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内人
第20章 谢幽浮拒绝慕光等的时候非常坚决,似乎没有任何可商榷的余地。真正离开家园,来到大世界面对慕光等口中所谓“世界的真相”时,她还是执行了慕光等的计划,主动向颂也要求了婚约。 ——她不能接受慕光等任何方式的道德绑架,但是,她的道德会自我绑架。 对力所不能及的事情,谢幽浮不会存有任何愧疚。如一开始的计划,就是一张一张扫图去救人,沿着顺序来。幸运活到被拯救那一天的人,是他们运气好,不幸在谢幽浮扫图过程中就死去的人,那是他们运气不好。谢幽浮只会怪罪光明教作恶,绝不会愧疚是自己去晚了一步、没能救下所有人。 慕光等提供了一个进阶方案。 这个方案一旦成功就能救下更多的人,失败也不会耽误扫图,唯一的代价,是她有可能会身陷其中,付出比较复杂的情绪价值。 谢幽浮做了取舍。 和人命相比,那点有可能造成也可能没事的情绪伤害,微不足道。 她选择执行慕光等的方案。 谢幽浮并非不能接受建议,她很有自知之明,热衷收集方案、集思广益,一旦发现更好的解决方式,她完全不会固执己见,但是,她不能接受慕光等毫不掩饰地cao控。 换句话说,慕光等可以提供方案。用不用,怎么用,则必须由她说了算。 慕光等不能替她做主。 想起去仓库里取材料都要事先给自己提交报告请求审批的宁见素,谢幽浮再次感慨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限速哥做什么事都很有分寸,很少让她觉得为难。小等就有点过于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谢幽浮坐在赦罪高塔的顶层谒见厅内,喝着甜甜的茶水,抬头打量自己的“内人”。 颂也刚刚去接受了治疗,换了身干净的礼服,在四个白袍小童的簇拥下走了进来,将至席前,四个小童停在鱼型座灯前,颂也则脱掉了缀着珍珠的鞋子,仅着白袜,独自走上谒见用的拜台。 他很显然是在履行某种仪式,步幅精确到每一厘米,行走时也带着独特的节奏韵律。 看着他依然苍白的脸色,想起他被银龙踩在爪下的凄恻温顺,谢幽浮难得施舍了几分恻隐之心,没有出声打断阻止——颂也有自己的信仰。对他来说,婚约是神圣的。 颂也走到谒见之处,屈膝下拜,俯首念了一段祷词,听着是赞颂光明的意思。 就在此时,停在鱼灯前的四个小童突然伸手,揭开了灯罩。里边光灿灿的居然不是灯芯,而是流光溢彩的四件道具。小童直接将鱼灯捧在手里,就像是四样托盘,鱼贯而上。 为首的小童站在颂也左侧,躬身举手,让谢幽浮看托盘里的东西。 那是一只流光溢彩的水晶碗,非常漂亮。 跪在地上的颂也解释道:“这是我出生之时,父亲、母亲与教主三位陛下,共同赐予我的饭碗。它代表我在教门的食禄与供奉。从今以后,皆归于妻主。” 不等谢幽浮表态——他很显然是担心谢幽浮不肯接受,或是说出其他话来——捧着水晶碗的小童就结束了这项仪式,恭敬迅速地退到一边,毫无存在感地躲在了阴影之中。 第二名小童紧跟着上来,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姿势动作,躬身敬献。 托盘上是一根收拢的甩棍。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同样流溢着光彩。 颂也再次解释道:“这是我三岁受诫时,父亲所赐的诫具。十二岁自立高塔时,封印于此。它原本应该在我迎娶妻室、教养子嗣时再度启封,现在我以妻主为家,妻主以我为室,此诫具上呈妻主,从此以后,我便接受妻主管束训诫。” 谢幽浮看着那根甩棍,心想,你爹也是够虎,三岁小娃拿甩棍揍?不怕一棍子抽死? 颂也见她目光落处,解释说:“呈献诫具只代表我承认妻主对我的权力。您可以用任何您希望的方式惩戒我,不必拘束于这件诫具。” 谢幽浮觉得这种对话有点怪。 颂也默认她会记仇,会报复,马上对她解释阐述她的权力。 这其实是一种反向的约束。他是在不动声色地强调:在赋予你的权力范围之内,你才可以肆意施为。权力之外的东西,你就不能去碰。我可以被你用任何手段虐待报复,这份权力是我“承认”的。 ——不承认的呢? 谢幽浮没有拆穿这一点。 总得有来有往才能“和谈”,慕光等的计划是入教窃权,首先得承认“教”的存在。 见谢幽浮点头,颂也才示意第二名小童离开。 第三名小童紧跟着上来,托盘里放的是一个金属质地类似面罩的东西。 颂也低头解释说:“这是我成年时教门所赠的闭口戒,原本应该在我成婚时赠予妻室。它代表服侍人的顺从与忠诚。此闭口戒上呈妻主,从此以后,我将永远服从妻主,绝不唠叨顶撞。” 你们光明教真会玩。 谢幽浮觉得自己的小黄文又有了新素材。 第四名小童上来时,颂也明显紧张,连一贯没有内容的眼神都影影绰绰带了点紧绷。 托盘里是一本白玉封面的经典。 谢幽浮不认识封皮上的字。 颂也沉默了片刻,才轻而镇定地说道:“这是光明圣经。代表我在教门的信仰与权力。今日上呈妻主,从此以后,妻主将得到我的尊号,成为光明教的殿下。” 要得到它,首先得承认它。 这是在提醒谢幽浮,和谈的基础条件,是她必须要入教,承认光明教的合法性。 “我不识字。”谢幽浮说。 颂也脸色有点不好。 谢幽浮解释说:“我不认识你们的字。这不是推脱,真的不认识。没有善言指环,我都听不懂你说话,这个你也是知道的吧?经典我会读的——找个人读给我听。” 为了表示诚意,她第一次站了起来,去拿托盘里的那本道具书。 很离谱的是,她的手才刚刚碰到那本书,游戏界面就自动弹了出来,询问:是否阅读《光明圣经》系列书籍? 谢幽浮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点了个确定。 刷刷刷刷…… 一本书开出来满屏的新技能,刷刷刷往谢幽浮的新技能栏里飞。 谢幽浮:“……” 宏孩儿不会研究新技能! 算了。 平砍都能秒人,什么技能都不重要。 谢幽浮重新坐了回去,问道:“你这完事了没有?我要的人呢?” 颂也跪在地上沉默片刻,朝门口待命的侍者点了点头。四个白袍小童都悄悄地退了出去。 过了片刻,门口来了七八个人,大部分都守在门外,只有一个白袍神职走了进来。这人身形削瘦圆脸长眉,眼皮微短,长得非常有特色。谢幽浮一眼就认出来了,他是半天之前在赦罪地堡围攻过自己的神职之一——这人还挺灵活,仗着走位翻出了她的技能范围,她花了点力气才把人控住。 这人走进谒见厅之后,抬头看见谢幽浮与颂也各自所在的位置,在拜谒台的西边跪下。 “卑下信,拜见殿下。”他磕头的对象不是颂也,而是坐在主位上的谢幽浮。 颂也从旁介绍说:“他就是执行我的命令、冒犯了妻主的罪人。任凭妻主处置。” 所有人都听出来了,颂也想保人。 在赦罪地堡时,谢幽浮询问是谁脱了她的衣服,颂也就坚持说是他的命令,绝不肯交出具体的执行人。他也承诺过,只要谢幽浮答应他的条件进行和解,他会把这个人交给谢幽浮。 现在他如约把人交了出来,又再次向谢幽浮强调,这人只是奉命行事。 总要有人对此负责。要么是执行者,要么是决策者。 跪在拜谒台侧的神职信开始抢答:“请殿下降罪。” 谢幽浮不耐地瞪向颂也:“我要的是刚刚被你杀死的两个人,尸体马上给我带来!这时候不要跟我弄小动作,不要得罪我。” 颂也一贯空白无事的眼中难得多了一分错愕,吩咐道:“把妻主要的尸体抬上来。” 他垂在腰间的手,做了个暗暗的手势。 跪在拜谒台旁侧的神职信就小心翼翼、悄无声息地弯腰趴着,一步步退了出去。 谢幽浮哪可能看不见这么大个人,但她地堡受辱这口气刚才已经在颂也身上出过了,当众扒了颂也的衣服,用龙爪子羞辱过他一回,并没有不依不饶一个个收拾报复的打算。她默许了神职信离开。 直到神职信偷出了大门,门口簇拥着的七八个白袍子都看着颂也的手势退下,谢幽浮才问:“你把你的尊号让给我,他们也都尊称我为殿下,你呢?” 颂也对此倒是毫无所觉,平静地解释:“我的身份依从于妻主。妻主敬重我,准许我做正室,我也能得到‘殿下’的尊号,妻主轻贱我,以我为侧、为奴,我就不再是殿下了。” 谢幽浮好奇地问:“那我也可以娶其他的人做正室,给他‘殿下’的尊号?” 颂也点头:“是。” 谢幽浮嘲笑道:“但我猜,你的父亲母亲不会准许。” 颂也说:“从教法上说,父宗母圣不能干涉妻主的婚姻。情感上来说,他们很可能会动用影响力阻止妻主行事。妻主不必过于在意。一来妻主战力可以抵得过父母亲的影响力。二来我承诺过永远服从您,不管您想以谁为正室,我都会服从您的决定,全力促成此事。” 谢幽浮问道:“你承诺过只要我接受和你的婚约,我可以遵照光明教的教法和规矩,对你做任何事——以此报复你对我的羞辱。我甚至可以送你去见神。你现在是在努力证明自己的价值,试图让我把你的小命留下来?” 她这番话说得极其残酷,颂也却没有丝毫动容:“妻主,您的手不会沾血。” 谢幽浮不禁好奇:“你是在挑衅我?” 颂也伏首磕头,不再说话。 谢幽浮把手边的甜茶又喝了一口,凉下来的茶反而更清冽,味道很不错。 等待小片刻,两具中立人士的尸体就被抬了上来。让谢幽浮觉得很意外的是,这两人看上去既不是魔法师,也不是被抓来杀良冒功的无辜平民,他们是两具陈尸。 谢幽浮没多少法医知识,看不出尸体的具体情况,但是,她知道这两具尸体肯定不是刚刚死亡,且多半经历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处理,更类似于博物馆里介绍过的千年湿尸状态。 谢幽浮回头去看颂也,指了指那两具尸体:“你刚才处决的对象就是这?它们刚才还活着?” 颂也犹豫了片刻才开口:“是。” 谢幽浮选中了这两具湿尸,显示的ID是乱码。她对人类有恻隐之心,小动物也还好,这种明显是尸体的生物她就有点毛骨悚然,很难把它当做同类对待。这玩意儿复活了会是什么登西?僵尸? “为什么处决它们?”谢幽浮换了种问法。 颂也再次犹豫:“妻主,这是教门事务。您入教实职之后,我才能向您汇报这方面情况。” 谢幽浮看着他一板一眼的模样,不禁失笑:“不是永远都不跟我顶嘴吗?永远服从吗?就说着玩?” 颂也二话不说一个头磕下去,抬头就吩咐:“请诫具。” 谢幽浮眨眨眼。 刚才离开的四个白袍小童应声而至,一人手里捧着托盘,托盘里放着才给谢幽浮看过的甩棍,两人上前站在颂也身边,把他身上的晴空色礼服褪了下来,交给尾随而至的最后一人。这两人再度回到拜谒台上,剥下颂也身上最后一层内衬,裸露出上身,一左一右拉扯住颂也的手臂,让颂也处于双臂大开、无法躲避的状态。 捧着托盘的白袍小童跪在谢幽浮身前,将那根甩棍举过头顶,请谢幽浮取用。 谢幽浮很受冲击。 这尼玛在性癖上疯狂跳舞啊! 颂也成熟英俊且健康,不考虑他的可恶之处,以他做主角的这件事就非常涩涩,考虑到他的可恶之处,好像就更加没有“不可不行不能够”的顾虑了。 然而,不管谢幽浮的小腹如何酸胀,她也知道,为了一句话就体罚颂也是不公正的。 她总是会在欲望前狠刹一脚。 “我不用这个。”谢幽浮觉得用甩棍打孩子就很变态,玩情趣就更加不可能用这种凶器了。 嗯? 玩情趣? ……我想跟他玩情趣吗?我已经有过这种想法了吗? 应该……不大行叭? 也不是随便谁都可以的。 颂也不行。 正琢磨分析自己的想法时,捧着托盘的白袍小童似是吸了吸鼻子,带出一点哭腔,谢幽浮才循声去看他到底怎么了,那小童已经手握甩棍,啪地将棍子摔了出来,总共五节长的棍子,轻却坚固,第一下摔出棍子,第二下就抽在了颂也的左肋下,第三下反手抽在颂也右肋下。 颂也跪在地上,胳膊被小童死死扣住,腰肋处没有任何防护,受力处很快泛起深红色瘀痕。 他的目光落在手持甩棍的小童脸上。 那小童谢幽浮是有印象的,当时跑地堡里送善言指环的就是他,他还跟谢幽浮说过几句话,呜呜哭着求谢幽浮千万不要伤害他的主人。 现在这小童又是要哭出来的可怜样儿,再次挥动甩棍,狠狠砸在了颂也的左肋。 谢幽浮听见一个很牙痒的声音。 颂也受力时微微躬身,胳膊上筋rou纠结——肋骨断了。 谢幽浮猛地惊醒过来。这不是玩情趣,这是真正的体罚。是符合光明教教法的家暴。 但是。 她不能随意喊停。 颂也已经用裁决之咒确认她不会杀人,没有杀戮之心。她是用“活着有时候比死更可怕”的威胁给自己不能杀戮的“软弱”挽了个尊,一旦被颂也得知她是这样的心慈手软见不得任何人受苦,她手里的筹码就更少了,不利于谈判。 ——他突然让小童用甩棍抽打自己的双肋,极大可能是对谢幽浮的试探。 他在摸底。 又是那样让人牙根痒痒浑身难受的声响。 白袍小童反着手使劲儿,甩棍抽击在颂也的右肋之上,那里的骨头也断了一根。 谢幽浮很明确地注意到,颂也是低着头忍耐着体罚,无暇他顾。但是,站在最后捧着他大礼服的白袍小童却悄悄地看着自己的脸色——他就是在观察自己的反应。 拿着甩棍的小童满脸哭唧唧,棍子却再一次甩向颂也的左肋。 肋骨已经断了。 这棍子对着断茬再来一下,那倒霉的肋骨会不会直接烂成渣渣? 谢幽浮简直不敢想:“够了。”不止出声喝止,她还伸手拽住了小童挥舞甩棍的胳膊,确保颂也肋下的断骨一定不会承受二次伤害。 那小童马上就收起甩棍,卡卡卡卡五节棍子缩回一节长,还藏在自己怀里不肯给谢幽浮。 “殿下恕罪。殿下饶了主人吧。”小童哀求的声音都是湿的,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另外两个小童还拉扯着颂也的胳膊,让他保持着直身跪着、双臂大开的姿态。事实上,人的双肋受到重创,身体会自觉蜷缩以自保,颂也的身体也有些坍缩,被小童拉扯着,他自己也在勉强和本能抗争,尽量让身体保持受罚的姿态。 谢幽浮不知道对谁有了些怒气,悻悻地骂:“放开他。” 两个白袍小童都带了点惊恐,却没有马上服从谢幽浮的命令,而是望向颂也,请示他的指示。 颂也微不可闻地点了点头,两个小童才松开了拉扯着他胳膊的手,失去拉扯的颂也也在同时失去了支撑,不得不调整好膝盖的位置和着力点才勉强跪稳。他尽量不惊动地吸了一口气,将失去支撑的双手举起来抱在脑后,继续维持双肋没有防护的状态。 谢幽浮愣了一瞬,就听见颂也吩咐跪在她面前哀求的小童:“漾。” 叫“漾”的小童死死捂着藏在怀里的甩棍,哭得两只眼睛湿漉漉的,不断摇头:“不,不。” 谢幽浮不看他们主仆二人怎么演戏,她只关心自己真实看见的一切。颂也断了骨头的双肋都疯狂地肿了起来,应该有骨头的地方却塌陷了下去,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很病态的怪异中—— 谢幽浮很少见人受伤。 小瞎子算是让她开了眼界,但,她也不会见过了小瞎子的伤势,就认为颂也如今伤得不重。 颂也在地堡时就被她用骑士枪猛捶了一顿,浑身上下骨头断了有几根,光明教应该是有治疗的法术,二人再见之时,颂也的伤势就恢复了一些,看上去平头正脸的,没多少病容。随后他又被谢幽浮驭使的银龙虐了一回,伤得比较严重的地方是肠道。 白袍小童能用甩棍把颂也打断两根肋骨就让谢幽浮很震惊,这明显体腔都有点变形了。 她用手虚虚地在颂也的伤处上方摸了摸,并未真实接触。 ——颂也伤处附近的肌rou都缩了起来。 他在害怕。 或者说,他担心谢幽浮会真的上手,捏他的伤处。 当他发现谢幽浮的手指并未戳实在肌肤上,他是误会了谢幽浮的动作,第一时间就低头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规避您的碰触与惩戒。许多年没有接受过体罚,我生疏了。” 谢幽浮下意识就想问“许多年是多少年”,“许多年前为什么会接受体罚”,“赐你诫具的裁决教宗对你是不是很严厉”……话到嘴边,她都生生忍住了。 她不能对颂也的过去好奇。 她不能过多地了解颂也,不能和颂也做朋友,不能和颂也产生任何正面的感情。 “不用这么辛苦疼痛的试探我。我对这方面的刑罚不大在行,也不太能欣赏。”谢幽浮用手轻轻抚摸他的伤处,感觉他到脊背上有鸡皮疙瘩慢慢地爬了起来,指尖顺着他的脊柱往下,抠了抠他系得稳稳当当的腰带,“你知道我喜欢怎么惩罚。” 总而言之,她不能认输。 颂也看上去也不怎么害怕,脸色却变得非常苍白,微微启唇,又低垂下眼睑,露出顺从之色。 漾在此时爬了过来,仓促举起一直被他藏着的甩棍,见谢幽浮不接,他直接把甩棍倏地抖直,备得完完整整捧给谢幽浮:“殿下,您用这个,这个……” 谢幽浮烦死了这个哭唧唧的小孩儿,一把将他推开:“就你事多,有你什么事?” 漾被吓住了。 颂也几乎是在同时松手解了自己系得一丝不苟的腰带,麻溜地脱掉了下身所有遮挡,他将脱下的衣物推到一边时,谢幽浮就看见了衣料中隐隐约约的血色。 ——他在礼服底下把腰带扎得那么严实,就是因为他不想再脱裤子。 ——龙爪给肠道造成的伤害过于严重,一时半会儿无法愈合。 颂也一直在避免接受这方面的惩罚,但是,谢幽浮对漾不耐烦训斥的时候,他没有一点儿犹豫,迅速脱掉了裤子,打算以此支开谢幽浮的注意力,让谢幽浮无暇无心去责罚漾。 这和谢幽浮想象中的“反派”略微不同。 颂也一直都在竭尽全力保全他的下属,他想保护神职信,他也想保护小侍漾。 “我有一些相关的器具,但因为一直以来都没有准备婚配,东西备得不齐全。这就取来上呈妻主过目。”颂也趴伏在拜谒台上,小心翼翼地请示,“妻主,可否让年幼服侍暂且回避?” 就光明教这么黄暴的层级构成,应该是不存在什么少儿不宜的顾虑。 颂也就是想把触怒了谢幽浮的漾撤下去,以此保全。 谢幽浮点了点头:“下去吧。” 颂也叮嘱道:“让人把我房里的yin器拿过来。你们就不必上来了。” 谢幽浮觉得自己也没怎么样吧,一句话就把漾吓得魂不附体,一边听话点头一边哭唧唧的跟着其余三个白袍小童退了下去。他也算有良心,顺手把那根甩棍收了起来,一起带走了。 颂也伏在地上轻声安抚:“请妻主稍等片刻。” 谢幽浮问道:“肋骨断了不疼吗?你还能动?” 颂也答道:“不能回答妻主的问询,对妻主的垂问设立条件、挑剔限制,对妻主顶嘴不恭,以此过犯,领受疼痛是应该的。只断了两根肋骨,是妻主过于温柔了。” 谢幽浮突然不说话。 僵持片刻。 颂也又轻声安抚:“对不起,妻主,东西放得比较隐秘,找起来花了些时间。马上就来了。” 谢幽浮突然问:“你说一直以来都没有准备婚配,你房间里的‘yin器’是做什么用的?” 颂也沉默。 “魔法师?”谢幽浮问。 颂也摇头否认:“罪人不能离开地堡。” 他犹豫了片刻,说:“我房间里的东西,是每年大光明祭时偶尔使用。大光明祭时,教内所有刚成年的处子都会前往高塔,由神统一赐予光辉。我负责赦罪高塔统辖内的精英赐福。这部分教众并不多,因此是偶尔使用。” 谢幽浮又问了几句,颂也说了细节。 所谓“赐予光辉”“赐福”,大概类似于初夜权。不同的是,初夜权是贵族领主占有领民妻子的初夜,光明教的统治下不存在自由婚配的夫妻,赐福仪式被下划到刚成年的处子身上举行。 在光明教治下,所有教众一旦成年,就会被送到拜光处或高塔进行“赐福”。 颂也看着谢幽浮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教主也不很喜欢赐福。教法可以修正。” 谢幽浮问:“你喜欢吗?” 颂也轻声道:“于今而言,妻主喜欢,我就喜欢。妻主不喜欢,我就不喜欢。” 谢幽浮看着他苍白英俊的脸:“那就是喜欢。” 颂也低头不语。 以颂也在光明教的地位,苦活累活根本轮不到他来做。给治下所有成年处子“赐福”自然是很劳累,所以颂也只需要负责给“精英”赐福——何谓精英呢?底下挑拣一回,长得好看,身体完美,性格也很符合颂也喜好的,筛出名单给赦罪合议庭过目,合议庭再筛选一遍,挑出最出类拔萃的几个处子,方才送到颂也的床前,等待“赐福”。 这是高位神职的特权和福利。 不止颂也拥有,其他高位神职也都能分一杯羹,是从上至下剥削压榨的惯例。 就在此时,有灰袍侍从抱着一口小箱子循级而上,也不敢直接进门,就在门外探头探脑。 颂也吩咐道:“拿进来吧。” 灰袍侍从佝偻着进门,跪在神职信待过的位置,放下箱子之后,冲着谢幽浮磕了个头,战战兢兢地退了下去。颂也则是咬牙扶地起身,走了两步才适应了双肋间的断骨之痛,弯腰去取箱子时又牵扯到肋间伤处,每一步都走得很是艰难。 ——他分明受了这么重的伤,却不让侍从把箱子送到身边,而是选择自己去取。 “那台子很特殊么?不让人上去。”谢幽浮问。 颂也提着箱子近前,屈膝跪下:“是正式拜谒的地方。寻常不用。” 他这会儿也没有再上拜谒台,而是选择在谢幽浮的膝前跪好,弯腰打开箱子。 谢幽浮故意道:“上去。” 颂也一愣,旋即明白她的意思,重新扣好箱子,拎着回到拜谒台前。 他刚才上来时还衣衫整齐,这时候浑身上下只剩一双袜子,再次步入拜谒台,谢幽浮从他脸上看不到任何局促羞耻之色,也品不出他有半点为难之处——正常人应该觉得羞耻的事情,他好像都没什么感觉。倒是他身上的伤让他行止颇不自然。 连跪姿都没有刚才那么好看了。谢幽浮挑剔地想。 颂也打开箱子,里边只有寥寥几样东西,润滑剂,安全套,两套乳夹,一枚yinjing环,一根假阳具,假阳的尺寸也很迷你,只比颂也的食指长那么一点点。 不等谢幽浮说话,颂也也觉得这东西不成样子:“对不起,妻主,我亲自去取。” 谢幽浮问道:“伤得很重?” 颂也俯首谢罪:“初次承宠,略有些不适应。赦罪高塔也不长于疗愈之术。” 谢幽浮原本也不想对他怎么样,只是面上不能认输,起身绕行到他背后,说:“我看看。” 颂也屈膝趴伏在拜谒台上,双膝分开,两只手虽然往后扶住自己的臀丘,却根本不敢用力,就这么裸露了一点伤处。谢幽浮看着他股间血rou模糊的样子,默默有点想吐。 龙爪过于锋锐粗硕。 谢幽浮又是第一次cao控龙爪做这么精细的活儿,动手时还挟带着怒气。 硬件太凶残,“软件”不顾及。 这就不仅仅是羞辱了。 是酷刑折磨。 难怪颂也在受伤后极力避免再次这方面的“惩罚”,宁可被捶断两根肋骨,也不想解开腰带。身上带着这样的伤,能正常走路说话都很离谱,哪里还能再受任何“惩罚”? 谢幽浮默默地看,默默地抿着想吐的滋味,默默地绕行回主位,咽了一口凉透的甜茶。 不管一个人犯了怎样的罪过,杀人不过头点地,实在不该受这样的酷刑。 谢幽浮心中很过意不去。她故意用银龙踩着颂也,将他示众羞辱的时候,本意并不打算给他造成这样严重的伤害。这和她实际上的计划不相符。 她想给他治愈。 但是。 一旦治愈颂也,就会显得她过于心慈手软,会给她后续的谈判造成很多麻烦。 “你过来。”谢幽浮突然吩咐。 颂也乖顺地爬到她面前,被谢幽浮捏紧下巴,问道:“我现在没有实际的教内职务,不能知道教内的秘密。但是,我特别想知道这两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你为什么要处决它们——我知道,你要遵守教法,不能告诉我。不如这样,你想一想,如果违法教法告诉我这个秘密,你会受什么惩罚?” 颂也安安静静地想了一会儿,说:“泄密者死。” 这没法儿聊了!谢幽浮瞪他:“你就是死也不肯告诉我?” 颂也摇头:“妻主,您已经得到了尊号,我向裁决神殿写一封信,您即刻就能得到实职。赦罪高塔马上就能在实际上属于您,您有权力知道所有。但我不能在得到父宗授权之前对您泄密。” 他停顿片刻,问道:“您要放龙出来吗?” 谢幽浮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颂也低声道:“我又顶撞了您,不肯服从您。是我的下人自作聪明,上呈不合使用的yin具企图使我规避责罚,您也不准许我再次取用yin具。我恳求您——” 谢幽浮一直觉得这眼睛里没情绪的小子特别难搞,这是第一次从他言辞间听出了害怕。 “今天不放龙,好吗?求您宽恕。”颂也整个人都伏在了地上,“我的肠道还有九处贯穿伤没有治愈,赦罪高塔的治愈之力已经耗尽。再次接受妻主的巨龙宠幸,我可能无法存活。我知道按照教法您有权力对我做任何事,今天会这样也都是我自己不够服从、下人过于狂妄所致,没有任何乞求宽恕的道理,我只能……求您开恩怜悯,能否饶恕我一次。” 自从见了他伤处之后,谢幽浮对他不仅仅是怜悯,还有很多的过意不去。 但是,他越是乞命哀求,越让谢幽浮愤怒。 看着浑身赤裸的颂也,她就想起浑身赤裸的自己,想起遍体鳞伤、身带残疾的小等:“你我易地而处,我光着屁股被困在地堡中,即将被你们所谓的合议庭殴打轮jian到死的时候,我向你乞求开恩怜悯,求你饶我一次,你会饶恕我吗?” 颂也沉默片刻,缓缓摇头:“不会。” 他很实诚。他从来不撒谎。这种时候都不肯撒谎。 谢幽浮看着他油盐不进、眼中空无的模样,顿时怒不可遏,狠狠放下茶杯,骂了一句脏话。 颂也不再求饶,他低头轻声道:“求您给我半个小时。我需要给三座神殿写信说明前因后果,还有与您的婚约授权文书需要整理。”他开始交代遗言,“如果您在父宗母圣处得不到想要的,可以先去神赐神殿见见教主,他……可能您和教主沟通起来更合宜一些。赦罪高塔会效忠您,求您赐予他们一些宽仁与恩慈,十四岁以前的孩子只做杂役与学习,没有涉及过任何抓捕、处决之事……” “轮不到你交代遗言!”谢幽浮没好气地说,“我和你们这样的坏蛋不一样!” 颂也将这句话嚼了几遍,迟疑地问道:“您……的意思是……愿意饶恕我么?” 谢幽浮咬着牙看着他空无一物的双眼,说:“你再装。” 这货明明就知道她无法杀戮,不忍心杀人,故意拿银龙凌辱重伤他的事来装可怜,目的就是向她强调,他“肠道还有九处贯穿伤无法痊愈”,但凡她罚得凶残了一丁点,他马上呜呼给她看。 害怕吗? 他可能确实有些害怕。 颂也不在乎贞cao,不在乎袒露下身,但是,他挺在乎自己的小命,对伤情看得很紧。 ——他不在乎被龙爪破肛日了屁股,只在乎深入肠道的伤没治好,不能再来一次。 给他治个屁,他就活该受足这份苦。活该他好好地尝一尝那些被他和合议庭囚禁在地堡中,被轮jian殴打致死的魔法师们曾经品尝过的痛苦。就他现在的伤,离轮jian致死还差得远呢。 我对你是下不了手。总有人能对你下得了手。 过几天就让小等出来收拾你。