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22
这些礼拜缘结的客流源源不绝，光这个月下来的店里收入，不出意外的话，唐彦秋很快就可以完成财神的试炼，回去天界接管财神的位子。 楚月流这些礼拜都没有间着，光是除了手上这些缘结的帐务，他还得处理姻缘本上的姻缘线。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城市的姻缘线特别多需要维护，而派下来到这边的月下宫弟子似乎也忙不过来的样子，他只能避开月下宫弟子去帮助他们减轻负担。 至于店里的刘瑾曜隐约感觉到恢復到全盛时期的法力，距离回天界的日子大概也不久，该教给楚月流的都教完了，他到时候也可以放心地回天界。 而身为财神弟子的唐彦秋依旧担任监察的岗位，只要财神一来就通风报信给楚月流，让他去好好躲起来，别让财神给发现到他的踪跡，免得被财神通报消息给月下星君。 还在店里工作的方思卞在上次那些询问未果后，只能拐弯抹角地向楚月流打听月下宫的事情，可是他也不清楚该怎么开口说出他想找的那仙族的事情，毕竟他现在还是以凡人的身份在缘结工作，暂时不能洩露天使的身份。 虽然说他目前是在这东方区域任职，但基本上这座城市的天使不需要做些什么，只需要按时地将这个区域的人间观察报告交给上头的天使，就不会有任何额外困难的任务交予给他们。 所以除了天使的工作，他在缘结的工作还可以应付得过来，只是关于他想找的那个在月下宫的仙族，他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可以拿去打探楚月流。 「哦，太好了！这里的工作又忙完了！」 这一天楚月流照旧完成唐彦秋交予的工作，他伸直手臂，尝试让身体进入放松的状态，无奈维持同一个动作太久，他整个后背都僵直了，隐约可以感觉阵阵酸痛。 他让自己的脖颈缓慢左右移动，确认只有一些酸痛的感觉后，才仰起头注视着天花板。 这些天实在是忙上加忙，唐彦秋交给他处理的缘结帐本几乎都是从刘瑾曜那边拿来的，距离刘瑾曜要回天界的日子越来越近，他手边帐本就越来越多。 连带他可以牵姻缘线的时间也被压缩了，只能偶尔偷个间拿出姻缘本悄悄地牵线。 他无奈地叹息，往后仰大力跳上柔软的床铺，抱住棉被在上头滚了一大圈，整个身子都被棉被给包裹起来，只剩头和脚留在外头。 这些天里，他甚至无数次產生了想要回月下宫的念头，但一想到回去那里又要受到月下宫弟子们无差别的欺凌，他顿时就打消了念头。 至少，他现在还不太想回去。 现在本该是他要牵姻缘线的时候，但他今天实在是累到连起身都不想起，只想要躺在床上休息，让自己稍微放一天假。 毕竟这座城市有月下宫弟子在，那姻缘线自然是有人维护的，一时不去协助的话，应该也不会出现事故。 这样想的楚月流决定好好放一假，当然只限定今晚，他还没忘记他是下凡来做什么的，那可是为了磨练自己。 「就这么决定了！」他把头埋进软绵绵的枕头里，发出的声音有些沉闷。 就今天，今天晚上让他稍微放松一下吧。 又从床上滚了一圈，楚月流从包得紧紧的棉被里出来，起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今天晚上的缘结，依旧很多客人，店里一直有人不停来回走动，空气中四溢各种料理的香味，一堆人坐在大厅里聊得忘我，气氛温暖和乐。 楚月流踏下最后一个阶梯，走到橱窗前没有任何人坐的位子坐下，那里跟大厅中间隔了一层墙，把大厅跟这小角落分开来，似乎可以将大厅吵杂的喧闹声隔开，留给这里一片寧静的地方。 那个座位是唐彦秋专门留下给他有空的时候可以看看橱窗里的玩偶们，还有外面的风景，虽然外面只有匆促走动的行人，又或者是驻足在外头一会就走进来的客人。 橱窗的玩偶仍然被摆放在桥上，脸上的笑容平静而显得淡然。 就只是普通的玩偶。 可楚月流忍不住会回想起，那两隻玩偶们之前行动自如的样子，在他身边陪伴，会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甚至是在他哭泣的时候会给他一个拥抱。 他不是没想过要施法让玩偶重新活动起来，可是这样那玩偶还是原本的玩偶吗？是否还是之前那两隻会安慰他，逗笑他的玩偶？ 他不敢这样做，他怕期待的越深，那些期待都会转瞬变为失望。 方思卞忙完工作看到的是这样的情景，少年趴在桌上，孤身一人的身影显得寂寞，目光失落地盯着橱窗。 他一瞬间被这样的情景触动，心里不自觉抽痛了一下，但这熟悉的感觉又让他困惑了，他好像也曾经看过类似的画面。 是谁呢…… 没等他想出来，他已经走到少年的面前，少年的目光也从橱窗移到他身上。 「今天这时间怎么坐在这呢？」压下心中烦躁的情绪，他开口问道。 平常这时间楚月流都还会待在三楼房间，听唐彦秋说是多给他了额外的作业给他去完成，这让方思卞都会佩服楚月流永不放弃的毅力。 可是今天这时间，他居然看到了楚月流就坐在这边，用失落的眼神盯着橱窗。 这可真不寻常，少年发生了什么事？方思卞忍不住想。 楚月流刚从对玩偶的记忆回过神来，就看到方思卞看着他，眼神透露出对他的担忧。 他长叹一口气，从桌上趴了起来，将身子靠在椅背上说道：「我只是想休息一下，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都感觉很累。」 站在他面前的方思卞拉开椅子坐下，「你勤奋的太久了，会累是理所当然，就算是仙族也不意外。」 「你是该好好休息了。」方思卞把一根棒棒糖丢给他。 楚月流立刻伸出手接过棒棒糖，俐落拆开包装往嘴里一塞，甜滋滋的口感滑过整个口腔。 「是葡萄味的。」他说，话语有些含糊听不太清楚。 但方思卞听清楚了，他扬起嘴角，「你不是喜欢葡萄口味的吗？」 「唔……」楚月流思考了一下，「虽然这听起来似乎没错，但基本上是甜的我都喜欢，当然啦，要甜的好吃。」 方思卞不置可否，朝他挑了挑眉，这少年总是可以带给他惊喜。 「可是棒棒糖的话，我比较喜欢苹果口味的。」楚月流补充道，伸出一根手指强调，「青苹果那种。」 「好的，我会记得的。」方思卞忍俊不禁地点点头。 这句话听来又有点熟悉，他到底是在哪里听到过这句话？而且他好像也答应了对方。 方思卞越来越搞不清楚自己的记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最近总是有些似乎不是他的记忆窜出来，让他的思绪搞得一片混乱。 不过他又开始想，乾脆这些混乱的记忆之中，有他对那仙族有关的线索，他就不用一直在回忆对那仙族的线索。 方思卞也有一时怀疑过自己，是不是遗忘掉某些记忆，因为那些记忆越发模糊，取而代之的是这突然窜出来，混乱毫无顺序可言的记忆。 可这些记忆等他再继续去努力回想的时候，这些记忆又彷彿流水般一样，在他试图抓住它们的那剎那瞬间消失在手指尖，游走得迅速不留痕跡，连一点线索都没有留给他。 只有偶尔接触到和记忆一样的相关情景后，他才可以接收到片段的记忆画面。 「要一起去吃饭吗？」楚月流问道。 「好啊。」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说。 …… 陈晨是一个三年级的大学生，住的宿舍不能开火，她为了不一直吃外食，经常来到缘结登记随机厨房的名额，常常跟一个上班族大叔分配在一块。 听其他常来店里的人说，那个上班族大叔单身，至今还没有过一个女朋友。 那上班族大叔总是吸引她的注意，脸上鬍渣没有刮乾净，整个人看起来乱糟糟的，但她总觉得对方其实长得很好看。 每次看到对方，她的心都会加快好几下，一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就会心乱得无法去思考。 上班族大叔叫做顏栩，这名字跟他的形象一点都不符合，但陈晨觉得这名字和他配极了。 陈晨明白自己会这样是因为喜欢上了那个上班族大叔，可惜对方应该不太会喜欢像她这样子的女孩子，他们的年龄可能相差很多。 她总是都会悄悄注视顏栩，隐藏自己的爱慕之心，只要能注视着他就很满足。 她的好友知道她暗恋顏栩，也知道她的想法，不过他们都建议她去试着向对方告白，这样藏着也不是好方法。 可陈晨知道，她不敢这么做，她怕当她开口说明白后，这一切都会变得不同。 她怕顏栩会拒绝她，甚至可能连注视他的机会都没有了。 「今天一样是登记随机厨房吗？」缘结的柜檯店员笑着跟她问道。 「对，麻烦了。」她微笑回答，心里期待着能跟顏栩再次分配到同间厨房。 铃鐺突然被晃得发出清脆声响，手里捧着一大堆从大卖场一路拎回来的零食，楚月流用侧身推开缘结的大门。 柜檯店员和站在柜檯边的少女朝他投以好奇的目光，他彷彿没有觉察到一般，哼着歌把零食丢到橱窗旁的座位上，回头关上大门。 「呦，又过来了呀？」 转过头就看到陈晨站在柜檯边，楚月流高兴地和她打招呼。 「又出去买零食了吗？」陈晨记得，她上次才看到楚月流手上捧了一箱，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吃光了。 「对呀，零食不嫌多，很快就会被吃完了。」楚月流哼着店里播放的歌曲曲调，把袋子里的一个包装拆开，朝陈晨丢了一个东西。 陈晨反应迅速地接过朝她丢来的东西，看清楚手上这东西的模样后一愣。 「巧克力棒，喜欢吗？」楚月流问道。 「我很喜欢，谢谢。」陈晨笑着说道。 柜檯店员看到后故意抱怨道：「小老闆，我怎么没有？」 楚月流咧嘴一笑，把另一包巧克力棒丢给他，他早就准备好柜檯店员的份了，就只等对方开口。 「谢谢小老闆啦。」柜檯店员开心地收下了巧克力棒。 「今天一样是登记随机厨房吗？」楚月流偏过头问道。 「对呀，这里附近的外食几乎都吃过了，常常吃也会腻的。」陈晨无奈地道，虽然她来这边的原因还包刮可以看到那个上班族大叔。 「说的也是。」 楚月流没有戳破陈晨隐瞒的另一件事，这缘结大大小小，只要是包含姻缘线的事情他都一清二楚。 不过不知道这少女的恋情开花结果了没有。 楚月流坐在位置上，借着手指比出的圆圈看过去，陈晨手指上连接的红绳并没有跟之前看到的顏色有所变化。 这就有些奇怪了，照理来说这红绳顏色应该变得更深一点才对，可这红绳看上去跟之前看到的并没有任何差别。 他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看着那红绳，也许他今天可以来观察陈晨的这段姻缘有没有如期望的进行下去。 要是没有的话，可就是他该出马的时机了。 …… 下午五点半一到，一个身穿西装，手拿公事包的男子走进缘结，脸上尽是疲惫的神情。 顏栩每次一下班，如果没有加班的话，便会走过来缘结使用共用厨房，是缘结的常客。 他单身已经有三十五年，到现在都没有谈过恋爱，更别说有没有妻子了，所以他每次都是一个人待在冰冷的公寓，不是点外卖就是煮饭一个人吃。 当缘结一开幕，他便好奇地走进这家店，从此像是进入到另一个世界。 这里有很多聚在一起的客人，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都各怀不同或相同的理由才来到这里，顏栩在这里找到同样也是一个人在家的客人。 他那因为一成不变的生活，变得无趣乏味的人生开始因为缘结转变了。 在这里他不只是孤单一人，也会有人跟他一起作伴，一起聊天一起做菜，他们也会一起坐下吃着刚上桌的菜餚。 这生活让他至少不会再觉得无趣乏味，他非常喜欢这样的生活。 在共用厨房里，他还认识到一个叫做陈晨的大学生，少女对他的信任和依赖，也让他因为经过社会多年歷练的心暖和了起来。 而他也意识到少女最近似乎在躲着他的样子，当他每次看过去的时候，少女总是避开他的视线，他靠近少女时，少女也会急忙故意走远。 难道是他做错什么事情，让少女这样一直躲着他？ 顏栩不解，心里莫名空落落的，似乎有什么东西不见了。 不过顏栩不以为然，只是以为工作繁忙的关係所以才这样。 「顏先生今天一样照旧哦。」正值晚班的柜檯店员一看到他就熟稔地说道。 「好的。」他略带小声地应道。 今天虽然没有加班，但那也是他一口气把原本要加班做的量提前完成而已，而这一下子忙完也会感觉到一身疲惫。 不过一想到可以过来缘结，顏栩立刻就打起精神。 这里是他的一片天，他所有的疲惫都可以在这里洗去，就算再苦再累也要过来这边一趟。 上去二楼，顏栩推开掛有门牌的一扇门，那上头掛着他早已熟记在心的号码牌。 「嗨，晚上好。」他对门后一张张熟悉和陌生的面孔笑着说道。 「顏栩你终于来了。」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奶奶慈祥地看着他。 「嗨，李奶奶。」顏栩跟她抱了一下，这是他们长久以来的习惯，见面得先抱一下。 李奶奶是独居的老人，老伴在前些年因病过世，家里的孩子们又不想跟她住在一起，她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这座城市。 一个人吃着饭，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一个人无聊地待在家中，因为邻居平常都不住在这里，所以她连周遭可以间话家常的朋友都没有。 直到她有次出门买菜，刚好看到有人在发缘结的宣传单，好奇之下，她走进了这家店。 进到这家店，她认识了许多和她一样的老人，还有会适时关心她的年轻人，顏栩就是其中一个。 她以前都被孩子们无情的冷落对待，跟无时无刻都有人关心的现在相比，她喜欢缘结所带来的生活。 这里的环境让她不会再感受到冷漠，因为公共厨房的存在，她也认识到了许多朋友。 「陈晨，你也来了啊。」偏过头，顏栩瞧见陈晨在偷偷看他，朝她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陈晨见顏栩发现到她注视的目光，脸上的表情一变，慌张地扭头应道：「……嗯。」 她的耳朵隐隐发烫，在见到那人后她的心跳猛然骤快，她根本不能毫无杂念地面对对方。 这实在是太丢人了，她只能偷偷看着对方，不能让他察觉。 顏栩愣了愣，少女躲避他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了。 「嗨，顏栩先生。」一个平常不可能在这里听到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