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9、看开

    郑婉丽入了庆王府之后，皇后又召见了许姝一次，郑四夫人万分不放心，可是又捱不过皇后娘娘的命令，千叮咛万嘱咐的送许姝进了宫。

    大概是没有对皇子的执念支撑着了，也就失去了动力，皇后娘娘整个人越发显得老态起来了，人也似乎惫怠了许多，甚至连鬓角的白发都已经丝毫不加以掩饰和遮盖了，只是精神状态却还不错，似乎已经缓过神来了，除了懈懒，已经没有之前的狂乱。

    “你来了！”皇后虚指了一下身边的位置，示意许姝坐下说话，“自从上次皇上开了那样的口，本宫便不敢再叫你进宫来说话了，怕皇上又改了主意，依旧惦记着你，唯恐连累了你，如今丽姐儿入了庆王府，尘埃落定了，本宫才敢再召见你！”

    没有了生育的可能，失去了拥有嫡皇子的可能，皇后在皇上眼里也就失去了价值，弃之如敝履也不过是如今皇上对皇后的态度了！如今皇后的状态仿佛又回到了当初淑妃在后宫里一手遮天的时候，蛰伏，谨慎，生怕因为自己的一丁点儿举动就带来超出自己控制范围内的后果，所以谨慎的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宁愿不动，也不肯轻举妄动。

    “娘娘近来可好？”许姝看了一眼皇后脚边的矮凳上还放着一个绣框，看那样式，似乎是小孩儿的肚兜，看来皇后是要亲手给小公主做衣裳了，如今皇后的寄托也唯有公主了。

    皇后落寞一笑，目光看向窗外的院子，庭院深深，春来时节，满院子的花木都透出生机勃勃的绿意来，和屋内的死气沉沉形成鲜明的对比，“你看这坤宁宫上下还有人气吗？冷清的连只鸟儿蝴儿都不来了，你说本宫好不好？”

    “娘娘……”

    皇后收回了目光，“这样没什么不好的！本宫也不是第一天体会这样的日子了，早就已经过了十几年这样的日子了，日复一日，看着这院子里的叶子绿了，花儿开了，花儿落了，叶子黄了，雪落了一地，又化成一滩水流走，本宫都已经习惯了，也该继续习惯着，习惯继续这样日复一日的寂寥……”

    可是这世上怕的不是从来没有拥有过，而是拥有过了却又失去了，而这一失去就是永远，永远也不可能再得到了！这样的落差和认知即便是见惯了荣辱，历经了变数的皇后也没有办法心平气和的接受，可是不接受也得接受，唯有用更大的心力去遮盖真实的心境。

    “再说了，本宫还有公主呢！”皇后笑着看了一眼一旁的绣样，“从前本宫一心扑在求得皇子上，忽略了公主，连公主会走路了都没有留意到，连公主会叫‘母后’了也不知道！”

    “今日怎么不见公主？”以前许姝进宫的时候，每次都会听到偏殿里有孩童嬉闹的声音，可是今天来并没有听见。

    “今日太皇太后在慈宁宫宴客，庆王不得进宫，太皇太后就要公主去，所以奶娘领着公主去了！”虽然邓家和郑家不睦，太皇太后和皇后也不甚和睦，可是公主毕竟也是皇上的血脉，太皇太后也还是会疼爱公主几分。

    “太皇太后今日有客呀！”许姝想起了今日进宫时在宫门口看到的那辆马车，就如同郑四夫人那日看到的一样，看来邓雅容说的是真的了，黄家是真的得罪了邓家，所以太皇太后要扶持别人了。

    “是呀！有客！世人只看到了这深宫里赋予的荣华富贵，却看不到宫墙深严，葬送了多少女子的青春年华了，所以仍然有人削尖了脑袋往里钻呀！”皇后半是讽刺，半是无奈的笑了笑，“对了，今天屋子里的熏香你觉得怎样？”

    “很是熟悉！”许姝笑道，这香味儿她太熟悉不过了，这就是前几天郑婉丽从她那儿拿过去的香，想来郑婉丽是果真以自己的名义送给了皇后，而皇后显然也认出来了，所以才放心的拿来用的。

    “庆王府让人送来的，说是郑侧妃亲手所制的！盒子精致无比，是上好的黄花梨木雕刻的，上面嵌着的宝石珠子比你今儿这一整套的头面都多！”

    皇后轻蔑的一哂，“本宫一打开盒子就发现里面的香和上次送来的简直是天壤之别，再一嗅就闻出来是你的手艺了！”制香讲究心静，郑婉丽急功近利，静不下心来，自然制不出好的香来了。

    “也亏得她还有些自知之明，没有亲自送过来，当着本宫的面儿，她也不好意思青口白牙的胡说！”

    “那可是欺君之罪，郑侧妃怎敢呢？”

    “本宫不太喜欢那个孩子，她有心机，却为人不正派，可是郑家的未来现在却寄托在她的身上！”皇后只觉得万分讽刺，讽刺的不是郑家的未来现在落在了郑婉丽身上，而是明明是庆王的存在才让郑家始终屈居于邓家之下，可是现在郑家却不得不依靠着庆王，而且别无选择。

    郑家没有选择，皇后也没有选择，明知道皇上是为了庆王，才要郑家的女儿委身给庆王做妾的，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郑家除了选择依附庆王也没有别的选择，不仅是郑家没得选择，谁都没得选，皇上就庆王一个皇子，假以时日，所有的一切都会是庆王的，与其到时候尘埃落定了再被迫去选择，还不如抢在人前占个先机。

    “皇权更替，多少人家没落了，多少人家又飞黄腾达了，郑家要想不被别的人家取代，唯有顺应天意呀！何为天意？皇上的旨意就是天意呀！”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这些日子本宫想了很多，本宫不能有一位皇子大概也是天命了，本宫不想逆天行事，既然是命中注定的事，那本宫就要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娘娘能想开那是再好不过了！”许姝缓缓舒了一口气，皇后的希望是她给的，失望也是她给的，皇后能看开，她也少一些负疚了。

    “既然看开了，本宫也要为郑家，为本宫自己做点儿事了！”皇后一拂裙裾，站起身来，“春光大好，你陪本宫去御花园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