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番外1

    2013.04.06

    风里刀上辈子在江湖上被人尊称一句“风哥”，被西厂提督说过一句“獐头鼠目不伦不类”，隔了五百多年重新投胎，真正叫做回炉重造——除了身份从哥变成了弟之外，西厂提督也没再人参公鸡过他。

    没错，雨化田可不傻，对于这个凭白无故多出来的表弟，要么直接拿出西厂的作派一劳永逸搞死他，否则光是嘴上说两句闲话，实在没有什么用处，况且这一世莫名其妙成了一家人，有些话若是出了口，家长的面子上总讲不过去。

    雨化田那边按兵不动，这边风里刀却不那么想，当年地宫里被吓得惨了，总觉得雨督主看自己的眼神有股说不出的阴恻恻的感觉，生怕哪天就有冰冷的匕首贴着自己的下巴，就连拽着青梅竹马的顾少棠的时候，小手总免不了抖上几抖，特别小白兔的感觉。

    那一年，雨化田七岁，风里刀五岁。

    俩小孩脑子里光有“就是要臭死你”和“一个都不是我的对手”的印象。

    过了几年风里刀开窍了，含沙射影指桑骂槐地试探过几回，却不想雨化田人前人后一个态度，似乎已不再计较上一辈子的事情，空气里也貌似真有了点表兄弟间的手足情分飘飘荡荡着。

    带着葵花籽的香气。

    风里刀剥了一碟瓜子递给雨化田，雨化田瞥了他一眼，视线落在他手上。

    风里刀忙不迭伸出双手，表示有好好洗手，外加消毒。

    雨化田不出声，也没真动手去捏瓜子仁，只是叫了家里的保姆过来，说去磨碎了做点心，算是领了风里刀的情。

    风里刀又惊又喜，没想到用一碟瓜子仁能化解龙门的恩怨，当晚和顾少棠吃大排档的时候连连表示：

    “其实雨化田他人真不错，又有能力又长得帅，能跟他做兄弟挺好的。”

    顾少棠抹了一把手上的油，狠狠拍了他后脑勺一记，骂他拐弯抹角夸奖自己的皮相。

    心底却是有些吃味，又有些担忧。

    不知道这一碟瓜子仁究竟是谁收买了谁。

    那一年，雨化田和卜仓舟，一个高三，一个高一。

    再往后就更没什么稀奇的了，大家族的少爷海外留学归来继承家业，国内的表弟虽然风流倜傥收不住玩性，但也能帮忙打打下手，加上有过五百多年前一场纠葛，有些事倒要比父母亲人来得更加贴心，许多暗地里的私活还多要靠他卜仓舟出面。

    这其中就包括找人。

    找得对象不外乎是当年大明的那些故人，故人中皇上贵妃原本就是雨家和卜家的知交，算是从小看着俩兄弟长大。紧接着是东厂掌印万喻楼，犹记第一次在家宴上见着老人家的时候，人万督主还大大方方地给雨督主和风里刀包了厚厚两个红包。

    风里刀不认识万督主，但看雨表哥压着火不能发出来的样子，也跟着缩手缩脚着实安份了一个晚上。

    无形间略有些明白了当年满朝的文武对上西厂厂公时是个什么样的感受。

    之后陆陆续续又找到了素慧容、方建宗，以及可以忽略不计的赵怀安和常小文，而寻人过程中风里刀立下的最大功劳是在旅途中阴差阳错遇上了同是游客的谭鲁子。讲起这事风里刀到了今天仍有些心有余悸，西厂二档头当时看见他时，一张白净面孔上的表情变换可谓是精彩纷呈，变完脸后一抬手，差点就把风里刀从山崖上给推了下去，以至于风里刀现在每每遇上这位二档头，总要绕着走路。

    找到谭鲁子后寻人的事进行地越来越顺利，另一位西厂档头以及几个校官也渐渐聚集到了西厂掌印的身边，旧时的尊卑仍在，雨化田威严，手下人恭敬，但终归是被故人重逢的喜悦冲淡了几分，众人间的相处模式竟比成化朝时和谐不少。

    说是和谐也少不了古怪精灵的素慧容在其中周旋。当初的细作这辈子遂愿投了个好人家，白富美的出身却养得十分可爱一点都不娇纵，不多久就与风里刀等龙门众以及当年并不相熟的西厂众混得熟捻，还恰到好处地拉拢了双方的关系。

    雨化田对双方的往来不予置评。

    当时的他已是二十晚几的年纪，行为处事越发有当年提督西厂时的架势，手下人也好，江湖人也好，雨督主就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

    这不放在心上的名单里，怕是连皇上贵妃都要占个半席之地。

    风里刀作为他表弟与他认识了二十几年，对这一点看得比谁都要清楚，酒后糊话时都会对顾少棠说：

    “我表哥他啊，”他醉得口齿含糊，思路却是清晰，“少棠你说，如果把我们这些旧人全拿去祭天可以换回那个马进良，雨化田会不会把我们全杀了？”

    顾少棠那会也喝了不少，听他这样问话免不了又是后脑勺上一个爆栗，最后冷哼一声：

    “杀了我们？就凭现在的他？我们可是人多！”

    话一出口，顿时一阵沉默。

    人多有用吗？

    雨化田坐在办公室的靠椅上，双手交握放在膝上，微微抬着头。

    钱，人手，什么都不缺。

    那要找的人呢？

    对上西厂掌印的风里刀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