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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他心中的骇浪惊涛,自然不是因为刚才街上的厮杀。生死瞬间,刀头舔血,江湖中人谁不是这样的日子,金大舟常常不觉得自己的性命,是一条性命。或许他在三十三岁那年就已经死了吧?只余下一副躯壳浑浑噩噩在这世上,心里头只有个报师门血海深仇的念头,至于埋在心底的那道倩影,是真的埋起来了吧,从来没想过,从来没有,不敢想,也不配去想。二十余年前关于秦明月的过往,在金大舟的生命里,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被他“忘记”得干干净净,真的曾经有过吗?金大舟一座山似的身躯轰然跪倒,他的眼中,落下一点点的泪,他就这样跪行至秦明月的屋前,千言万语不知如何开口。不知如何开口,唯有泪眼迷蒙。金大舟任由两行浊泪扑簌簌留下,沾湿了衣襟,沾湿了风,沾湿了屋前台阶上的青苔,也沾湿了干涸了多年的心。当紫衣的影子再次打开屋门的时候,一弯斜月已经挂在柳梢头,一点冷幽幽的光,折射了金大舟的泪,映照着秦明月的面颊,寒意凛然。是的,金大舟仍旧在淌着泪,他自己也止不住,也并不想止住,好容易畅快哭了一场,仿佛就开了闸,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倾泻了出来。紫衣的秦明月弯下腰来,她细弱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金大舟面颊上,被萧央踢中的地方,那里肿起的大片瘀伤已经开始发紫发青,看着骇人。“你不痛吗?”是梦吗?时隔二十一年,竟然可以梦得如此真实?当年那软软糯糯的声音,轻轻地,小心地,关切地,心痛地,又有些犹豫地问。问:“师兄,你不痛吗?”可叹:而今沧桑满面,如何相忆当年?记那匆匆岁月,无非儿女情仇。第37章明泉冷金大舟握住了秦明月纤细的手,他的嘴唇哆哆嗦嗦,半晌开口:“明月,这么多年,过得可好?”“还好。”秦明月清冷的声音早已经不复当年的软糯,但响在金大舟心头,依然撩起阵阵战栗。“你一直都恨我吧?今日又何必救我?”“我自然是恨过你,恨你与萧家大公子的结交,倘若不是如此,如此引狼入室……”秦明月的眼眸里烟雾弥漫,看不清一丝情绪,“可当我知道,你用着含藏心经的功夫,却在为师门报仇的时候,我就不恨你了,师兄。”是啊,师门的血海深仇,不能不报,唯有报仇才是支撑金大舟活下去的信念,他握着秦明月的手,不再多问什么,虽然他很想知道当年的秦明月是如何活下来的,他也很想知道秦明月不恨是不是就代表了原谅,可是他不敢问,生怕哪一句话触碰了尘封在当年的禁忌。是的,当年他虽是无意,甚至萧家的大公子也是无意,只是谁能料到,就是在这无意之间,都做了刘旌宇的棋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被人戏弄到家破人亡的凄惨境地。“让我来报仇,明月,你等我为师傅报仇。”金大舟郑重承诺,他此刻,是拿了性命在承诺,他的命终于有了归处,完完全全托付在秦明月的手中。“好!我等你,为父亲报仇!”秦明月氤氲的眼眸里,仍没有什么情绪,看不出悲喜。两人在月色下沉默,想要报仇,哪里是说着一般容易?巍山上下数千人的血债,拿什么来偿还?刘氏的江山天下!乱了他的朝堂,血洗了他的江山,让他的儿孙去自相残杀!刘旌宇!你死后有知,当看见: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且看,你的天下,一如当年的武林盟!……被人算计着江山的刘旭,日日都仿佛被架在火上烤,烤得久了,心中自然焦躁烦恼,乃至于喝茶都感到喉头生涩。再回头看看寸步不离的卫巍,更觉心头无名火起,燃烧到头昏脑涨。批阅奏章,倒有不少肱骨之臣看出了而今的局势紧张,用人之际迫在眉睫,都不再一味弹劾萧央,反而十之八九纸上谈兵之辈,高谈阔论、喋喋不休……卫公公看刘旭烦恼,只觉得感同身受,宣召御医,诊脉后不过反复几句:太阳不长,心气内洞……倒是宫外的兰亭听闻,入宫诊治罢,开了个有趣的方子:当归半钱,川芎半钱,白芍半钱,川黄柏(蜜水炒)半钱,生知母半钱,怀熟地黄一钱,天花粉一钱,生甘草半钱,元参半钱,白桔梗(去芦)一钱,明泉水煎服,一天一付,早晚各服一次。方子上其他东西全都属平常,唯有明泉水需到月华城外去取。关于刘旭的饮食起居,卫公公素来上心,他搭眼一瞧,问:“兰神医,不知明泉水有何说处?”兰亭不耐与阉人多话,自顾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向着何俊仁吩咐:“解释与他听。”何俊仁略做思索,道:“月华城中之水,多三阴属寒,宫中多五更时取萦回井之水,寒魄初生,虽煎药时分用阳火迫其寒,相克不若相生,药性不平。明泉水在星宿山脚下,火枫林畔,壤内有地火,泉自壤下生,水伴火生,性温和,煎药时候与阳火相携,与药性相辅,不伤人之根本。”一番话详细解释罢,卫公公只觉得每个字眼都陌生得紧,但归根结底“明泉水”煎药对皇上身子好的意思算是领会明白,他巴巴吩咐小太监赶紧前去取水,想了想,又自言自语道:“而今城中十分不太平,谁也不知道城外如何,何况水乃入口之物,要万万小心,你们吩咐备车,咱家要亲自去取。”卫公公年龄已经不小,行动起来却十分利落,一阵风似的像刘旭告了假,急匆匆奔城外而去。刘旭去了碍眼的人,心中畅快,不用汤药先好了三分,惊得满屋子侍候的奴才纷纷暗自称赞:神医果然是神医!待兰亭告辞,刘旭又吩咐何俊仁将宫中生筋益骨的药材补品捡好的取来,托兰亭带给萧央。兰亭替萧央致谢,施施然离了皇宫,往升平大将军府而去。方行出了二里路,只见观棋骑了一匹快马,向着皇宫方向行来。远远望见兰亭的马车,观棋如兔子一样窜上前,下马掀开帘子,急切道:“可巧神医出了宫门,我家三公子今日喝了药,却如疯了一般红了眼眸,咬牙嘶吼。小的们看见情形不对,慌忙报了老爷知道。老爷正给三公子运功……”红了眼睛嘶吼,这哪里是服药该有的症状?分明像是练功走火入魔的模样,兰亭惊诧,跳下马车,劈手抢过观棋手中的缰绳,上马就甩了鞭子,绝尘而去。云起居院子外,惶惶然站了不少下人,却都不敢往内去看。院子里,隐隐的嘶吼声仍不断传来,萧央身上的暴怒如兽,早已压抑不住,幸而萧诚早早吩咐人拿了精钢的铁索,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