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章 执念不灭叙生死
徐长安在天风当中不断奔跑,然而这生命中最后的冲刺,并不像以前那样轻松惬意。他的身躯早已在下方魔岛战场铺天盖地的攻势之下遍体鳞伤,而后更是在镇狱仙剑的极速飞驰的拖拽之下伤势更重。 虽然体质早已突破到他并不知晓的伪武神之境,但是伪武神终究不是武神,他的躯体不是不朽的,更不是不坏的,失血过多的他早已有些不能掌控自己的躯体。 当他再次奔行于天风之上,那天地之间呼啸的烈风便令其稍有缓和的伤势再次崩溃,本就鲜红欲滴的身影变得更加艳丽。而那道红艳恸人的身躯在群星闪耀的青色天穹之上却划出一道唯美的红线,而后倏然远去直射远方。 红线距离前方天威浩荡的剑仙天劫越来越近,徐长安的意识却越来越恍惚,然而心中那坚定的信念和那无悔意志依旧坚持着徐长安刻不容缓的继续前行。 当金色的火云、白色的雷瀑、青色的天风那狂暴的余波终于蔓延至急速赶来的徐长安身前之时,徐长安竟然从恍惚的思维中脱离出来,那扑面而至令人窒息的压迫,令肌肤龟裂的气息,令神魂颤栗的天威在此刻一拥而上狠狠的碾压在了徐长安的去体之上。 然而这一切的阻碍并没有令徐长安的身躯有丝毫停顿,他依旧如一道离弦的箭一般毫不动摇的扎进了煌煌天威之中,然而现实和想象总天差地别。 当徐长安冲进那天威弥漫的余波气场之中时,那本就遍体鳞伤的躯体从表皮开始慢慢化作碎rou飘散与气场之内,然而那寸寸碎裂的血rou和凌迟刮骨的痛楚并不能动摇徐长安的意志,因为他早已预料到最差的结局,还有什么比死更可怕的结局么? 然而徐长安依旧大声嘶吼出声,用以宣泄那令人绝望的痛苦,徐长安在那一刻甚至觉得死亡也许比现在更舒适。不过他的躯体依旧迅若神箭直射天劫,他还要去试一试,看看自己能不能救下那可以令更多人活下去的仙人,在还没有死亡之前,什么都不能阻挡他的步伐。 然而徐长安这还只是刚刚接触天劫余波的场域,还未深入其中便开始肢体碎裂,可想而知继续前行,会有这怎么样的结局。 只见他越来越深入,身上的躯体碎裂的越来越多,而刮裂的碎rou越来越细,越来越小,终于徐长安变成一具挂着残破血rou的鲜血淋漓的骨架,依旧前行着。 到这一刻作为凡人的徐长安本应该已经死掉,然而他那具骨架支撑的躯体却依旧在这毁天灭地威势之中的继续狂奔着,他心中最后的执念化作最后的动力,依旧支撑着其继续向着天劫奔跑,然而这飞蛾扑火的行为终有尽头,那挂满血rou的骨架依然逃脱不了寸寸断裂的命运,终于也化作尘埃飘散与天地之间。 然而在徐长安身躯彻底崩毁之后,一道迷你却浑身布满裂痕的金色小人却依旧在其中奔跑,向着那天劫一往无前无怨无悔的一冲而去。他是徐长安灵魂最后的归处,也是不屈意志最后的执着。 徐长安一辈子也没有为一个人,一件事,全心全意的忘记自己,付出自己,不求惊天动地,只求无怨无悔。然而此刻的他做到了,在人生最美的年华便做到了无怨无悔,也算是人生值得庆幸的事情。 然而徐长安他并不甘心,他依旧在还没有冲进天劫之前,变即将烟消云散,在他的内心深处,他并不想依靠那位老乞丐前辈来拯救这位剑仙,在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潜意识里,他依旧想凭借着自己的双手救下那位剑仙,因为这辈子虽然是有着对他来说不短的十四载,但他徐长安却从未站在别人身前为人遮风挡雨过,他永远都是站在别人身后享受安宁的那一个人,而今他只想在自己临死之前,真正帮别人一次,哪怕仅有一次而已。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总是喜欢摔碎别人愿望的上苍,再一次无情的只剩下最后阳神头颅的徐长安踹的粉碎。 然而当最后的阳神也消散于天地之间时,一缕执念自那破碎的金色小人内飘出,依旧笔直的向着天劫飞去,此时徐长安无瑕无垢,只有天地间最纯净的一缕执念,然而上苍似乎眼内揉不得任何渣子,即使是哪天地间最为纯净的执念也不想放过,一道真正的天火居然脱离了天劫中心风暴区域直扫向这缕执念。 看着那迎面而来焚尽世间一切灾厄的天火,徐长安那缕执念不偏不倚,一头撞在了上面,此刻他心中没有害怕,没有恐惧,只有无尽的不甘和充斥内心的无尽渴望,他只想靠自己的力量拯救那道身影。曾经有那么多高大的身影站在自己面前,现在他只想帮助别人一次,在这生命印记都将崩毁的最后时刻,他不想再让任何力量阻挡自己的脚步,即使是天威也不能放缓他的步伐。 就在此时,当天火撞击在那缕执念之上时,一道巍峨的金身虚影自徐长安的执念之中轰然膨胀,而后显划天宇,一道道若影若现神环绕着那尊不甚高大,却宝相庄严器宇卓然的金身法相相互环绕,而后梵音阵阵,禅唱吟吟,似有古佛在诵经,似有众神在坐禅。 一时间天威凌乱,而后漫天元气似潮水一般再度席卷那一缕执念,漫天阳神碎片,飘散与虚空的碎rou断骨皆如潮水一般倒流而回随着那缕执念直冲天劫而去。 从徐长安身体不断崩毁,到徐长安元神碎片,碎rou断骨再重新倒流而回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然而徐长安像是过了几个世纪那么久,但依然无法阻挡他坚定的信念,和那一堆碎rou的身躯。 徐长安的身体虽然在身外悬浮的金身法相包裹下倒流而回,但终究是一堆拼接在一起的碎rou,但这相对于那仅有的一缕执念的徐长安,已是不可同日而语,至少这一刻徐长安有了一具阳神重住的rou身,虽然寸寸断裂,但好歹粘在一起。 然而这具裹挟着元气风暴重新倒流重组的rou身,似乎引起了这方天穹的不满,那原本弥漫于风暴中心的各种天劫,居然分出部分天威,向着快速移动的徐长安轰炸而来。 然而护在徐长安体外的金身法相却在神环转动间,将所有劫难阻截在外,而后熔炼成“温和”的各种不同属性元气注入金身之内那徐长安的破败身体之中,只见徐长安的rou身在各种元气的冲刷洗礼下,开始以rou眼可见的速度长出各种rou芽,而后迅速蠕动,开始愈合。 不多时,那遍体鳞伤的身躯除了一身的厚实血枷再无任何伤痕,然而那大量的天地天劫依旧源源不断的轰击而来,而那恐怖的天地元气依旧不停的冲进徐长安的体内。 而在天上奔跑的徐长安对于这些一无所觉,他只是觉得身体忽然越来越轻盈,而后越来越有力,不过后来又变得越来越承重,然而在他的眼里,只有前方岌岌可危的斗笠剑仙,直到现在都不曾发觉自己的异样。 只见他速度越来越快,不稍片刻,竟然真的冲入了天劫风暴之内,那原本以是毁天灭地之势的天劫,竟在徐长安冲进来了之后,更强了三分,那原本还在天穹之上的劫难,此刻竟然完全烧毁虚空,撕裂混沌,直接降临在天宇之外,直击混沌之地。 而躲在混沌之外抵挡着这灭世天劫威势的斗笠剑仙,此刻却是神情恍惚,他觉得自己此刻一定在做梦,要不然何以在自己的天劫之内还看到了其他人。然而更令其不可思议的是,自己都要退避抵挡的灾劫,那个出现的人居然正面抗住了,虽然依旧岌岌可危,但也绝不像自己需要躲至混沌。 然而更令其不可思议的是,那个能够硬抗天劫的人,居然是自己曾经屠魔路上随手救下的一位奔跑于风中的少年,也是哪位送剑千里与公孙羽的那位重伤少年。若是自己没有记错,除了不错的rou身体质,此人才只有三镜丹气境的武夫修为,然而他却做到了自己都不敢做的事情,焉能不让他自己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斗笠剑客到了此刻甚至怀疑那位少年是域外心魔所化的魔障来阻碍自己成道的。然而那堂堂正正的气势,刚直不阿的武道奥义无不是在诉说这位少年是真正的修士。 然而这比刚才更可怕的天威,一时间令本就险象环生的斗笠剑客,更是危如累卵。 徐长安见那可怕的天劫竟然在他到来之后更加狂暴,直接令斗笠剑客陷入生死危机,心中一颤,数百里的长途跋涉,数十里的险死还生,终是是站到了那位顶天立地的剑客身前,怎么能在自己刚刚来到之前,就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去,他徐长安来这里是为了亲手帮别人解决厄难的,不是来看他死去的。 “坚持住。”徐长安一声大喝,在这雷音轰鸣,风呼海啸之间竟然声震十里,而后那原本岌岌可危的金身佛像,竟在此刻放出耀眼光明,由金光转成白芒,一时间稳如铁塔,那原本因为直入天劫已被击毁的神环,竟在此时又再度环绕而出,围着这白金色的佛像快速转动,而灌输在徐长安体表的元气皆化作五行元气和阴阳二气炼入其身躯。 而那原本白金色护住徐长安的金身法相此刻却化作了丹炉,其法相之内燃起了熊熊烈焰,而各种天劫在神环转化之后化作燃料灌入丹炉,灼烧锻造着其内的徐长安,然而徐长安对一切皆无所觉。 他只是以自己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赶到斗笠剑客之前,希望自己取而代之,如老乞丐说的一般引火烧身,让斗笠从而有机会剑客金蝉脱壳,从而逃之。 然而斗笠剑客,听到那声震十里的吼叫,看着那目光坚毅的面庞,以及那忽而转变光色的法相和法相转换之间的奥义显现,心中闪过一丝明悟,原来那差距的一点竟在这里。 “吾道不孤,今日之后吾乃仙尊。”而后刹那间一步迈出混沌来到人间的天穹之上,那崩星毁月的剑意如潮水般与身后的浩瀚如星空剑气融合唯一,而后自其眉心闪过一点青光徐徐升空融入剑意与剑气合一的滔天剑势,而后漫天天劫在此刻竟是忽然静止,而后齐齐倒卷入天外天的高天之上,化作一颗五颜六色的神龙,而后一道黑色的身影闪现,立于彩色神龙之上,只见他头戴斗笠,腰悬长剑,左手手腕搭与剑柄之上,右手拿着一根狗尾巴草置于嘴边咀嚼,赫然就是一道黑色的斗笠剑仙。 徐长安周身携着燃烧的熊熊烈焰,终是奔行至斗笠剑客身前。然而此刻所有天劫异象皆在天空中凝聚一点化作七彩神龙,俯视着下方的二人,而后竟在神龙之上又出现了一位斗笠剑客,一时间令徐长安一阵茫然无措,似乎自己终究还是又晚了一步,似乎那位剑仙大人根本不需要自己。 命运就是这样滑稽,即使你拼尽全力想帮助某人,但当你冲破重重枷锁遍体鳞伤的来到他眼前之时,也许他已经不再需要援助了。 那时你只能无所谓的苦笑,告诉自己,我已经问心无愧了,还能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