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宅

    清晨的阳光透过叶间罅隙洒落庭院，和煦又轻柔。庭院内，三人正围坐一桌吃早点。阿芙看着一桌干瘪的吃食兴致缺缺，她在盘子里夹了一块，尝了一小口，撇嘴摇摇头，就放在碗里去夹下一盘菜，不一会儿，整桌菜已经被她挑了一遍，碗里的菜堆成了小山，她却放下筷子，一个劲喝茶。张昊一直给她使眼色，被她忽视，眼看白芥子脸色越来越臭，他连忙找了个话题，“白前辈，您早年在昆仑山修道可有习武啊？”

    “自然，以道入武，以武入道，道武合一。”

    “前辈，那你能教我习武修道吗？”张昊满怀期待地看着白芥子，“我想要是自己身手好些，做事也更方便。”

    “怎么？你想做何事？”

    “不瞒您说，我离家寻药这半年，在外头碰到很多事，现在天灾频频又战乱连连，无辜之人流离失所，受尽磨难，我想多帮帮他们，却总是力不从心。”少年露出惋惜神色。

    “想不到你小子还挺有善心。不过，我不能教你，我白某人不收徒。”白芥子对他点头赞许后果断拒绝了他。

    “哎呀！白大夫，不要这么绝对嘛！”阿芙想到让凡人绑的事，觉得张昊习武对自己也有好处，“我哥身强体壮，筋骨绝佳，是难得的可造之才！”

    “你怎么知道？”白芥子皱眉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我当然知道啦！他力大如牛，耳聪目明，干活麻利，很少生病！对吧？”阿芙对张昊挑挑眉。

    “唉！行吧！”白芥子吐了一口气，无奈道，“不过我告诉你小子，修道习武可是很枯燥的，把你练废了我可不管。”

    “多谢前辈，哦不，多谢师傅！”张昊激动得马上起身给他磕头。

    阿芙得意地朝他眨眨眼，心道美人计真是老少咸宜。

    这时，外面一阵嘈杂，传来叩门声。来人正是孙孚和二十多个家丁。

    “白叔好，别来无恙。”孙孚给白芥子鞠了一躬，“我家犬子昨晚被人抱走了，不知白叔昨晚可有发现什么异样？”孙孚貌似年过半百，言谈举止儒雅随和。

    “没有，你们自己找找吧，别吓着我的鹅就成。”白芥子没多寒暄。

    家丁往内屋而去，孙孚在院子里踱来踱去，很是焦躁。不一会儿，孙家管家冲他摇了摇头，孙孚转身正准备跟白芥子告辞，却见一红衣女子正打量自己，倾国之姿，难以言喻，他深吸一口气道，“白叔，您家里来客人了？这位姑娘是？”

    “我徒弟的meimei。”白芥子言简意赅。

    “徒弟？”孙孚看了眼张昊，了然道，“小兄弟可是异乡人？之前不曾见过。”

    “是的，我本是来寻药的，受师傅恩惠，心生仰慕，想跟从师傅修道习武。”

    “这样啊，白叔的徒弟就是我的兄弟！”孙孚拱了拱手，“你们所寻何药？不知我是否可帮忙？”

    白芥子和张昊交换眼神，心道不可多言，正准备敷衍推辞，却听阿芙说道，“赤脉火芝。”

    “这……”孙孚难为情道，“白叔也知道，赤脉火芝不见了，我也无能为力。”

    “不过，我们也肯定要找回神草，只是最近，我得先找犬子……”孙孚仿佛下定决心道，“不如三位去孙宅小住，我们正好召集了一批寻找赤脉火芝的人马，准备以孙宅为据点，进行秘密商讨，三位可愿意加入我们？”

    “好呀好呀！我们现在就搬过去！”阿芙开心地说，完全无视旁边两人的眼神阻止。

    “阿芙……你忘了咱们被绑的事了啊？咱们找神草可是会招人恨的！”孙孚走后，张昊无奈道。

    “孙家那么多家丁，怕什么！”阿芙不以为意，“不入虎xue，焉得虎子。加入他们搜集线索更快嘛！”

    “理是此理，但是我怕保护不好你。”

    “没事的，你快点跟白大夫学学功夫，就不怕啦！”

    搬到孙宅确有一大好处，离方宅近，晚上去查真相更方便。不过孙宅人多，又在闹市，白天就生活在人眼皮底下，孙孚说过几日再商量找神草的事，所以张昊白天便跟着白芥子习武。

    虽然大多修道者都修剑法，但白芥子修的却是刀法，比起剑法更难入门。他用柴棍代刀，给张昊示范招式，让他模仿，谁知张昊悟性极高，一看就会，不知不觉，一上午就掌握了基本招式。白芥子面上不露声色，心里惊喜难抑，叹其真是百年难遇的奇才。

    中午，家丁叫他们去正厅用午膳，看到满桌的佳肴，阿芙更加确定来对了。孙家有七口人，除了孙孚和小儿子，还有孙夫人，一个妾室，一个儿子，两个女儿，短暂介绍寒暄之后，三人落座。孙夫人温婉娴淑，热情好客，很是关心他们的起居舒适，想到阿芙一个姑娘看着他们习武无聊，便邀请她下午去祠堂上香，以求幼子多福。

    五人坐在马车里，一路上，尹娘哭得肝肠寸断，孙夫人一直在安慰她，孙梦蝶和孙梦花则安静地坐在一旁，阿芙觉得心烦但也摆出同情神色。

    马车停在了南边山脚下。百草祠堂墙高院深，三进三间，宽敞明亮。正厅正龛供奉着方氏祖先的神主，配龛供奉着卫、许、姜、郑几大长老家族的神主，从排位来看，长老们都经历过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的子辈，乃至孙辈并没有免于生老病死的轮回。祭拜过后，孙夫人给阿芙解惑，叹道赤脉火芝50年才能成形，这福气也看缘分。

    归途经过集市，阿芙想逛逛，孙夫人便让孙梦蝶和两个家丁陪她走走。

    “你们村里的手艺人还挺多啊，这些首饰真好看，若卖到外面去，定是好营生！”

    “姑娘说笑，这些都是近几年才有的，粗糙得很。”孙梦蝶不以为然。

    “工艺可以学嘛，这些翡翠通透清澈，蓝如春水，种水极佳。你们在哪找到的？”

    “听我爹说，前几年西边的山里开出翡翠了，不过不多，不够卖到外地。”

    “这个真漂亮。”阿芙拿起一个翡翠耳坠往耳朵边比划了一下，“老板，这个我要啦。”

    “等等，给这位姑娘也包一个。”阿芙看到孙梦蝶眼里的羡慕便想给她也买一个。

    “不，不，不用了……”孙梦蝶突然慌张起来，“我爹不喜翡翠，我不能戴，谢姑娘美意。”

    “这样啊，你一说还真是，你们家都没见过翡翠饰品。”

    “是啊，我爹不喜，我们不能自己买，除非送人。”孙梦蝶道，“方族长生前颇爱翡翠，他每年生日的翡翠寿礼都是我爹准备的。”

    “好吧，那我们再去前头逛逛。”阿芙戴好了耳坠，继续往前走。

    一行人不知不觉逛到了集市的尽头，不见小摊，只剩一家靠山的客栈，众人见天色已晚便准备打道回府。

    突然间，客栈旁边的小巷里传来一阵尖叫声，只见一披头散发的女子从巷子里冲出，疯了似的往前跑，直接撞到了阿芙身上。两个家丁忙拉住她，女子剧烈地挣扎了起来，大喊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不知道......”，拉扯之间，女子怀里的布包滚落到地上，竟是裹着一个木娃娃。她用力推开家丁，包好木偶，抱在怀里飞快地跑开了。

    “姑娘，你没事吧？”孙梦蝶关切地寻问阿芙。

    “我没事，刚刚那个大婶才有事吧。”阿芙拍了拍灰，撇撇嘴。

    “她常发疯，小姐不要计较。”家丁说道。

    “不要瞎说！”孙梦蝶厉声呵斥，家丁低下了头，她随即解释道，“吕娘的孩子前几年刚出生便病死了，她受了太大打击才患上这疯癫之症，她也是苦命之人。”许是想到了自家小弟，她神色有些落寞。

    众人返程一路无话，阿芙却戒备了起来，刚刚在客栈门口有一股说不明的异样，似是有视线盯着她们离开，不过不善的气息并没有跟上他们。

    回到孙府，张昊仍在修习，他拿着柴火棍舞得有模有样，看起来已经可以和护院过个几招了，阿芙惊了片刻，便走过去给他递茶，两人聊了一会儿下午的事，便一起去用晚膳。

    夜里，张昊蹑手蹑脚地翻墙到方宅，昨日走得急，只看了方族长被发现的卧房，今日便摸进了书房。

    书房外间一侧是书案，一侧是茶室，内间设有卧榻。书案后的书架上陈列着古玩玉雕，两侧各摆放着一棵黑松，张昊走近拿火折子仔细查看，玉雕前后错落摆放，从十二生肖到山精海怪，从砚台彤管到印章玉佩，成色从翠绿到碧蓝，一应俱全。他正大开眼界惊叹不已，却见黑松土里映出点点火光，他小心地扒拉了一会儿花盆里的土，挖出了好几块碎玉，想来方族长极爱玉石，摔坏了也舍不得扔。之后，他又去其他没人的屋探了探，没什么特别发现，想着明日还要练武，便打算今晚先回方宅睡觉。

    正当他溜出仓库时，一道黑影从墙头掠过，张昊腿跑得比脑子快，立马追了出去，月色下两人一前一后，却都有意压住脚步声，终于，蒙面人体力不及张昊，被逼到了死胡同。

    “你是谁？你去方宅干什么？”张昊问道。

    “那你又是去干什么？”蒙面人喘着粗气，拿出一把刀，向他砍来。

    张昊见状直接上去抢刀，蒙面人出刀急快，直向要害，张昊只有躲的份，但他总能找准时机将对方堵回去，几十个回合下来，对方力怠，动作慢了下来，张昊趁机卸了对方的刀，一脚将其踢晕在地。他走近蒙面人蹲下，欲伸手摘其面巾，趴在地上的人却突然睁眼抽出一把小刀向他刺去，他闪避不及，被划伤了左臂大叫了一声。顿时，巷子里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蒙面人刀都没捡就慌忙而逃。张昊疼得头冒冷汗，眼冒金星，隐约看见巷子里一个逆光的人影越来越近，却使不上劲，甚至睁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