、稍纵即逝,该有多好?

讲笑而已。

我还是想把二十岁的我们归结为互有过错。只不过你是天使降临凡间的呷呷哭泣,而我切实地做过恶魔,终生都不确定能否获得宽恕重新做一名好人。

好想听你讲一句原谅我,可我只能自己对自己说:没关系。

爱人这门课程我探索十年仍旧未能学成,唯一确信的准条则是我只钟意过你一人,(此处“过”字太瘦,后加进去概率极大。)至今仍旧不知该如何去开始一段新感情。

曾经约好21岁那年元旦要到寺庙初诣,听闻你与姊妹一同前往,苦学的日语在多年以后用到也好,而我难免对承诺失约,万分抱歉。

每次给你写信,总是越讲越多,最后我还是妄想,既然你肯为我到机场送别,看在这份情意上厚颜无耻地讲:如果有一天改变心意,不要忘记联络我。

Pearl,

Childe

珊妮先一步看完,从口袋里抽出一支钢笔摘掉笔帽,很干脆地在后面加上一句“ILOVEYOU”。

安琪拍她手臂阻止,“你乱写什么,信都被你毁掉!”

珊妮强忍住骂她“蠢”的意头,“你没看到Pearl后面是一枚逗号?我帮他写出来而已。”

“可你怎么知道他要写Iloveyou?”

“痴线,你看不出来这位Childe仍旧钟意Pearl?他通篇都在表达这一句。”

“这不是一封道歉信?或许sorry更恰当。我爱你太老土了。”

“你懂什么,‘我爱你’是世界上唯一一句兼具土气、浪漫、真挚、歉疚、承诺、道别……等等等等含义的话语。”

“珊妮,你懂好多。只是,你的字实在太丑啦。”

“……我已经每晚都在写penmanship,你作为老友,应该鼓励我。”

“等从澳洲回来,我们去找Pearl,把信送还给她。”

“……全港六百万人,Pearl没有一万,少说也有五千,MissAngel,现实一点。”

Chapter63

天后庙前聚众自杀的四位阿婆中,苏绮最先找到的当然是毛姑。随后她筹谋已久,始终不知该如何设下一个引起旧事重提的局,直到在天后庙偶遇Fiona。

Fiona有二分之一黑人血统,中文名忘记叫费安娜还是费奥娜,总归只能确定随夫姓费。

温太与温谦良钟意她性情敦厚、为人老实,做事不算聪明灵光那一类,但胜在勤恳好学。肤色黝黑并没有让她有任何特殊之处——最多温至臻对她略显冷淡。

苏家1987年尾出事,Fiona于1989年离开温家,同年年尾在天后庙遇到苏绮。

她在温家做事多年,自然知道苏宝珍长什么样子,即便苏绮变换妆容、发型,也实在是太过相像。

但苏绮更接地气,不像那位苏家大女冷漠高傲,唯独在亲近的人面前才露出笑颜。

苏绮以舆楼仙姑身份与她保持联络,但Fiona展现出异常热络的关切与爱护,难免让人浑身不自在。

直到Fiona一步步打开心扉,虽然只称前度雇主,苏绮知道就是温家。她向她吐露陈年秘辛,带着忏疚:男主人与外人勾结、出卖老友,以至于老友一家四口命丧城门水塘,又假惺惺地出面敛葬,设立龛场。

身为菲佣的Fiona无意窥探温至臻与唐协亭详谈,又不得不顾虑到还要在温家做事谋生,与清贫的丈夫一同抚育刚读书的女儿。温至臻开辟新马海上博彩取得巨大利润与成就,家中菲佣沾光,拿丰厚利是,Fiona至此更加讳莫如深。

讲述这些的时候,Fiona满腔悔恨,精神饱受折磨多年无处排遣——苏家出事后的两年内,丈夫出海遇险身亡,女儿车祸残疾,次年自杀。

Fiona说:这是报应,到死才能解脱。

苏绮则问:那你是否想解脱?

……

笔落在地上,苏绮立刻回神,弯腰捡起。她偶尔会控制不住地想起旧事,难免情绪跌宕,又要在唐允面前装安然无恙,如果港姐选举有双面人组别,冠军非她莫属。

唐允头上挂着水珠走进书房,苏绮递过那份文件,“海关要的资料,你看一眼,没问题我会在年前交上去。关长那边还需要打点,他要这个数。”

看到苏绮比了个数字,唐允睫毛微动,接过来翻了几页。

“这些不用非等我签字。”

苏绮淡笑,她何尝不知道自己完全可以代劳,但她不想。

“好,那我来签。”她这样讲。

唐允想到唐协亭的提议,要苏绮手里攥些差事,实际上这半年来她做得不少,但都是以唐允名义。

伸手夺过苏绮的笔,胡乱在上面划了几笔,名字就签下。

苏绮佯装不解,又被他拽着离开书房,夜晚还很漫长,不应该浪费过多时间在公事上。

床上,表面看起来是低声碎屑的夜谈,只有苏绮知道被子里唐允的手在做什么,四处点火。

她有些累,不想再做,“明天还要早起,唐太一定叫我们也到禅寺上香,好困……”

后天就是除夕夜,唐家今年不过除夕,唐太提早到宝莲禅寺斋戒祈福,还有码头筹备已久的仪式。

唐允对她的推拒视若无睹,手指又进入一只,无形之中转移话题,“这个月是否正常?”

苏绮知道他问的是经期,闭眼含糊回应,“嗯,正常……”

或许最近事情太多,他深夜里胡思乱想,“它是否见我先上车后补票,所以迟迟不到?”

脑袋里转过一圈才想明白他口中的“它”是说bb,苏绮咬紧唇rou隐忍,低声回应他:“疑神疑鬼不如尽早去医院,医生会建议你……”

唐允以为她又要讲他有问题,人已经覆上来,危险逼近,“建议我什么?难道我真的有病?”

“……”苏绮皱眉,提腰迎合他,“痴线,建议你放宽心,你要做就快点好不好?真的很晚……”

“好吧。”唐允挑眉,仿佛天大慈悲,“那再做一次。”

她忍不住用手肘顶他腰侧,骂他贱格,明明是他主动,还要讲瞎话混淆视听。

……

第二天清早,唐允在床上赖到最后一秒,苏绮已经化完妆,在衣帽间顺便帮他选出一身要穿的正装。没想到北仔那么早到,还带了洗好的相片——苏绮与阿诗在日本所拍。

她大概看过一遍后随意放在架子上,抽出其中一张,踩着拖鞋走进卧室。北仔等在客厅,饮一杯热茶。

唐允单手背到脑后靠在床头,睡眼惺忪问一句:“谁这么早?”

“北仔,你叫他来开车,忘记了?”

唐允低哼一声,看到苏绮递过来张相片,略带疑惑。仔细看清楚画面,他手指用力揉捏,歪头冷笑。

苏绮还算满意她所看到的反应,同样在笑——好灿烂的那种。

下一秒就被他拽倒在床上,唐允隔着薄薄一层衫抓痛她胸脯,苏绮皱眉低喊,笑容依旧不减,“做什么呀?北仔还在客厅……”

唐允咬她肩膀,留下了个不深不浅的牙印,下面晨起的异样贴合着她saym。

苏绮连忙阻止:“上山时间要耽误……”

他深深吐一口气打在她脖颈,“苏绮,你看我今晚会不会搞死你。”

伸手狠狠拍在她臀上,唐允果断起身下床,苏绮就差嚣张到吹口哨,“太子爷,你不怕明晚在你老豆面前腿抖。”

唐允嘴里含着牙膏沫,讲话莫名带上傻气,“不劳阿嫂费心,明晚码头我话事,腿抖也没人敢讲。”

苏绮早就听他提过,仪式的事情都是他在做,唐协亭没有出席的意向,更别说弘社这几年都是唐允话事。

好,一切都在计划内,她没再做声,转头去换衣。

唐允洗漱后出来,发现那张相片还放在床头柜上,他看得心烦,果断撕碎。

苏绮与阿诗去日本,自然要探牛郎店。

一众二十岁出头的青葱后生仔,给她捏肩揉腿、添酒送茶,腰肢细嫩的舞郎也点几个,居然还有人会唱粤语歌曲……只要钱到位,绝对包君满意。最后大方摆pose,众星拱月一样把苏绮捧在中心,经理按下快门,留影纪念。

苏绮刷唐允的卡,心情再不能更好。那晚与阿诗回到酒店还不忘抒发感慨:本港上万家夜总会,居然还没出现女士专供?生意一定火到爆。

阿诗赞“有道理”,击掌盟誓,姊妹携手创业,近两年必须提上日程。

可惜的是,那晚唐允并没有搞死她,或者应该算作两人互有损伤、三方动怒。

苏绮下山前与唐太道别,唐太不忘叮嘱:唐协亭最近应酬多酒,晚上记得准备清淡消夜以及解酒汤。

明明叮嘱菲佣就可以的事情,她要苏绮亲自去cao持一番,为的是提高苏绮在唐协亭心中的分数,苏绮乖巧应承,唐太心满意足。

腊月廿九,阴,唐允在弘社与诸位堂口话事人议会,苏绮到深水湾别墅,等来提早从酒宴返家的唐协亭。

她买进口蔬菜——平时绝不会这样考究,只是要在这位准家公面前做样子。下厨的活计还是菲佣来做,苏绮对自己的厨艺没那么大把握,幸好唐允不算娇气阔少。

唐协亭略带薄醉而归,神色看起来依旧难以应付,她送上解酒汤就准备告辞,看他一饮而尽,对餐桌上浓淡适宜的消夜提不起兴趣。

他有更要紧的事情找上苏绮,叫她进书房单独对峙。

讲实话,苏绮是怕唐协亭的。正如一开始接近唐允时难免也会怕他,对唐协亭的惧怕只会比唐允更甚。

他甩过来一沓文件,语气微愠,“敏仪知不知你是位狐狸精?把阿允蛊到头脑发昏?”

苏绮仍旧伪装,“三爷,我不懂。”

唐协亭走近,用力推她肩膀,“痴仔,我要他把差事交到你手里,结果每一份署名都是唐允。不要告诉我你这位问米婆不会写自己名字。”

苏绮不躲,“我真的不知这些事……”

“想做弘社阿嫂,还想万事不沾身。要阿允与你同富贵,你又能否陪他共患难?你在打什么算盘?”

苏绮习惯性做戏,却忽略眼前人名唤唐协亭、并非唐允,苦rou计无处可使,更没机会给她攻心。

唐协亭半醉状态难免发疯,不适合恋战。

苏绮从沙发里撑起身,眼神倔强地看向唐协亭:“三爷,您如今也会后悔吧?阿允与我都还年轻,为什么非要我们两个染上见不得人的差事?”

“港英政府还能持续两年,一九九七一到您认为弘社还能嚣张几时?明晚阿允亲自主持金盆洗手仪式,大家今后都做干净生意,一切为赚钱,钞票至上。且我与阿允是一体,他出什么差池的话,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还有最后一剂强心针。

“更何况——您很快就要有第一位男孙,它是我全部指望。”

唐协亭皱眉,扶住旁边的摆架愣住几秒,消化苏绮讲出口的话。

她的意思是:她腹中已经怀有唐允的仔?

苏绮不等他回问,起身就走,“阿允想必已经返家,等不到我又要恼。”

唐协亭没拦,苏绮走出书房,走廊里安静到诡异,却在楼梯遇到刚上来的唐允。

唐允看她眼眶发红,浑身又在细微地抖,“你发癫病?屋子里好热,抖什么。”

苏绮好像无意地回头瞟一眼,随后推开他兀自下楼。唐允品味她那副委屈神色,像是明白什么,转而进了书房。

唐协亭双颊带着薄醉的红,领带与领口略显散乱,人立在那迟迟不动,太迷惑人的画面。

他冷笑一声,“阿妈今天刚走,你就忍不住?”

唐协亭随手抓了个不知什么年代的瓷瓶,朝他丢过去,“衰仔,你在讲什么?”

唐允手插在口袋里,凉飕飕瞥他一眼,转身离开。

车子里,唐允久久没启动,看副驾驶那位女士偏头盯向窗外。实际上他心知肚明,唐协亭不是那样没分寸的人,更不必说他对女色没什么太大兴趣。

那趁醉是否会失控呢?唐允居然不确定了。

他想讲安慰她的话,可是又忍不住在心底怀疑:她是否在做戏。再加上苏绮那副高高在上的冷淡气场,唐允看得心烦。

讲出口又是乞人憎的话:“他饮过酒,你还在他面前发姣?三岁小朋友都知道躲他五米远,痴线。”

苏绮胸前略微起伏,看起来像是强忍怒火,“你收声好不好?”

脾气与她对上,唐允说:“清早不是还与我炫耀合照?阿嫂你好犀利啊,我去夜总会也没叫过那么多小姐。”

看来是在借机翻旧账。

苏绮回头看他,笑容嘲讽,“你要与我比?叫二十位牛郎怎样,我只恨自己停留太短暂,没有一一睡过,否则还可以和太子爷一较高下,到底谁的sex经验更丰富!”

唐允同样气到笑,彻底放弃开车意图,“你有没有心?我与你拍拖之后再没摸过第二个女人的腰,你却刷我的卡抱泡男人,更不必讲还……”

她与温谦良接吻,想到那次口红花掉,唐允一把火更旺,但还是没讲出口。

“你讲啊!你没摸过?我车祸那晚你去仙都,43吋长腿索女,摸腰做什么?一双腿才最劲。”

“……”他短暂语塞,很快重振旗鼓,“你放屁!我没摸过,你当我还是二十岁出头年纪?讲好要生仔,你塑造自己药都不肯吃的圣母形象,难道我就什么都没做?”

苏绮低头开始在他车子里翻找,唐允问:“你找什么?”

她终于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支递到他手里,“你脏死了,你让我作呕!烟给你,你点啊,谁要跟你这个衰人生仔?”

唐允看她盛气凌人的样子就想拍她的头,苏绮动作更快,一掌呼到他肩颈,打出好大声响。

唐允错愕,立刻按住她双腕,苏绮挣扎,胡乱地抓他打他,车子里不算宽裕的地方限制太多。

直到苏绮停手,她自己都不知道与他闹这么一通做什么,明明刚刚只是故意扮委屈,只能归结为借机发作。

平复呼吸,她冷声说:“停战,你放开我。”

唐允松手,低头看自己颈侧的指印,骂她是“疯女”,混社团可以打到“红棍”。苏绮一手偷偷开门,下车的前一秒狠狠拍打他的头——好一对掐架中的幼稚学生仔。

她跑回车库里开自己开过来的那辆车,唐允彻底被她搞烦,放下车窗朝她喊:“苏绮,我叼你老母!”

他好久没讲过脏话,苏绮同样探出车窗,冷笑答他:“那我叼你老豆。”

“叼啊,你上楼!”

“滚!”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出大门,夜已经很深,路上车少,唐允逗猫一样与她飙车。直到铜锣湾,他拐到清风街,苏绮却进了隧道。

他冷哼一声打过去电话,“别回来了,滚回你的庙街。”

苏绮语气更嚣张:“我与阿诗一起度除夕,而你,自己在码头吹冷风,必中风——”

“……”

天空滚过一声闷雷,老天爷都忍不住破口大骂:好幼稚的一双人,居然是成年男女,惊!

可是啊,可是暴雨将至。

1995年1月30日,腊月三十,除夕夜,暴雨。

庙街路面分外冷清,人人都要念一句“夭寿”,除夕夜居然下大雨,意头差,只有乱跑玩耍的小朋友依旧热闹。

阿诗在窗边小厨房展示厨艺,苏绮帮忙打下手,不比清风街公寓或是深水湾别墅地方宽裕,她们时而互有磕碰,但气氛依旧温馨。

唐郑敏仪于宝莲禅寺的寮房内通夜诵经,唐协亭也进别墅祠堂祭拜弘社历任大佬,皆为祈福,满心虔诚。

唐允为滂沱雨势皱眉,默默让阿正采取PnB:室外仪式难以进行,改为室内,莫误吉时。

临近十二点,雨势逐渐减缓。

苏绮与阿诗攥着酒瓶立在窗前,任小雨潲进屋内,脸上挂着薄醉,心情再不能更美。可惜不远处又在传出疯狗叫声,平添吵闹。

唐允率弘社十三位堂口话事人、上百位红棍打手一齐敬香,随后奉上金制水盆,意为“金盆洗手”,宣告从此收山。

唐太身前敲打的木鱼莫名裂开细纹,顶差的意头,赶忙叫人来换过。

而唐协亭于别墅祠堂内身中数刀,流血不止,闭气的前一秒还在试图爬出去,口中不断哀叫“敏仪”、“敏仪”,可惜分贝太小,楼下睡梦中的菲佣根本听不到。

翌日凌晨四点钟,大年初一,白车开进唐家别墅,差佬出动,拉起警戒线。

唐允收声赶回,心头大恸,理智丧失之际打给苏绮质问。

“苏宝珍,你做了什么!”

Chapter64

唐协亭的死因并非一刀致命。

法医在鉴定过程中十分煎熬,他身中近百条深浅相差不离的刀伤,最后死于失血过多,浸湿祠堂整片地毡,趴在门口背对弘社诸位前辈的牌位咽气。杀手则事了拂衣去,片叶不沾身。

唐允亲自到停尸房看过,道上行走之人听多见多,再加上法医的判断与分析,得出结论:日本一种古老的刀法——蛹刀。

杀人手法专注于艺术,最顶级的蛹刀杀手能做到落几百招且伤者不死,直到血尽而亡,过程十分痛苦。

到如今二十世纪末,蛹刀流派几近失传,只听闻现任话事人隐居平城京,无人寻得到具体踪迹。

唐允自然最先想到苏绮前不久去过日本,完全可以确定背后主谋就是她。但扪心自问,唐协亭仇家太多,更不必说他唐允想见蛹刀话事人一面都不是易事,苏绮如何有通天本领,说见就见,还请得动对方赴港。

从警署出来,唐允坐在车子里许久未动,整个人失了力一样靠在椅背上。月初他还在可怜温谦良,如今轮到自己煎熬:唐协亭出事,如何与唐郑敏仪交代?

就算今天不讲,消息也瞒不下去,唐太斋戒三日,明天势必要下山。

好想死的是自己啊,这样对大家都好。唐允如是想。

唐家别墅被警察包围,重案组特地聘请专家前来破案,唐允面无表情地听之任之。

而昨夜宣告金盆洗手、文明做事的弘社古惑仔骤然出街,嚣张高调至极。随时随地都可以看到穿一身黑衫的打手,脸也够黑,群众赶忙四散,尽早归家。

开玩笑,弘社大佬唐协亭离奇死亡,凶手是一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传奇刀客。不论弘社还是警方都大范围出动,场面盛极、故事离奇,可以写进王家卫电影剧本,即刻开拍。

大年初一,事发一天内,唐允除了给苏绮打过那一通电话质问以外,再没多说。

苏绮为那一声“苏宝珍”心头颤抖,她不是死人,感觉得到其中的复杂情绪,她体会到杀机、悔恨、还有爱而不得,她从始至终清醒一点:与唐允牵扯不清的这两年,谁没留情呢?

可没办法,他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写下了结局。而她这一生的进度条已经读取到80%,很快就结束了。

结束等同于解脱。

唐允有情,所以留给她时间逃跑,或者说他太自信,自认给她一天的时间也翻不出他的五指山,当务之急是抓到那位蛹刀杀手。

苏绮同样有情,她是一位与弘社太子爷恩爱不离的阿嫂,她此刻该做什么,就必须去做什么。

阿诗急匆匆赶往仙都夜总会——顶头大佬去世,弘社四处的场子都要有话事人镇住,赶来的红棍打手已经就位,一旦有争地盘之人绝不留情。

而苏绮乘的士到轮渡码头,唐允收到跟她的人汇报,表情更冷。

“让她走。”

大年初二,清早唐协亭死讯见报,唐允天还没亮就远赴大屿山——接唐太返家。

他怎么也没想到,从寮房里掺扶唐太出门的人是苏绮。唐太双眸红肿、面色苍白,维持着最后的体面与住持道别。

唐允趁住持与唐太打禅机安抚之际,扯苏绮又进寮房,避开他人。

苏绮来不及反应,就被他按在寺庙冰冷又粗糙的墙上,后肩撞到的瞬间疼到短暂失去知觉。

而唐允一手轻易攥住她脖颈,虎口逐渐收紧、收紧,苏绮在窒息的边缘奋力挣扎,她还不能死。

刹那间又恍然,上次唐允想要杀她,她主动勾引,亲热的全程被他按住脖颈是多么低级又温柔的情趣——此刻他是真的想要她死。

“你又在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