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01
陈远一直偷偷看坐在自己左边的周昭文,所幸有眼镜挡着,自己的目光不太明显。但是周昭文一直在靠着墙刷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也不看桌上的文理分科意愿表。 他们以前一直没聊过这个话题,而且周昭文文理科水平都差不多,不像他,理科好一点,而且为了家里,肯定是要选理科的,周昭文也不一定选文科。 要是随大流的话,就是选理,但是她从来不按常理出牌,而且她喜欢文学,喜欢看书,但是也不知道会不会真的想去学文学。 陈远一个人在那里纠结,但也没个结果,又不敢问,以前往往都是周昭文主动提起话题,虽然自己很想跟她说话,但是她会不会不想说这个话题呢,不然怎么一直没问自己。 陈远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怎么问,这时候他们前桌的顾思语回头,悄悄地问周昭文:“周姐,你准备选文还是理啊?” 问得好,陈远心想。 周昭文眼睛从手机上移开,看向顾思语:“你猜猜呢?” 顾思语咯咯地笑了:“真是的,不想说就别说呗,让我猜什么?” 周昭文笑了:“我是真没想好呢,感觉也没有特别喜欢的。” 顾思语又说:“哦哦,不过你成绩好,又聪明,不管选哪个,估计都能去最好的班吧?” 周昭文又笑:“这可说不定,我什么水平啊,怎么能比得过那些好好学习的?” 这也是一个问题,周昭文现在的成绩,应该是进不了那个最好的班,跟自己做不成同桌了。 但是如果周昭文愿意好好学,考试好好写,肯定是能分到最好的班的,但是她又不需要那么刻苦的学习。 再一次感受到了他们之间的差距,陈远的情绪又低落下来。他不是羡慕周昭文,她是配得上这样的条件的。而是感到自卑,他们之间的距离自己好像怎么也没办法跨越。周昭文优秀到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帮助很多人,但是自己只能勉强维持住生活,还要靠周昭文的帮助。 顾思语还在小声说话,这时候周昭文看到门外的老师,说了句老师来了,顾思语连忙转回去,好像什么也没发生。结果老师就是在门口看看,没进门。 周昭文也收起手机,翻了翻桌面,发现是文理分班意愿表,随便放到一边,又抽出一本习题,然后把头低下来,从下面看向了陈远的眼睛,笑眯眯的:“远哥,今天作业是什么?” 陈远冷不丁被她的笑容烫了眼睛,别过头,把记下作业的便签本给她看。这个便签本是周昭文的,她给自己让自己帮她记作业,但是她也几乎不写。是她看到自己每次只在习题上折书角,被老师批评不爱惜书,只能在上面勾出来要写的题。结果有一次事情太多,两道题忘写了,来了班里急急忙忙的补。当天下午,周昭文就给了自己一摞便签本,说是以后自己帮她记作业。 从来没记过作业,想起来什么写什么,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人,为了圆这个说法,每天找他问作业是什么,还用手机拍下来。 陈远看着那个米白色,一看就不是很便宜的便签本,心里有些苦涩,但也有些开心。 周昭文先拍了一张,再看了看上面写的字,陈远字很好看,像他本人一样挺拔,工工整整的同时具有很强的观赏性,周昭文写字喜欢连笔,像她本人一样随性洒脱,但是被老师批评了。 她看完,把便签本递回去,抽出一本数学习题,两三笔把一道答题写完,只写了过程,不算答案。第二道题倒是算了,但是过程缺胳膊少腿,两行公式,最后再草稿纸上划拉两笔,补一个答案上去。第三道题直接就是一个答案,孤零零的一个答案,充分地展示了本人的敷衍,陈远和自己写的对了一下,发现写上答案的都对了,就不再管,开始写下一本。 周昭文最开始这么写作业的时候,被老师批评了好多回,每节课都让她上台写题,但是每次她都算出来,算对了,老师现场出题她也能写出来,问她公式她也会。坚持时间最长的数学老师跟她斗了一年多,终于也妥协了,不再管他,只要考试的时候好好写就行。只是在课堂上经常cue她,让同学们不要学。 因为刚才开了一个小班会,所以很快就下课了,有人来找周昭文,是纪凯,明明不是一个班的,却很自然的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他们边上。陈远和周昭文坐最后一排,此时纪凯就坐在他们和教室后面的空地上。 纪凯先笑嘻嘻地叫了声远哥,陈远跟他点点头,又写自己的习题去了。周昭文知道他是来找自己的,就把椅子转了半个圈,冲着纪凯坐下了。左手就搭在陈远胳膊旁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撩着陈远的书页。陈远感觉自己的目光好像有了温度,快要把那白皙修长的手烧化了,但是手的主人丝毫没有察觉。 纪凯跟周昭文说:“周姐,俞明叫出去玩呢,你想去就去,不想去也没事,他叫你,又不好直接跟你说,就让我来。” 周昭文说:“哦哦,都有谁啊。” 纪凯嗓门挺大的,说:“我,俞明,还有他们班几个男的女的,还有高一的几个。” 周昭文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估计是有人想认识自己。她说:“我就不去了,让你白跑一趟。”又从桌斗里拿出一盒柠檬茶递过去,“请你喝饮料。” 纪凯笑着接了:“没事,我跟俞明说了,我估计也叫不来你,那我们之后再约。” 周昭文笑着点了点头,跟他说:“明镜重装修了一下,到时候我请你。” 纪凯嘿嘿笑了,拿着柠檬茶,又把拉过来的椅子放好,开心地走了。 陈远觉得他们喜欢和周昭文做朋友,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周昭文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兑现,比如很多人都会说下次再约,但就是一句客套话,周昭文不会,她说的每一句下次约,最后都会应验,别人都觉得自己被重视了,得到了一个认真的的承诺,而且周昭文一直想着他们,记得每一个约定。 纪凯走了之后,周昭文没急着放好椅子,而是就这这个姿势打量起陈远来,她经常这么打量陈远,但是每次陈远都很紧张,被喜欢的人看着,就是会紧张。 “陈远,你选理啊?” 陈远看着她,点点头。 “要不我也选理得了,还能抄你作业。”周昭文纠结的靠在椅背上,搓了搓脸。 陈远暗自窃喜,但还是面无表情地说:“文理分班之后就是复习了,抄作业不好。” “知道了,远远mama!”周昭文一听他唠叨就受不了,赶紧打断了他。 陈远这次没有继续唠叨,起码周昭文是想选理科的,就算不在一个班,两个人离得也进,文科班和理科班不在一栋教学楼,到时候上课又忙,估计好几天才能见到一次。 这天在收文理分班意愿表,周昭文正趴桌上睡觉,陈远叫她:“周昭文,收表了。” 她没醒,陈远就拍拍她的胳膊,又悄悄地抚摸了下。周昭文才醒来,眯着眼睛看陈远。 陈远说:“收表了,意愿表。”陈远承认,自己没有提前告诉周昭文等会要收表,就是为了多跟她说几句话,现在和周昭文说话,手还搭在她的胳膊上,陈远有种隐秘的愉悦感。 周昭文迷迷糊糊地把表拿出来,陈远看着上面的理科,满意的和自己的表放在一起,准备等班长过来收。 周昭文被叫醒也不生气,迷迷糊糊地靠着墙,陈远觉得她现在特别可爱,默默地观察着她。周昭文稍微清醒了一会,问陈远:“远哥,等会去吃饭吗?” 陈远有点诧异:“你今天不去外面吃?”周昭文老是被朋友叫出去吃,很少吃食堂。 他们几个常去的是一家小炒,有时候自己从那里经过会看到她,然后低下头,很快地走开。他害怕被她叫住,这样的话又会被请吃一顿饭,虽然自己很想和周昭文吃饭,但是她不会要自己还钱,陈远不想白花她的钱。还想给她送礼物,但是她想要的东西自己都买不起,有的还不知道。 “食堂不是上了个新窗口吗,麻辣香锅,我想跟你去试一下。” “嗯。”陈远别开头,暗自高兴。又有点苦恼,等会周昭文肯定又要主动付钱了。 等下课之后,周昭文就拽着陈远去食堂了,她跑得很快,边跑边说:“快跑,远哥,最近人多。”一点也看不出来刚才是一副困倦的样子。陈远只能跟着她跑,努力地让自己不要笑的太开心。 到食堂之后,新窗口的人果然挺多,但是因为他们跑得快,所以也还好。周昭文很着急赶紧拿了个盆和夹子:“快,远哥,你能吃辣吧,我们用一个盆,这样快,你要吃什么。”一边说着一边往盆子里夹了几棵油麦菜。听到要用一个盆,陈远有些害羞,但是也没有阻止,而是拿过了周昭文手里的盆,又往盆里夹了几棵空心菜和红薯粉。 周昭文高兴了,说:“这几个我也爱吃,多夹点。”然后又指挥着陈远夹了点别的。 等到该刷卡的环节,周昭文在陈远的饭卡还有十公分抵达感应区时,先一步刷卡了,然后冲着陈远说:“你最近是不是带家教挣钱了,请我喝个奶茶呗,要三分糖的。” 陈远点点头,心想我知道,要珍珠奶绿,三分糖,加布丁。 陈远跑过去买奶茶了,周昭文找了个座位占着,等麻辣香锅。她知道陈远最近找了个家教,周末给一个小学生补课,平时给他检查作业和答疑,这个小屁孩挺喜欢他的,家长也很满意,就给他涨工资了,所以最近陈远有点钱,不然她都不敢找他吃饭,学校食堂又不好吃。不然这小子肯定绞尽脑汁的要把钱还给她,自己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现在让他买个奶茶就挺好。 是陈远先回来的,麻辣香锅还没好。周昭文示意他坐自己对面,接过奶茶用吸管扎开开始嗦。陈远也坐下了,他害怕周昭文自己一个人喝尴尬,就买了杯便宜的美式咖啡,因为太苦,小口地喝着。周昭文就坐他对面,不敢乱看。 周昭文看他喝的冰美式,撇撇嘴,但也没说什么。 两人一时没话,不过麻辣香锅很快就好了,陈远把香锅连着两碗米饭端过来,放他俩中间,还把餐具和米饭给周昭文摆好。 周昭文等陈远坐下,兴奋地开炫,一边吃一边说好吃好吃,让陈远赶紧动筷子。陈远有些哭笑不得,夹了一根空心菜吃起来。 周昭文一顿暴风吸入,有些急了,就停下来歇会。一边歇着一边看陈远吃东西。陈远吃的很斯文,自己以前就注意过,他长的人高马大,但是做事情看起来还挺文静的,尤其是吃饭,吃得快,但是很安静,不像自己其他朋友,吃饭像猪似的。以前顾思雨还说过什么,陈远有种禁欲的气质,感觉他穿西装会很好看,后面的就有些不着调了,不过周昭文想了想,确实,陈远肩宽腿长的,个子又高,要不是带了个眼镜,发型是土土的平头,整天穿个校服,应该有挺多小姑娘喜欢。 她又看向陈远的手,手指很长,不是特别细,骨节微微有些粗,陈远说这是因为他以前做过力气活,自己还摸过他的手掌,上面有茧,很粗糙。但是这放在陈远身上不会显得丑,反而有种力量感。自己个子就够高了,拿在手里刚好的米饭碗,放在陈远手里就显得小巧玲珑。 周昭文看着陈远吃饭,突然有点想抽口烟,但是她还没丧心病狂到在食堂吞云吐雾。 陈远注意到周昭文的目光,有些坐立难安,周昭文怎么一直看着他,是不是自己嘴上沾到什么东西了。看她又打量自己的手,以为是他觉得自己的手不好看,于是就把碗放下,握拳。 周昭文正可惜没东西看了,陈远问她:“怎么不吃?” 周昭文寻思陈远声音也好听,音色成熟醇厚,比那群公鸭嗓好听多了,然后发现陈远诧异的看着自己,反应过来陈远在问她话,连忙回答:“刚才吃的急了,歇会。”说着又端起碗开吃,不过这回也是斯斯文文的。 吃完了,周昭文问陈远:“你回你寝室啊?” 陈远无声地点头。 “那行,我们一起。” 周昭文不住校,但是在寝室有床位,可以中午休息,里面就有个床垫和毯子,柜子里有个冬天盖的被子。 一个寝室有六张床位,周昭文的寝室没住满,就三个铺位上铺着铺盖,还有时候没人回来,周昭文也偶尔去寝室午休,她家离得近,只要出去吃了一般都回家。 窗户开了一条小缝,她躺上床,脑袋里想起刚才看到的陈远,想到了那双手。于是摸出电子烟抽起来了,一个寝室的跟她是一种货色,分到寝室的第一天就明确了寝室内可以吸烟这个规矩。抽着烟,平时注意不到,或者说刻意忽略的东西都回到脑袋里了。陈远校服下面的胸膛,体育课露在运动服外面的手臂和小腿,一起去游泳馆的时候看到的胸腹,被泳裤紧紧包裹的大腿和胯下。想到这些,就不免想起陈远解释的身体,以前开玩笑锤过他的胸口,当时还以为自己打上了一块铁板,有锤锤他的腹肌,也是一样的坚硬。 周昭文脑袋里天人交战,马上就要突破那条在头脑风暴里摇摇欲坠的理智之线的时候,室友回来了,一时间,周昭文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可惜。禁欲系,恐怖如斯,都怪顾思雨。 室友是隔壁班的,叫韩其真,有种社会大姐的风范,跟周昭文关系好,没事就在一块抽烟喝酒。一进来,看到周昭文躺在那吞云吐雾,一句我cao脱口而出。说完之后觉得不太礼貌,补了一句:“没想到你在,吓老子一跳。” 周昭文嘿嘿一笑:“没事,我也确实不经常回。” “我也不经常,今天正好撞一块了。” “那你今天干嘛呢?来这睡午觉。”周昭文问了一句,因为她也知道韩其真不经常回。 “吃麻辣香锅呢,我寻思在学校吃不是没必要回去了吗。”韩其真也翻上床,她俩是对门,俩下铺。 “我cao,我也吃麻辣香锅呢,还挺好吃的。” “我去,巧了吗这不是,你跟谁吃的,还是一个人?” “跟陈远,我同桌。” 韩其真哦哦了两声,点上烟抽着。她抽的是韩国烟,薄荷味的,周昭文看挺多人抽,但是她不抽纸烟,也没尝过什么味。 周昭文准备眯一会,刚想开口说她睡了,韩其真冷不丁来了一句:“你不觉得陈远身材挺好,也挺大?” 周昭文直接被口水呛个半死,惊天动地一通咳嗽。韩其真吓了一跳:“姐们儿,你怎么回事啊?抽个烟都呛着?” 周昭文咳得断断续续:“没呛,咳咳,不是抽烟,咳,让口水呛了。” 韩其真盯着她:“怎么回事啊,陈远怎么了吗?” “没事,没想到你会说起来他,还是说这个。” “说什么,说他大?” 周昭文又想咳嗽了,她没吭声。 韩其真突然来劲了:“上学期夏天时候,运动服不是换短袖短裤了吗?我那天猛的看到他在跑步,好家伙,确实可以,陈远真挺结实的,个子也高,就是平时戴个眼镜,留个平头把他限制住了,但我看他下半张脸是帅的,也没有青春痘。哎,老周,你见没见过他摘了眼镜啥样啊,他度数也不大吧,戴什么眼镜呢?” 周昭文心想人果然不能干坏事,刚触碰了思想红线就被逮住了,虽然也不是逮住。但她还是说:“见过。” 韩其真一听,更来劲了:“长什么样啊,怎么回事啊?” 周昭文想了想:“确实帅的,丹凤眼。” 韩其真很满足地嚎了一声,把最后一口烟抽完,说:“行的!睡了姐们。” 周昭文却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