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顾琦蔓下班後开始回到从前的日子，没等周旭川，也没让他等。路不黑，房子不远，她能自己走。她夜路走的不少，没撞鬼过，只有在几天前撞过条子。

    可能是被周旭川载习惯，她今天走没多久就觉得有人在背後跟着她，紧张兮兮的，绷着神经，忍不住回头一看，怒气指数取代紧张，轰的一下瞬间飙高，只听凌晨时分，安静街道上突然窜出一句脏话，骂道「我cao你妈的周旭川，装神弄鬼！」

    「......」

    五公尺外，周旭川一身皮外套，牛仔裤，难得没骑车，表情淡定，听到她破口大骂，又皱了皱眉。

    顾琦蔓骂完转身就走，周旭川重新默默跟上她。路过便利店时，顾琦蔓往里面的灯火通明望，又看见玻璃窗上贴着的纸，本来就被气的臭脸的脸色更臭了。

    周旭川见状，再看看她身上那件外套，问她「他人呢？」

    顾琦蔓生气的瞪他，双唇抿的很紧。

    周旭川不知道一双狐媚眼凶起来能有几分凶，他认识的人里有狐狸眼的只有顾琦蔓。反正她的凶，是他见过最杀他的凶，好看的很。

    他刚张开口，顾琦蔓已经转身大步走，大声对他喊「回你的毒窝，别跟着我，否则报警了！」

    周旭川不置可否，他信她真的会干，他也不怕，却还是止住了脚步，朝她的背影喊「我要走了」

    顾琦蔓身形一顿，又继续往前，步伐很快，一步当作三步。

    「我辞职了，我们大概以後见不到了」

    顾琦蔓忍了又忍，忍了又忍，终於停下，转回去面对他「我见你干嘛？再一起进警局？我可不想见你！随便你辞不辞！」

    「嗯，我知道」

    天尚未亮透，顾琦蔓恰好站在一根还未熄灭的路灯下，昏黄灯光照落，晨曦间的湿气雾蒙蒙，她的轮廓被照得模糊不清。

    周旭川抬脚走向她，越近越是看清她的表情。生气瞪大的狐狸眼睛发着光，不知为何竟带着委屈，还有几分茫然，像是快哭出来。

    他伸手在她脸上一抹，顾琦蔓没躲开，一动也不动，就这麽瞪他。

    「果然没哭，是铁石心肠的女人」周旭川不禁轻笑，接着突然说「我们一起吃个饭吧，早餐店应该开了，我们好像没有一起吃过饭，正经的那种」

    顾琦蔓不想，她讨厌周旭川云淡风轻的语气，但她去了，因为她也是个喜欢云淡风轻的人，不会想他要走就走，吃饭也没必要，反正以後不见得会再见。

    既然他要走了，那就吃吧，而且他们确实没一起正经的吃顿饭。

    两个人第一次单独吃饭，吃的是早餐，偏偏走了三条街，一间都没开，结果站在大街上你望望我，我瞧瞧你，最後看着灰蒙蒙的远方，宛如徬徨不知何处去的人。

    约十多分钟，顾琦蔓打破沉默「去便利店吧」

    周旭川一愣，嗯了一声。

    他们走回原来那间便利店，顾琦蔓拿了一瓶豆浆，周旭川则是一份三明治、一份饭团，再一杯美式咖啡。他要掏钱，顾琦蔓先拿出手机扫了。下意识的，她朝他瞥一眼，随即收回，似乎有些深意，又好似找补「我请客，如果有机会再见，你得请回来」

    周旭川不是看不懂，装作不知道，笑着应好。

    便利店的员工不是陈景南，从那天的雨之後，她一直没来找他，直到前天，周旭川被抓，她被调查後先放了出来，直奔便利店，想让陈景南帮忙想想办法，到了才发现原来陈景南已经在一个礼拜前辞职。

    而一个礼拜前，正是滂沱大雨，和他在面店吃面，他给她外套的那天。她赶着去上班，倘若不是为了躲雨，她不会有那件外套。

    便利店的店长也不知道陈景南去哪里，只满脸有苦难言地抱怨陈景南辞职突然，要不然他也不会大半夜在这里卖她菸。

    好荒唐，荒唐到顾琦蔓不相信陈景南居然一声不响就不见了。

    她去看他的脸书，上面依旧一点消息都没有，想问问其他同学，她却一个也不熟，人家更不会记得她这个角落人物。

    顾琦蔓此时面对一个眼生的店长，对看了几秒，轻轻叹气。

    五官不是陈景南，反应不是陈景南，也不知道知道她固定买的菸，总之店长不是陈景南，不如陈景南，於是顾琦蔓又再叹一口气。

    店长被叹的莫名其妙，咋咋嘴巴无话可说。这个女人不正常，上次就差抓住他的衣领问陈景南去了那里。

    周旭川忽然开口问她「不买菸？」

    顾琦蔓眼懒得抬，淡淡回「不买，戒了」

    周旭川闻言诧异「戒了？」

    顾琦蔓指了指外面「你进去的几天，我站在外面抽了快半条，想再抽的时候忽然觉得反胃，就不想碰了」

    「......」

    这菸戒的挺意外。

    倒是眼前的男店员不是书呆子，店外玻璃窗的徵人启事还新鲜着，周旭川不用多想都明白，她这是受大刺激。

    周旭川不想多问，何必戳人伤心事。顾琦蔓要是想讲，她自然会讲。

    他们安静吃完早餐，一路走回家，两个人虽然住的近，但毕竟不同街，分离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周旭川张开手，顾琦蔓躲进他怀中，像那一夜一样，好温柔，也好熟悉。

    他们什麽话也没有，彷佛把所有话都融在拥抱里面。良久，顾琦蔓推开他，朝着自己家走去。

    她没有回头，不敢回头。周旭川给过她温暖，对她来说，是个意义挺深的人。

    周旭川离开之後，顾琦蔓再没有听过他的消息。

    周旭川嫌她纹身那次，他们说好，他要给她刺青，一个他设计的，有意义和新意的刺青。

    可惜周旭川最後逃跑了，一句道歉解释都没有，想来他觉得不需要。

    铁石心肠的明明是周旭川。

    离开的还有陈景南，顾琦蔓也是没有他的一点消息。

    她确信不是自己吓跑他的，她都说了不会缠着他，他应该相信。

    结果他跑了，留给她一件来不及还的外套。她实在想不透他的意思。

    或许连意思都没有，陈景南那麽傻，不会耍心机。

    他们都走了，徒留顾琦蔓一个在这座城市，像遗留下来的历史古迹，见证时间变化，物是人非。

    顾琦蔓想了很久，如果再见周旭川，他不仅仅要把客请回来，还要提醒他答应的刺青。要是他忘了，她肯定不放过他。

    如果再见陈景南，那她要先把他的外套洗乾净，再穿回身上，沾染自己的味道去找他。

    她会还给他，然後告诉他，他外套上有她的味道，她很想他，曾经。

    现在她只想跟他做老同学，也是她这辈子唯一的一个，如果有机会。

    过客匆匆，但愿再见。

    我们，不如不见。

    全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