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市番外其二 茶
杭市番外其二 · 茶
草木同苏,伴随着微凉的风,竹林簌簌抖动,清凉的空气之中带着淡雅的茶香。清晨的露珠还未散去,沈以安醒得早,闲来无事,独自走去茶园散心。 书上说,凡采茶,在二月,三月,四月之间,借着春分时节,沈以安于是带女儿去到他祖父以前常去的茶园,感受一下山野之趣。 沿着石阶往下走,眼下是万顷茶园。举目望去,青山苍翠,溪涧缭绕;烟涛杳霭,润物无声,让人不由生出宁静致远的意境美。 行至茶园,晨风浸染了茶的甘醇,漫山的茶酝酿着春的气息。此时,茶农们戴着斗笠,背起竹篓,踏着露水,伴着清脆的鸟鸣,早已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以安,起这么早啊!”此时,一位老妇人瞧见他,用亲切的乡音向他打招呼。 “云姨,早上好。”沈以安淡然一笑,微微颔首。 “你吃早饭了吗?” “我吃过了。” 以前,每逢春分、谷雨时节,他的祖父总是带上他去好友家中一叙。祖父的好友是一位茶人,种着一大片茶园。 日暖风清的天气,两位老人坐在茶园的草舍中,品着当年的春茶,谈笑风生。幼年的他,无忧无虑的奔跑来往于茶树之间,闲暇时,就帮着茶农们一起采茶。久而久之,许多茶农都认识他了。 “你家囡囡怎么不来了呢?” 云姨很是喜欢眼前这位晚辈,他小时候乖巧安静,从不调皮捣乱;长大之后,见了每个人都亲和友善,谦逊有礼,也不摆什么架子。 “她啊!”沈以安垂眸,负手而立,他想起女儿忍不住笑了笑,有些难为情的沉吟道:“昨天采茶时四处乱窜,被虫子给咬了。” “啊呀!”云姨满脸的惊讶和挂心,随之无比认真的关切道:“春季里虫子多,尤其是在茶园,是要小心一些。” “是。”沈以安点头赞同。 他又扫了一眼云姨挽着的竹篓,目光和蔼的笑笑:“您真是勤快,这么一早就出来采茶。” …… 眼下无事,沈以安热心的帮着一同采了些茶。 二人边采茶边聊,他听了些许平淡而琐碎的家常事。其后话题说到茶上,于是论起了茶的种类、成色,以及今年的收成如何。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绵延叠翠的茶田尽头,远远的升起了一道绚丽的朝霞,渐渐地,汇成耀眼的光。温暖的光辉撒落在他的肩上,他估算了一下时间,心道,女儿这时候大概快起床了。 回到酒店。 沈以安轻轻推开门,一缕晨曦从窗帘的缝隙中照射进来,房间内还开着灯,明光透亮。 看来她已经醒了。 一走到客厅,就听见游戏结束的提示音。沈以安转身看去,女儿正靠在床上,全神贯注的盯着手机屏幕。见此情形,他不由摇头,无奈的轻叹。 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走来,沈念曦知道是父亲,连忙放下手机。她抚了抚略微散乱的发丝,眸光如盈盈秋水,抬头看向坐在床沿的他:“爸爸。” 对视上清澈柔和的眼神,他心间有些异动,默然的低下头,掩饰着自己的不安。 她显然看出了他的不自在。 一只如柔荑般的手,从后背抚过,搂住他的肩,淡淡的馨香缠绕周身。他制住不安分的小手,羞怯而温柔的劝道:“别闹。” 沈念曦故作不闻,她伏靠在他的后背,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两人就这样拥抱了一会儿。 温情蜜意于细碎的时光之中悄然流动。 良久,听他关怀的问道:“你的手好一些了吗?还痒不痒?” 沈念曦这才缓缓松开父亲,她抬眸,轻言细语道:“有一点痒。” 沈以安蹙着眉,长叹一声,目光中满是疼爱。他握起她的手臂仔细的看了看,白皙柔嫩的肌肤上浮现出几点红疹。 “爸爸帮你涂药。” 说着,他从抽屉里拿出昨天买的药膏,用棉签蘸了药,温柔细心的一点一点为她涂好。 她瞪大着双眼,专心致志的看他上药。 见了她这副样子,沈以安忽觉甚是可爱,一边上药,一边微微笑着。但却不是幸灾乐祸的笑,而是满含心疼和宠溺。 “下次还去不去灌木丛边上玩了?” “不去了。”沈念曦摇了摇头,乖巧的答道。 而后,他沉默须臾,又叹了叹,不厌其烦的叮嘱女儿:“以后要小心一点,别老是让我为你担忧。” 虽是念叨,但语气中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仿佛为她上药这种小事,也使他幸福知足。 “知道了。”她点点头。 回想起来,他以前也喜欢去灌木丛边上玩,也被虫子咬过。常言道,女肖其父,可他那时不过才五岁…… 涂完药后,沈以安正准备起身,却被女儿拉扯住袖子。 沈念曦微微扬首,恬静的闭上眼睛,提示他说:“早安吻。” 他瞬间会意,俯身在她眉心轻轻印上了一吻。 …… 下午 沈念曦自然是不敢再去茶园了,毕竟手上的红疹还没好全。 于是,她安安静静的待在茶室,跟随这里的茶艺师学习如何点茶,以此度过半日的闲逸时光。 茶室内布置精致典雅,挂着山水花草的国画,器具皆是婉约清丽的宋代风格,颇具古韵。 茶艺师先是焚点檀香,而后取出一小块西湖龙井,置于微火炙烤,去除水份。再以纸包着茶,放入茶臼捣碎。紧接着将茶碾成茶末,用绢纱制成的茶罗筛出细腻的茶粉。 沈念曦聚精会神的看着,一边跟着依样画葫。 接下来就是最为关键的步骤,点茶。 在此之前,还要以沸水冲洗杯盏,预热茶具。 正式开始,用茶匙取适量茶粉放入杯盏,沿着盏壁边缘注入少许水。一手执竹制的茶筅,将茶粉调成茶膏。 蓦地,沈念曦停下手中动作,顾盼转眸。 “爸爸?” 原来,沈以安不知何时过来了。他负手而立,从旁静观,正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们点茶。 见她怔了怔,他微然而笑,示意她继续。 沈念曦回过神,学茶艺师那般,一边给杯盏注水,一边以茶筅快速击拂,其间要控制好力度,以及水量。如此反复七次之后,直至茶汤浮现出雪白乳沫。 如此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最后,再调膏作画。这是沈念曦十分期待的环节。 只见她以茶匙蘸上调好的茶膏,一心正想在浮沫上勾勒出图案时,茶汤面的浮沫却渐渐散去。到头来,一个歪歪斜斜的“曦”字还未写成,水痕已露了出来。 “好像失败了——”沈念曦略为沮丧的说道。 茶艺师看了一眼,随后笑着鼓励说道:“第一次点茶,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沈念曦听出这是在安慰她,方才见了茶艺师点茶,技艺之高超娴熟,乃一般人所不能及的。而自己这点水平,在人家眼中,可能属于入门的程度都未必达到。 沈以安一直从旁观看多时,他笑意温和,听见女儿轻声叹气后,于茶席前坐下,先用沸水烫盏,浸润茶筅,这样可使点茶时茶末上浮。 然后以茶匙舀取小勺茶末,在杯盏中调制膏状。 他神色认真,仪态如松竹一般清高雅正,先注汤调令极匀,又添注入环回击拂。 依照宋徽宗《大观茶论》的记录,第一汤至第七汤注水方式不一,手法力道不一。击拂茶筅时,要时刻观察茶面色泽。 达至“乳雾汹涌,溢盏而起,周回旋而不动。”效果则佳。 停毕。 沈以安旋即起身,示意女儿坐在自己的位置,让她手持茶匙。 而后他微微俯身,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凝神静气,以茶匙调取少许茶膏,细致勾勒,描绘丹青,于浮盏茶沫之上画出一幅简笔山水画的图案。 “怎么样?”他贴近她耳畔,柔声问道。 沈念曦双颊微红,回眸与之相视,两人的眸光霎时牵引在一起。他目若桃花,悠悠的浮在她眼中的一汪碧水上,情愿永久停留于此。 倏然,未等她反应过来,他很快起身,沉静的立于一旁,大有欲迎还拒之态。 彼时,茶艺师的注意力恰好集中于茶盏上,正惊叹于其七汤点茶手法之得心应手。虽不能算作中上乘,但若没有些功底,是决达不到这种效果的。 “像先生您这样点茶手法专业的客人,实在是很少见。”茶艺师微笑着说道。 “哪里,您谬赞了。”沈以安谦恭的回复:“我不过是班门弄斧而已。” 沈念曦顿时如梦初醒,迅速收敛心神。幸好茶艺师只顾着看茶去了。她转而凝视着那一盏茶汤画作,心中思考琢磨这是怎么做到的? 沈以安转而顾向女儿,轻手拍了一下她的肩,温柔的笑着说:“好了,待会儿得去吃晚饭了。” “嗯!”她抬眸点点头。 …… PS: 最后三章主要写的是父女之间的温馨时光,他们感情层面的刻画会比较少,也比较委婉。 好喜欢温润清雅的爸爸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